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痒》絮墨如言

7、第⑦章

　　第七章

　　面包车晃晃悠悠的行驶在泥泞的道路上，这天儿也是奇怪，说翻脸就翻脸，此刻竟然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来。
　　赵小阔旁边坐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拖着腮帮子，看着窗外飘落在车窗上的雨滴，一脸的惆怅。
　　“不知道一会儿到家的时候，这雨能不能停哦。”说完叹了口气。
　　坐在前排的男孩，看上去跟她年龄相仿，倒显得没那么郁闷：“我刚才看了天气预报，今晚这雨可能停不下来了。”
　　女孩拿起手机给家里人打了通电话，又是撒娇，又是诉苦，但言语间仍是藏不住的幸福。
　　电话挂了以后，只听男孩说：“你爸妈要来接你啊。”
　　女孩一脸得意：“那是当然。”
　　男孩说：“真羡慕你。”
　　女孩说：“这有啥好羡慕的，你给家里人打个电话，让他们也来接你就行了啊，车子都停在村口的，又不远。”
　　男孩沉默了好一会说：“我爸死了，我妈瘸了，接不了我。”
　　赵小阔心里咯噔一下，她看了一眼副驾驶的徐天，从他的后脑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女孩说：“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男孩笑了笑说：“没事儿，很多年了，我都已经习惯了。”
　　话音刚落，原本一路无话的司机突然说：“小孩儿，我车里有伞，你要是没有的话，一会下车带走。”
　　那男孩急忙说：“那怎么行。”
　　司机说：“我开车也用不着，你带走吧。”
　　男孩说：“那，那我付你钱吧。”
　　司机嘶了一声：“付啥钱，你坐我车，照顾我的生意，一把伞而已，哥还给得起。”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江湖人，江湖气，五湖四海皆兄弟嘛，哈哈……”
　　过了三十分钟左右，已经是晚上十点了，面包车开始慢慢减速，直至最后刹停。
　　司机一边挂挡一边说：“铜梁到了啊。”
　　车上一共四个人，女孩的父母已经早早地站在村口等着，看见女孩下车，两口子急忙迎了过来，女孩走之前看了一眼男孩，那男孩撑着伞早已消失在夜色里。
　　赵小阔准备下车的时候，雨已经下得很大了，她已经做好了在雨中奔跑的准备，却听见有人在车门外喊：“小阔啊，小阔到了没？”
　　这声音浑厚，嘹亮，带着一丝侠气，不是李淑芬又是谁。
　　“妈？”赵小阔诧异万分，“你怎么来了？”
　　李淑芬似有不满，哼了一声：“我不来，你是打算就这么淋着回去是吧？”
　　突然，赵小阔想起什么，急忙下车，窜进李淑芬的雨伞里，拉着她就要走，却听见李淑芬说：“急什么啊，徐天还在车里。”
　　赵小阔暗自糟糕，该来的还是来了。
　　“妈你看错了。”赵小阔还想挣扎一下，但李淑芬显然不领情，把自己的女儿一把推到刚下车的徐天怀里，随后自己撑了另一把伞转身就走，嘴里还自言自语说：“幸好我多带了一把伞。”
　　面包车在所有人都下车以后便扬长而去，赵小阔站在男人面前，听不见周围的雨声，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伞给我。”头顶上方传来男人沙哑的声音，配合着漆黑的夜晚，显得更加低沉。
　　赵小阔没有反应过来：“嗯？”
　　“就你这身高，怎么给我撑伞？”
　　赵小阔才反应过来，因为自己的个子比他矮一大截，这把小伞已经紧紧地压在了他的头顶上。
　　赵小阔急忙将伞递给徐天，只听走了几步的李淑芬突然转身：“不冷啊，走啊，回家啊。”
　　“我还没……”跟我妈说。
　　后面半句话还没说出口，身后突然被一只大手揽过，赵小阔只得把没说完的半句话生咽了回去，身体几乎是被他架着往前走。
　　熟悉的气息，像是刚刚盛开的花朵，从四面八方钻进鼻腔。坦白讲，结婚三年，这是徐天第一次搂她的腰，她既紧张，又着魔似的不愿放开。
　　“臭丫头，回来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要不是人家张乐告诉我，我都不知道。”
　　“嗬，人长大了，有主意了，我这当妈的可管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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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还不时地传来李淑芬熟悉的唠叨。
　　“我不想这个误会一直持续下去。”
　　赵小阔知道，徐天指的误会是他们已经离婚的事实，显然单纯善良的李淑芬女士并不知情。
　　“好。”赵小阔轻轻地回。
　　“当然，为了让阿姨有一个适应的过程，我会暂时配合你，但我希望这个时间不要太长。”
　　“好。”
　　“赵小阔……”徐天突然停了下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要不是徐天提醒，赵小阔都差点忘了，他们也有过“当初”。

