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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七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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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啦死啦一直神出鬼没,所以人渣们从不对于他的突然离开而感到意外,更加不会有人过问他的去向,今天也不例外。我和阿译相互对望了一下,阿译苍白着脸,因为不安而涣散的眼神告诉我,他有着同样的担心。
这个时候小醉扯了扯我的衣袖,大眼睛里映着我的慌乱,而她正用和我同样的焦虑问道,“你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我稳了稳心神,刻意轻松地笑着说,“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怕我那个成天没事找事,削尖脑袋招师座大人生气的团座,惹出些不着调的祸,到时候连累我们跟他吃糠咽菜,没好日子过嘛。”
小醉不疑有它,立刻噗哧一下笑了,“你噢,哪个能像你说的那样的。”我尽量扯动嘴角,压缩着神经牵出个比哭都难看的笑,不过小醉并不介意,只要一个小小的安慰,哪怕是谎言,她都会欣然接受。
我们匆匆吃过了饭,可等到夕阳西下,也没有看到死啦死啦的身影。我决定立刻回团部去,小醉依依不舍的把我们送到门口,可我却没有心思回回头。回去后,我们依然扑了个空,死啦死啦还真给面子,不在,看来他没有回来过,可是能去哪呢?直到深夜那个货才姗姗迟归,身后颠颠地跟着狗肉,看起来心情好得要死。
我狠狠地瞪着他,他只瞄了我一眼,“看什么,没看过啊,有空就多多去看看你的小姑娘,盯着我也没奖赏。”他边说着,边脱衣服,等踢掉鞋子的时候人已经舒舒服服地缩进了被窝里。我故做不在意的随口问道,“哟喂您这是又勾搭上哪家的大姑娘小媳妇了,鬼混到这个时候才回来。”他冲我一龇牙,眯缝着眼睛,露出个贼兮兮地笑,“凭什么告诉你呀。”
我气得心在胸腔里不停地擂着鼓,却根本拿他没有办法,怒火都烧到了脑门儿,却又被生生地压了下去,因为死啦死啦正用玩味的眼神盯着我看,“你今天这么关心我啊,去哪跟你有关系吗,说说心里算计什么呢?”
我被问得当时就噎在了那儿,被这样一双能看穿心思的眼睛瞪着,心里不冒烟是根本不可能的。我悻悻的翻了个身用背对着死啦死啦,可还能感觉到后背上那束灼热的目光,我心虚地说,“能算计什么,我还就盼着您老能闯出没边儿的祸来,虞大少一生气到时候要真摘了你脖子上那颗惹事生非的脑袋,我就省心啦。”
死啦死啦带着浓重的睡意,含糊地回答,“这么盼着就拿去,我也省心。”我再收不住火气了,一个高儿从床上蹿了起来,连累到被子也落在地上,荡起的灰尘在灯影下飘忽。我光着脚连鞋子都顾不上穿,站到他的床铺前用力的揭开被子大声质问,“我盼着什么啦,没事就龌龊不出门打个滚、粘点儿屎回来你就皮子发痒。甭以为小太爷愿意管你的烂事儿,要不是拴在一根绳上你当我盐吃多啦。说吧,今天又上哪撩猫逗狗去了,要不然谁都别睡!”
我张牙舞爪的像头愤怒的狮子,可在死啦死啦看来可能连条哈巴狗都不如。他只是翻了个身把被子重新裹上,连脑袋都被照顾进了被筒,里面传出他闷闷的声音,“你想疯就一个人疯吧,我是不怕吵……”说到这儿他偷偷探出了脑袋,接着说,说话的对象却换成了狗肉,“狗肉啊,如果你嫌他太吵了,就把那孙子咬出去,靠边儿的那张床就归你了。”然后在我发飙之前迅速地又把脑袋缩了回去,狗肉用一种鄙视的态度懒洋洋地趴在死啦死啦脚边,发出一声不满的闷哼。
我很是挫败,看着把自己裹成春卷的死啦死啦欲哭无泪。上辈子我一定犯了十恶不赦的罪过,否则老天也不让我这辈子遇上死啦死啦这个混蛋瘪犊子,让他折磨我到今天。看来是甭想让他说实话了,被窝里都传出了死啦死啦打着拍子,气死人的呼噜声。我知道他没睡,可又能怎么样,他不说你就没辙。
反手捡起地上的被子,用力地拍去附着的灰尘,我打定了主意,你不说可以,但没办法拦住我们跟着,我倒要看看这个王八蛋到底在耍什么花招。念及至此,我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去会了周公。
老天永远不会随你的心,第二天早上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对面床上依然唱着空城计。被子叠得规规矩矩,摆明了主人走得从容不迫,而我却像猪一样睡得死死的,对他根本造不成威胁。等我穿上衣服追出去的时候,太阳已经挂在天上多时了,阿译正把洗好的衣服湿淋淋地往院里的绳子上挂。
我一声大吼,“阿译,团座呢?”阿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差点儿把衣服扔在地上,当看到是我的时候,这才吁着气说,“团座,一大早就带着狗肉出去了。”我气得一跺脚就往门外走,后面从另一个房间里出来的张立宪叫住了我,“别说这么长时间了,他就算刚走你也追不上。”在我询问的瞪视里,他无奈地耸了耸肩,“团座开着车走的。”
走了?还开着车?张立宪的话让我连撞墙的心都有,他到底去干嘛了,我用不信任的目光瞄张立宪,聪明的花脸小子马上意识到我的不友善,“干嘛,这么看老子,什么意思啊。”我不理他,奉上一双不屑的白眼直接找上阿译。阿译正专心地把那件湿淋淋的衣服挂上绳子,刚想回身去拿盆里的裤子,就被我揪着衣服往外拉,“烦啦,你先不要着急好不啦,能不能让我先把衣服全晾完再说好吧,你轻点拉呀。”
