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境》拾陌

1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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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室里。
　　烛火骤然亮起。

　　地下的暗室里潮湿气闷，墙壁上挂着铁质的油灯，灯火诡异的跳跃着。微弱的烛火中，地面上呈现一个不规则形状的黑影，顺着它看向上面，赫然发现墙壁上吊着一个人，衣不蔽体，披头散发，瘦削的都没有了人形，他的双手被拴在吊环上，整个人悬在半空中。

　　在他面前，站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女人。
　　女人的手里拿着一方黑色锦缎，锦缎上绣着金色的符号，不是汉字，倒像是什么符咒
　　被吊起的男子慢慢的睁开眼睛，蓬头垢面之后，那双眼睛清澈见底，黑白分明，丝毫不浑浊。目光扫到看着那方锦缎时，双眼骤然睁大，狼狈的闪开目光，那惊恐的眼神好像是看到了生平最怕的东西一样，不，不仅仅是怕，那种从骨子里渗出的颤抖，是无法描摹的恐惧。
　　他开始挣扎，铁链子被他晃得喀拉喀拉响，悬在半空的双腿也开始乱蹬，苍白瘦削的胳四肢满是鞭痕或是其余刑法留下的痕迹，红肿的伤口已经化脓、泛黑，全身几乎找不到一处完好的皮肤，他的呼吸变得困难，蓬头垢面的脸瞬间失去了唯一一点的血色，看起来像个鬼一样。

　　女子似乎很满意看到他的反应，慢条斯理的将锦缎收回袖中。
　　男子呼出一口气，整个人也安静了下来，不再挣扎，反而像是死去了一样。
　　“上次你说的，可是实情？”
　　“信与不信，全凭你自己，能说的我都已说了。”男子垂着脑袋，没有张嘴，声音仿佛从喉咙里传出来。
　　女子嗤笑一声，轻蔑的看他：“你的命，你女儿的命，都在你自己手里，你可要考虑清楚了。”看了眼男子的反应，收回目光：“冥灵到底是谁？这次再说清楚些。”
　　男子沉默了好久，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激动，颤抖着：“角宿南移，双星汇聚，南朱雀青云出岫，人间三道，相生，相持，遭凉，乃克，乾坤有变，鬼道可破！燕国有难……怕只有、只有这……鬼道可解……”说到后来，他像被抽空了力气，方才的激动全然不见。
　　“鬼道？怎个解法？”女子上前几步，语气咄咄逼人：“快说！”
　　突然，男子诡异的笑了起来：“这南凉，怕是要毁在鬼道手里了，哈哈哈……毁了……毁了……”
　　听此言，女子一怒，抽出袖中的锦缎，冷笑着看男子全身迅速抽搐起来：“南凉未毁，我先毁了你！”
　　“毁了……我，南凉就、就更无救了，呵呵……”男子喘着大气，干裂苍白的嘴角勉强扯开：“就凭你？哈哈……根本……根本救不了南凉。”他笑道脱节，喘息几声，又开口：“但你的妹妹，倒是、倒是可以救……”
　　妹妹？
　　女子气的脸色发青，却不好发作，从齿缝挤出话来：“说！”
　　“人间三道，其中鬼道最为诡异，见神不见形，更难控制。”男子休息片刻，每说一句话就会花费他好大的力气：“但它们怕的，却、却是离境，以无形制无形，引他们入镜，在那里，他们的功力就会减半，若能活着走出来，倒是造化了…不过，鬼道之王冥王主功力深厚，虽说早已转世投胎，一旦被唤醒灵力，怕是脸离境也制服不了他…”
　　“难道离境也灭不了他？”女子睁大眼睛。
　　“冥王主孽缘未尽，前世今生他都被一个情字束缚。而你的妹妹，就是他的软肋。”男子快要没了力气，头一歪，不再言语。
　　“紫陌，离境……若是这两者合二为一，鬼道，不就必死无疑了？”女子狰狞的笑着，为自己的推测感到兴奋。
　　果然，冥灵确实不是个简单的绝色。

