《剑胆琴心》月笼寒沙

13、第 13 章

　　第十三章
　　房门被敲响，荆轲开了门。
　　大侠田光正站在门口，手中的斗笠贴在胸口，双目微睁。
　　“荆轲，一阵子没见，你过得还好吗？”老侠用低沉的嗓音问道。“还行吧，有什么事吗？”荆轲挠挠头，上下打量了一下田光，“田大侠，你看上去忧心忡忡的。”
　　田光厚厚的唇蠕动了一下，欲言又止。他沉吟了一会儿，“今天天气难得不错，陪我出去走走吧。别叫上琴师。”
　　“行啊。”荆轲眨了眨眼。

　　二人行走在初冬的街上。难得露头的太阳将两人的身影长长地拖在身后。
　　“喜欢蓟城吗？”田光忽然发问。
　　荆轲抬头打量着四周。几个老人在家门口晒着太阳，孩童们拿着从街角买来的糖人追打嬉闹，狗狗悠闲地趴在路边，枕着前爪打量着路人。街上仍是他熟悉的人声嘈杂。
　　“喜欢。这儿挺热闹的，让我……”荆轲沉默了一下，“让我想起和师父住的那个山的山脚下的小镇。”他垂下头，满目苍凉。
　　田光幽幽地叹了口气：“是啊，荆轲，你希望这座蓟城也像那小镇一样被战乱摧毁吗？”
　　“我不希望看到。但秦国势力日盛一日，若有一天，真得杀到这儿，我也唯有拼死一搏。”荆轲摇摇头，无能为力地摊开双手，“人命天注定，我不过一介布衣，什么也做不了。”
　　“那上天若是给你一个机会呢？”田光忽冷冷地问道。
　　荆轲一愣：“啊？”

　　说话间，二人来到一家酒楼门口，店小二引二人上楼，来到雅间前。
　　田光敲敲门，里面传出一个温和但明亮的声音：“田大侠吗？进来吧。”
　　得了允许，田光带着荆轲推门而入。明晃的灯光迫使荆轲眯了下眼睛。定睛看时，映入眼帘的是案前的一位男子。
　　男子已过而立之年，胡须剃得很干净，两道剑眉下有一双明亮的眸子。长发以金冠挽起，身披一件华丽的丝袍。“田老先生，请坐。小伙子，你也坐吧。”
　　他冲二人颔首。
　　荆轲很是茫然，田光按着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男子眼带笑意，上下打量着荆轲。“田老先生，这位就是你说的那小子吧，老隐士的爱徒，齐大夫庆封之后。”
　　“是的，他叫荆轲。”田光插手行礼答道，“是我那好友一手拉扯大的。”
　　男子点点头，笑着说：“果真和你师父年轻时一个样子，眉清目秀，气度不凡。可否交个朋友？”
　　荆轲拧着眉头盯着他：“对不住，我想和你交朋友，但一个连姓氏名谁都不报的人，真得很难让人放心啊！”
　　“兔崽子，休得无礼！”田光瞪起了眼睛。
　　“哈哈，无妨，是我的过错。望少侠原谅。”男子发出爽朗的大笑，拍了拍田光的肩，“我是燕国的太子，你叫我太子丹即可。”
　　荆轲又是一怔：“哈，太子。原来是达官贵人呀。不好意思，我不和你们这些荒淫无度、混吃等死的人混在一起。恕我无礼，先走一步。”说完，起身要走，却被田光拉住。
　　“荆轲，太子丹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他救过你师父和我的命！”老侠急切地喝道，“他热心肠，为人豪爽。救下了许多流浪侠客，收为宾客。我便是其中之一。”
　　荆轲楞了愣，声音依旧凉凉地：“呦，就是那位值得你送白兔皮的朋友吧。竟是给他当舔鞋的狗。”
　　呼！田光的一拳已呼呼生风地飞了过来，荆轲侧脸躲过，迅速抽出长剑抵住田光的手。霎时间，两人过了几个回合。太子丹饶有兴趣地盯着看了一会，才出声道：“别打了，地方太小，荆轲小兄弟快收剑吧。”
　　田光放下拳头，有些气喘吁吁。荆轲的长剑也回了鞘。他转头一言不发地向门口走去。太子丹在他身后说道：“我们可以谈谈。你难道不想为你的父母、师父、朋友报仇了吗？”
　　荆轲的脚步顿住。
　　“你有办法？”
　　“我有。”太子丹扬起嘴角，“坐下吧。”

　　“刺杀…刺杀秦王政？！”荆轲握着茶杯的手一颤，茶水差点洒出来。
　　“是的，带上我们燕国的地图去献给秦王，图穷匕见，杀了他！”太子丹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又将杯子放下。定定地看着荆轲。
　　“这样，我也会死，对吗？”荆轲顿了顿，迎着太子丹的目光，“我若没刺中，自是一死。但即使我成功了，也会被旁边的武士砍成肉酱吧。”
　　“是的。”太子丹答道，语气谈定，仿佛说的是街头巷尾的逸闻趣事。
　　“那你为什么选择我？你养了那么多侠士剑客，为什么要找上素不相识的我？”荆轲的语气有些嘲讽，“终究不是发善心，帮我报仇吧？对你自己更有好处吧。”
　　太子丹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是的，”他承认道，“这种事需要一个可靠、武功高强、视死如归的人，我已经找过人了，就是田大侠，但他已经太老，才向我推荐了你。荆轲，你知道吗？邯郸已破，赵国已亡。秦军日益逼近燕国的边境，形势不容乐观。我想找个死士，替我大燕谋一条生路。”
　　他深深吸了口气，挽起袖子向荆轲递出右手：“你愿意吗？”
　　荆轲盯着那只手，愣住了。
　　那个杀手已经将手递出，自己已经变成了那把刀。
　　现在，是时候该抉择了。
　　如果选择帮助太子丹，那就意味着有机会替师父等人报仇，也可能还天下一段太平。但很大可能是白白送死……，还有高渐离。
　　最终，荆轲艰难地摇了摇头：“再给我三日时间思考，好吗？”不等回答，他起身推门而出。
　　太子丹收回右手，眉宇间尽是无奈。“唉，难为他了。”他叹了口气，转眼看看田光。田光捂着额头，没说话。

　　荆轲从酒楼出来，天色暗沉。冰冷的风夹杂着雨丝灌进他的领子里，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紧紧衣服。
　　他不想回客栈，不知道面对高渐离时该不该告诉他这件事。想一个人静静，又想能有人倾诉帮自己拿拿主意。
　　这场淅淅沥沥的冬雨中，一个年轻人迷茫地走着，雨水慢慢打湿他的衣服也浑然不觉。
　　他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