我不理会他的抗议、挣扎,专注地把阿译往门外拖,我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去找不辣。也许只有到了他那里,我们才能真正的知道死啦死啦到底在干什么。我们两个径直地扑向郊外,我的脑袋糟乱成一团,如果死啦死啦真的去找过不辣,那么他会如何对待他呢,那个日本萝卜头儿也许会被他做成萝卜汤也说不定。
我越想越离谱,索性不再想,只要到了不辣那里,也许什么问题也都有了现成的答案。远远地就寻到了一丝炊烟,让这个看似荒芜的地方有了些许人气。转过那面坚难挺立着的矮墙,就立刻看到了他们两个。
不辣正坐在地上,用一根树枝搅和着破瓦罐里的东西,临时被征用当成锅的瓦罐正努力地吞吐着热气,温暖中飘出的香味和横山手里的破碗相得益彰。后者正抱着碗,贪婪地往嘴里吸溜着粘稠的米粥,不时被烫得直吐舌头,却依然舍不得等待。所以他只能不停地做着喝粥、吐舌头的运动,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不辣看着横山的怪样子,乐得东倒西歪,边笑骂着,“真是个饿死鬼投胎,小心烫烂你的舌头。”我一头扎过去,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看,“不辣,昨天我们走了之后,这里有没有人来过。”不辣笑嘻嘻地说,“你当我这里是皇帝老子的紫禁城啊那么招人,这里只有两个还没饿死的叫花子,有点儿正常脑子的根本连看都不看。反而是你们两个,闲得么得事做吗,天天往这儿跑,烦不烦啊。”
我气得大吼,“我问你话呢,哪那么多屁放,有没有人来过,你看到死啦死啦了吗?”被我这么披头盖脸的一顿吼,不辣的表情滞了一下,“你说什么?团座来我这儿了?可我根本么得看到啊,这是怎么回事啊,烦啦,你不是答应过不告诉团座的吗?”我被不辣一连串的问号绕得心里乱七八糟,唯一让我觉得有些许欣慰的是死啦死啦好像没有来过。
既然他不是冲着不辣,那么他去哪了?如果是去迷龙家,他根本用不着开着车啊,也许是去找那个穿丝袜的战防炮。这样想就开始有些合理了,可直觉告诉我,这貌似合理的假设,却只能留着我们安慰自己,那么他到底去哪了呢?
阿译不无担心地看着横山跟饿狼似地和那碗粥缠斗,好像一不小心那个日本萝卜头就能掉进碗里淹死一样。晃荡着本就不那么灵光的脑袋,还一边忙和着和不辣说话,“不辣,他现在还好吗?看样子还不错的啦。”“死不了的,团座说过,他们这些小鬼子都是铁打大蟑螂,要真死了,老子倒宽心了。”
不辣应付着阿译的问题,手里依然不停地搅和着罐子里剩余的粥,边乐喝喝地看横山满足地舔着已经空了的破碗,像大爷一样敲着罐子问,“王八盖子滴,还要不要再来点儿?”他们相处久了,一个手势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横山显然已经懂得了,可仅仅是冲着那个罐子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捧着碗坚定地摇了摇头。指着罐子,作了一个吃的动作,“你滴,咪西。”
不辣得意地很开怀,“王八盖子滴还懂得疼老子,不用的你吃吧,老子饿不着。”边说边把余下的粥统统倒进了横山捧着的空碗里,冲他扬了扬下巴,示意让他赶快吃,横山却在咽了口唾沫之后,果断地把粥举到了不辣的面前,“你滴,咪西,我滴,不!”不辣不耐烦地板起了脸,“王八盖子滴,给脸不要脸,欠捧吧,再不吃小心挨老子的拳头。”说着还挥了挥拳头,满脸的凶神恶煞让横山委屈地缩了缩脖子,乖乖地把脸又扎进了碗里。
我看到的是一个家庭,他们相依为命,在彼此的心里已经把对方都当成了亲人,一个奇怪的组合,在这个战乱的年代中他们注定背负上背叛的恶名。似乎他们自己也不是很在乎,毕竟他没人在乎的烂命只有对面的那个人会珍惜,这就够了。所以这就堂而皇之地成为赖以活下去的理由,谁都没办法就此拆散,包括我们。
我叹了口气,“不辣,你必须离开这里,也许这是我们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想去哪就去哪,只是别待在这儿,大家是一同枪林弹雨中滚出来的,我们不会害你的,走吧,算我求求你。”阿译在一边用他所能凑出的所有词汇,帮着我对付这个冥顽不灵的家伙,“不辣,我们是兄弟,害谁都不会害你的,你相信我们一次好不啦,赶快带着他离开这儿,要不然让团座知道了,你也许会连累他的啦。”
永远诚实的阿译,这辈子都做不成坏人,在劝服别人的同时,把自己的老底也抖得干净,我气得差点儿把眼珠子瞪出来,也只能任由他把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地喷向不辣。不辣无所谓的笑容在阿译的话里,逐渐抹平殆尽,到最后竟有些愁苦,他低声地说,“我会走的,但能不能再缓两天,他的病吃了药是好了些,可还是一直在发着烧,我怕他还没走出多远就成路倒尸了。”
看着一边努力吞咽着粥的横山我们又能说什么呢,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可我知道只要他们存在一天,我都不可能把心安安稳稳地放在肚子里,我那个神出鬼没的团长,永远是颗已经被拔掉引信的手雷,随时随地都有炸开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