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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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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余贞犹豫不决的时候,周九浪已然趔趔趄趄地打开车门钻了进去,余贞不等他发动引擎,就赶紧上车,坐在他的旁边,帮他系好安全带。
然后汽车便如摇控的玩具车一样左摇右摆踉踉跄跄地开了出去。
刚开始一段路程还算应付自如,起码还有方向感,不会东倒西歪,接着车子就像患了耳背,不听使唤了,晃动得非常厉害。在行程不到两公里的时候,撞倒了一块交通指示牌,并与一辆黑色桑塔纳差点酿成追尾,惹得司机大骂活腻歪了找死啊。
汽车经过一处收费站时,又差点与一辆小货车相撞。余贞害怕了,担心这样下去情况会更加糟糕,马上制止:“不能再开了,再开非出事儿不可!”
周九浪不管,事实上他的脑子里已经没有了车祸的概念,迷迷糊糊,晕晕乎乎,一心只想尽快回家,车子仍旧风驰电掣般一路向北。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车祸还是不可避免地降临在了他的身上,命中注定难逃一劫。
车子极速穿过一座高架桥的时候,与一辆外型雍容华贵的深色上海大众相擦,只听到迅雷般“咣”的一响,那辆大众车就很凄惨地斜飞了出去,不知是怎么飞的,反正姿势不太雅观,然后眨眼间便消失了,不见了,烟消云散了。
更为神奇的是,余贞毛发未损。再看周九浪,情况要坏些,破碎的挡风玻璃刺破了他的双脸,看上去吸血鬼一样甚为可怖。
余贞惊惶失措掏出纸巾,不住地给周九浪擦拭,两手哆哆嗦嗦,仿佛风雨中飘摇的树叶。周九浪惊魂甫定,收集一下剩余的勇气和力量,把车子起动开来。
他们慌不择路回到家中,余贞打电话叫来附近诊所里的孙医生——周九浪的一个朋友,孙医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使尽浑身解数为九浪止血、敷药、打点滴,并且答应,此事绝不与第二人讲,绝对守口如瓶。
余贞稍微平静下来,断断续续地抽泣,为周九浪的不幸,也为被撞司机的莫名罹难。
余贞哭哭啼啼:“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周九浪胆战心惊,双眼灌满了恐惧,自然无法解答她的忧虑。
第二天深夜,周九浪坐上了那辆帕萨特,把车开到相对比较偏僻的一家维修站,作全面整改。等给车子做了手术,整了面容,还是放心不下,他要寻找借口应付出租公司。
周九浪向经理解释:“昨天带女朋友郊外兜风,为讨好女友,车开太快,只见迈数升高,不见窗外花草,一个不留神,就给撞树上了,不得不作全面整改。”主动自我批评,交出应罚之款,请求公司予以宽大处理。
那经理刚刚走马上任,急需拉拢人,而且神经质地看中了油腔滑调的周九浪,这次便置之一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往后他们的日子过得都不怎么安心,余贞哪里会想到,周九浪的心高气傲、毛里毛躁的脾性竟然酿成了一场车祸,自己也成了帮凶?周九浪又哪里能想到,二十多年以前发生在父亲身上的悲剧如今阴错阳差地在自己身上重演?
尽管父亲是被迫无奈正当防卫,可是事后的心情是差不离的,都是惴惴不安,惶惶然不可终日。
一次余贞故作不经意地问起:“我们是不是真的杀了人?算不算杀了人?究竟杀了多少人?要不还是报警吧?”
“报个屁!别问了行不行?以后咱们谁也不准提这件事情!”周九浪面如土色。
“好吧,我保证不提了。”
余贞想,九浪也够倒霉的,本来是欢欢喜喜的生日聚会,却闹出了这档子灾祸,落下了噩梦般的后遗症,上帝太不给面子了。不过也着实没办法,命里没有的,抢也抢不到,命里注定的,跑也跑不掉。
生活还得继续,仍是这句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废话。
周九浪心有余悸,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蝇,无论如何是敢再开出租了,就找了一家酒店做保安,也是不能长久的一个行当。果然 ,不出一个月,他劣性难改,跟人打起架来,可是这回没上次那般幸运,头上被人用钢管捅了个窟窿,一时血流如注,医院呆了三个月。
余贞虽然刻苦努力一心向学,可是成绩仍不如人愿,高二期末测验,文化课加专业课总共也不过考了四百分,总分是七百五十分,也就是说,她只是勉强及格。
有时她也很郁闷,心中总有个疑问得不到答案,为什么付出的那么多得到的回报却少得可怜?付出与回报是不是真的成正比呢?