　　人间三道，相生，相持，遭凉，乃克，乾坤有变，鬼道可破。
　　冥灵，若你真是鬼道。
　　就休怪我无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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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然间。
　　秋意染满了人间，夜，也变得冰凉。细微的冷风透过窗户缝淌进来，将如豆的烛光吹得摇曳不定。
　　紫陌坐在香案前，眼神向着桌上的那方锦缎上一扫，复而看向花锦：“这是什么？”
　　“自然是宝贝。”花锦小心翼翼的捧起锦缎：“若是没有它，南凉可就有危险了。”她笑的异常美丽：“有了它，王就会开心。”
　　“王？”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不易察觉的嘲弄：“这是献给王的？”
　　花锦未太眸，却用余光将他的神色看的清晰。
　　看样子，他并不知道这块锦缎的用处。也就是说，王并没有将所有的计划都告知于他。

　　“据说是通了灵的，可保南凉平安。”眼珠儿一转，立刻换了一套说辞。
　　“嗯。”心知事有蹊跷的紫陌不再追问，那轻淡的模样还是与千年前一样，还是那个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好奇，挂着看破红尘的讽刺浅笑，偶尔会不轻不重的反唇相讥，连‘你快死了’这种话都说的异常温柔的人。
　　他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但他似乎忘记了许多，忘记了前世今生的情，忘记了魂飞魄散的痛，忘记了千年之前，那只蓝喙的夫婴。
　　虽说偶尔会从梦中得到些零碎的记忆。
　　但仅凭那些凌乱无章法的梦，又怎能将那千年前的事情说的明白？
　　他终究还是，什么都不知，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挂心。

　　对于那个总是让他情绪失控的冥灵，他也选择了回避，因为他早已习惯于以旁观者的角度去审视所有的事情，无情无欲的，才能看的清晰。
　　有了情，有了欲，就失去了澄明的眼睛。
　　正因如此，他才不去追问所有关于冥灵的事情，不去参与王与花锦的计划，不去知道他们如何如何准备杀掉冥灵。
　　他以为，这样就可以解决一切。
　　但他却没意识到，其实，这只是掩耳盗铃。

　　他不挂心，是因为潜意识中早已认为冥灵是不会死的。
　　但他却没有想过，倘若冥灵真的死了呢？
　　他不想。关于冥灵的一切，什么都不想。

　　风寒夜冷。
　　紫陌挑了挑灯芯，漫不经心的开口：“你，还打算做王妃？”
　　花锦一脸错愕。
　　瞟了眼她的神色，紫陌又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我只是问问而已，你不必那么紧张。”从香案上取了本书，随意翻阅着：“我记得，王说，他最喜欢有才华的女子。”
　　“陌，你……”花锦嘴唇微微颤抖着，仿若被人揭开了伤疤。
　　“我还记得，小时候，你有两个书房，里面满满的全是书。”紫陌笑着回忆，手中的书页泛淡黄色，衬着他白皙秀气的指尖，古老而灵秀，像是一个悠远的故事：“你读了这么多书，不就是为了做王妃？可偏偏，他却将你赐给了慕容。”淡淡的叙述着，却没有看面色惨白的花锦一眼。
　　他什么都不问，但并不代表，他对所有事都是一无所知。
　　在必要的时候，他会提出些忠告。
　　“你不需要憎恨王。”终于看向花锦，眼珠儿很安静，一双眸子古井无波：“但也不需要还爱他。你，不该这么卑微。”
　　“不要……说了。”花锦颤抖着嗓子，狼狈的后退几步，伸手捂住耳朵。
　　“我不愿插手你们的事，只是希望你不要盲目的服从于王。”灌进屋子的风大了起来，紫陌伸手护住快要熄灭的灯，他向来是不喜欢点宫灯的。
　　“但如果你执意，我也不会怎样。”
　　下一刻，花锦已经匆匆的离开了房间，冲进了黑暗之中。紫陌淡淡的收回目光，那一番冷静锐利的话被这一句话轻描淡写的掩过，似乎自己只是好心提醒，你若不听，他也无所谓。所以接下来的话，他又恢复了浅笑盈盈的调子：“我，无所谓的。”
　　灭亡，兴盛。
　　其实，于他来讲，都是无所谓的。
　　之所以会放纵他们，只是为了那份责任，为了自己的国家而已。但如果他用了心，却还是改变不了她口中所谓的亡国之运，那他也不会觉得多愧疚。

　　缓步都到门前，准备将被花锦狼狈推开的门。抬眼间，却看到一抹黑影从对面的房檐上闪了过去，往竹苑的方向跑去。
　　紫陌淡漠的合上门，走回到香案前，拿起书，翻了几页后，又放下，然后又拿起，又放下，反复了几遍之后，叹出一口气，□□着：他只是怕宫里来了刺客而已。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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