　　赵小阔第一次见到徐天是在学校后门的维修铺修手机。
　　后来，当她们去拿修好的手机的时候，店铺的老板却说，徐天因为打架被送进了青少年看守所，具体什么原因不知道，只知道情节严重，可能得蹲好几个月才能出来。
　　徐天走了以后，店里再也没有美女出入，刘纯在这件事情上很受打击，由此下了一个定论：长得好看的人，不一定是王子，有可能是个吃人的妖怪。

　　自从赵小阔被小胖和刘纯忽悠进了小提琴协会以后，作为协会的会长，温然对她就格外照顾。
　　知道她家境不好，经常给她买文具和书。当然明面上都说是自己买多了，或者是家里闲置了很久的，需要低价处理，但实际上大家都看得出来，温然对赵小阔有意思，只不过赵小阔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所以对温然的“好意”并没有做过多的曲解。

　　大二下学期的秋天，路京市的银杏叶黄了。
　　风轻轻一吹，枯叶在半空中盘旋几圈就掉了。
　　每天早上，都可以看见环卫工人在路边打扫落叶，金黄的树叶堆成了金黄的小山丘，像是铜梁河边一眼望不到头的金色麦田。
　　距离赵小阔上一次见到徐天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学期。

　　某一天下课，温然约赵小阔去逛夜市，赵小阔本来不想去，刘纯说夜市里有一个江南秀坊，很有意思，让她去逛一下，顺便可以给李淑芬买几个绣样子带回去。
　　想到这里，赵小阔就答应了。
　　两人一路逛，一路玩儿，很开心。只不过遗憾的是，刘纯嘴里说的江南秀坊已经搬走了，听旁边的摊贩说这里的夜市只开放三个月，有些铺子生意不好，待不到一个月就会走，可能这个秀坊就是其中之一。毕竟在学校附近，小玩意比较受欢迎，秀坊这种远古世纪的产物，难免受到冷落。
　　赵小阔有些失落，温然为了安慰她，打算带她去吃烤串。
　　两人一路走到夜市的尽头，这才看到一家卖新疆羊肉串的小摊。
　　“吃多少，今天我请客，管饱。”温然说话一直都很温柔，从来都是笑眯眯的，像一个暖心的大哥哥，虽然在温然心里，并不想把赵小阔当作妹妹看待。
　　赵小阔抬头看了一眼价格，有些犹豫：“要不还是算了吧，挺贵的。”
　　只听那摊贩说：“五毛钱一串还贵？五毛钱吃一碗面还可以加臊子，小姑娘，我们这是临时租的摊位，你要是去烧烤店，可吃不着五毛钱一串的羊肉串哦，这么大一串，全是肉嘞。”说完，把那油滋滋的大串举到赵小阔面前，香气腾腾的样子，惹得人直咽口水。
　　温然正要给钱：“老板，来十串。”
　　赵小阔听了，急忙说：“两串，两串就可以了。”
　　话音刚落，只听有人轻笑一声，赵小阔寻声望去，有人正蹲在角落里抽烟。
　　“我说你抽完没有，赶紧过来帮忙。”那老板显然不太高兴自己的伙计闲着没事做，自己却忙得要命，脸上的不悦连带着一双眼睛都是猩红的。
　　可那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悠悠地回了一句：“你还是等我抽完吧，不然一会我烟瘾犯了就要吃你的烤串了，你不是更亏？”
　　老板气得直跺脚，但也似乎不敢太招惹他，只冷哼一声：“要不是阿福求我，我可不招你这种人渣。”当然这句话说的很小声，那人隔得远，自然没法听到，可赵小阔却听得一清二楚。
　　她皱着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角落里的那人，直到他抽完烟，将烟蒂丢在地上踩了两脚，而后起身，弓着腰走到亮堂的地方，这才就着挂在顶上的白炽灯看清对方的长相。