没有人能告诉她答案,因为谁也无法作出准确的回答。
就在余贞刚刚走出周九浪车祸的阴霾,心情稍悄宽松了些的时候,何威蓦然出现在了她的生命里,格外唐突。
***
何威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在洪县技校遇见余贞这么漂亮的女孩。
他的专业是美术,和余贞同届,但年龄比她大两岁。
学校组织画展,何威是班里的尖子生,当然有很多作品入选参展。画展那天,凡高楼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前来观赏的老师和同学,余贞亦混在其中。
虽是寒假,余贞无聊得很,家里没什么好玩,除了家务就是无休止的作业。
周九浪出差去了,好像是要为酒店处理一些不知什么名堂的业务。
同桌小菜打来电话,说今天学校有画展可看,不知余大小姐有无兴趣前往。余贞登时拍案惊奇,去呀,不去是傻瓜!
于是二人各自赶到了约定地点,就风尘仆仆杀到学校来了。
小菜原来不叫小菜,是余贞给起的绰号,她本名叫蔡晓。余贞感觉叫着拗口,就自作主张将此名倒过来叫,并且用的是谐音,因此蔡晓便成了“小菜”,呜呼哀哉!
今天的小菜,特别活泼可爱,缠着余贞问这问那,主要是情感方面的困惑,比如第一次和异性接吻要注意哪些方面,为什么我喜欢的人名花有主而喜欢我的人却惨不忍睹,是情书这东西浪漫还是直接告白比较实际啊,等等。
小菜知道余贞正和一帅哥热恋,作为朋友,向她取取经,她不应该有所保留吧,况且又不是啥不好开口的疑难杂症。
余贞对她的问题从不回避,可是多半情况下都是信口开河或是拐弯抹角地敷衍她。路上二人有说有笑,到达学校时,凡高楼下已稀稀拉拉地聚集了不少人,等开展时间一到,大家蜂拥而入,场面蔚为壮观。
余贞看中了一幅名为“冬之明媚”的油画,上面色彩斑斓,笔调明细,淡蓝色的天空下,雪花片片,轻舞飞扬,一位男孩牵着一位女孩冒着风雪满面坚毅地走在一条长长的铁轨上,女孩脸上洋溢的幸福溶化了周围飘舞的飞雪,而铁轨向前延伸,似乎永无尽头。
余贞几乎能感受的到,作者欲借男孩女孩之间纯洁如雪的恋情来表达“冬之明媚”,冬天虽然寒冷无比,可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它能溶解所有风雪,给人生平添温暖无限。
于是她看呆了,瓷在那里,神思飞扬,浮想联翩。
小菜在一旁喊她几次,她都置若罔闻。
因为余贞想到了自己和周九浪的种种,到底与他能发展到何种程度,能不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心里也实在是没底儿。
小菜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如梦方醒般回过神来,问:“几点了,该不该回家啦?”
“我们才来半个小时,要回家你先吧,我还没看过瘾呢!”小菜说。
“那我们继续看画好了,走的时候别把我忘在这儿就行啦,我会迷路的。”
“真拿你没办法。”
何威来到这里的时候,画展已经快要结束,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作品能够受到如此多人的肯定与赞赏,当他看到有人在他的画作前或踯躅或沉思的时候,他开心极了,这足以说明他的心血没有白费。能够用自己的作品引起别人的注目和思索,这也许就是每个作者创作时最基本的初衷和期盼吧。
余贞来回兜转了一圈,发现这里所陈列的所有学生绘画里,还属那幅《冬之明媚》最为出色,其他作品给她的感觉或激烈张扬,或低迷颓废,有的甚至干脆照本宣科临摹大师作品,没有一点标新立异的思想和意识。那幅《冬之明媚》却温馨质扑,一派纯真,青春之意跃然纸上,所以最后仍然留恋往返,徘徊于前。
何威看到了余贞,看到了余贞看到了他的作品,那幅线条流畅的《冬之明媚》。
单从身后看,余贞身材修长,窈窕万分,已给人无艰遐想,而当余贞转过头来与他四目相对的时候,何威一下子石化掉,仿佛看到了仙女下凡一般,不敢置信。
当然不是张小辫第一次看到的余贞模样,涂脂抹粉,笑容妖冶。
那时的余贞,朝气蓬勃,风华正茂,自与做洗脚城小妹时的她判若两人。
何威属于那种外表敦厚老实却隐藏着雄心壮志的男孩,平时很少呼朋唤友抽烟喝酒,也不烫头,不像周九浪,尚未成人便已独挑群雄了。他心中的理想伴侣是那种既漂亮温顺又调皮开朗的女孩子,矛盾又统一。
当然他对自己的条件是相当有信心的。
虽然长得不是特别出挑,但还算五官清秀,仪表堂堂,而自己本身学的又是艺术,是很招女孩们喜欢和青睐的,也因此身前身后不乏追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