　　竟然是徐天。
　　赵小阔没想到还能见到徐天，他不是去了看守所，怎么又会出现在这个烧烤摊？
　　所有的疑问盘旋在赵小阔的脑海里，她不知道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对方问：“到底是十串还是两串？”
　　赵小阔因为太诧异，一直没吱声，温然抢先一步说：“十串，谢谢。”
　　“让一下。”徐天从冰箱里拿了十串羊肉串，放到烤架上，随后看了一眼老板，“我这就干活。”
　　那老板脸色愈发难看，但面对徐天的挑衅，他也只有嘴角抽搐着，愣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出来，还乖乖地给徐天腾了个地儿，自己则站在一边。
　　温然见徐天多看了几眼赵小阔，心里有些不舒服，急忙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徐天认真地烤着串，偶尔问一句：“吃得辣不辣？”他这话，不知道是在问温然，还是在问赵小阔。
　　“不辣。”赵小阔先温然一步，轻声回着。
　　温然皱眉，对眼前的人有一股莫名的抵触情绪，冷冷地说：“麻烦快一点，我们赶时间。”
　　赵小阔很少看到温然这副不耐的表情，平时的他不管遇到什么糟心的事，都是一副温和的样子。
　　“快不了。”徐天仍旧不慌不忙地撒着孜然，刷着香油。
　　赵小阔拉了拉温然的衣角，温然本想再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烤串烤好了，徐天递给赵小阔，温然想伸手来拿，徐天没给，一双眼睛就盯着赵小阔，最后赵小阔接了烤串。
　　回学校的路上，温然问赵小阔是不是认识徐天，赵小阔把那天和刘纯去修手机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温然。后面徐天因为打架进了看守所的事，她没多说。
　　温然的脸色更难看了。
　　“刘纯这丫头，就是喜欢乱来，她自己要惹事就算了，偏偏还带着你。”
　　赵小阔小声说：“我们只是去修手机而已，不算惹事吧……”
　　温然叹了口气：“小阔你不知道，那个徐天我听我妈说过，他妈是个钢琴老师，他爸是个心理学教授，也算是个高级知识分子家庭。只不过，他爸为了搞研究，从他出生开始，就被当作实验品……你能想象吗，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孩，连世界的颜色都还分辨不了，就被拿来做实验，这人长大以后心里得有多变态，指不定干出什么腌臜的事来，你以后千万不要跟他往来，听见没？”
　　赵小阔愣住，惊恐万分：“做实验？做什么实验？”
　　温然说：“具体什么实验我就不知道了，总之这个人有严重的人格障碍，心里不健康，你离他远一点就对了。”
　　听完温然的话，赵小阔的心里五味杂陈。她不禁回头看了一眼，远处，新疆羊肉串的摊位依旧人来人往，只不过他们走了以后，徐天又继续回到角落里抽烟，愣是任凭老板怎么喊都一动不动。

　　他的童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哈罗，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