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平野风起》桃之夭夭柳色新

33、第三十三章

　　六月快结束的时候，全系的同学都开始躁动起来，九月份保研就要开始报名了，大家纷纷开始准备，更有甚者，从三月份就开始准备了。
　　依照惯例，先面试，再笔试，再面试。这些都要在九月份完成，国庆节一过，保研名单基本上就确定下来了。
　　再者说，就算保研没保上，十二月下旬就要参加考研，也该开始准备了。
　　卫姿从万恶的神外科出来以后，紧接着又投入了肾内科的怀抱，在前几个月高强度的工作强度训练下，卫姿在肾内科简直如鱼得水，轻松得不得了。
　　每天就交交班，查查房，问问病史，开开医嘱，听听小讲座，送病人到血透室做透析，再听师姐们说说八卦，剩下大把时间温书，刷剧。
　　唯一的问题就是，她无数次被病人质疑年龄，卫姿懒得一一解释，干脆放弃了，每次病人或者家属说她像个中学生的时候，卫姿也就欣然接受了。
　　她以前无数次被人误认成初中生，也曾百思不得其解，向顾曼曼寻求答案，“为什么我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这么多。”
　　顾曼曼想都没想，张口就说了噼里啪啦一大堆——
　　“首先，你长得很嫩，其次你很白，再次你麻杆身材，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是，你平胸。”
　　卫姿汗颜，她嘴硬道：“胸不平何以平天下……哼哼，等我们都四五十岁的时候，我依然看起来这么嫩，到时候我就是人生赢家了。”
　　顾曼曼不屑地“切”了一声。

　　肾内科的日子是悠闲的，偶尔也有忙乱的时候，就像被投入石子的湖心荡起的涟漪，一圈圈扩散。
　　这天下午两点半，卫姿值班，眼看着三点钟其他的一线医生陆陆续续地就要来上班的时候，出事了——
　　她接到组上上级老师的电话，让她马上把29床病人送去做个急诊头颅CT。
　　卫姿火速把她的病例调出来看了一遍——女，53岁，这个病人的诊断是肾功能不全5期，也就是尿毒症，她还患有尿毒症的并发症——肾性贫血和肾性高血压。除此以外，病人的四肢肌肉长期不自主地抽搐，病因尚不明确，今天中午突然头晕。
　　老师担心她有颅内出血，想做个急诊头颅CT看看。
　　卫姿去病房里看病人，她已经完全不能走路，而且现在情况危急，只能用推床马上推下去，陪床家属是病人的女儿，看上去很娇小，而且还处于哺乳期。
　　中午人手不足，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病人一个接一个出事，师姐们忙得团团转。
　　卫姿一个人，去叫护工过来帮忙，好不容易把病人推到电梯里，没想到护工直接说：“我就把你们送到这里了。”说完就走了，卫姿和患者家属面面相觑。
　　卧槽！卫姿暗骂，这个护工也太不敬业了吧，或者是看她是实习医生好欺负。
　　当时也来不及计较了，她特别担心病人在路上出事儿，好在以前有个师兄教过她——送急诊病人做检查是最危险的，但是也是不可避免的，这个时候，你就要注意了，一路上一定要密切关注患者的生命体征，有问题立马送到急诊科去。
　　卫姿一直在观察患者的呼吸、心率、脉搏、血压，不幸中的万幸，一切还算平稳。
　　到了负一楼，虽然是中午，但到处都是排队照片的病人和家属。
　　卫姿和家属一路推着病人到了CT室门口，她熟门熟路地登记。
　　虽然是急诊，但前面还排了四五个急诊，卫姿她们也只能等着，大家都很急，只能按照先来后到的规矩办事。
　　“卫姿？”声音有些耳熟，她甚至听出几分做作的热情和熟稔，“你怎么也在这儿？”
　　卫姿回头，看见同样穿着白大褂的郭昊阳。
　　“我送病人。”
　　卫姿不想跟他多说——此男也是临床医学系的，素来以油腻著称，为人特别自恋、大男子主义、直男癌，还喜欢到处撩骚。
　　郭昊阳指了指身后的推床，说：“我也来送病人。”
　　废话！不然呢？！我他妈当然知道你来送病人。
　　“哦。”
　　郭昊阳追问：“你现在在哪个科室来着？”
　　“……肾内科。”
　　卫姿特别不想搭理他，她全程冷漠脸，回答问题也是能少说就少说，可郭昊阳就是没有眼力劲儿，不停地跟她说话。
　　“肾内科啊，我在神内科。”
　　没人关心你在哪个科室。
　　“哦。”
　　郭昊阳不仅没有收声，反而吹起了牛，油光发亮的一张脸凑上来，“卫姿，我告诉你啊，外科太累了，女生就该在内科好好呆着，不然没有时间照顾老公孩子、做家务……”
　　“停！！！”
　　他说这些话真把卫姿给恶心坏了，卫姿冷着脸，怒道：“凭什么女生就得在内科呆着？！凭什么觉得女生就做不好手术？！凭什么女生就得照顾老公孩子做家务？！你开的医院啊，你定的规矩？！”
　　“……”
　　郭昊阳直接被她吼懵逼了，大概是卫姿平时的形象太过柔弱，给了他某种错觉，今天他才知道女人都不是好惹的。
　　卫姿气还没消下去，她说话语速极快，跟连环炮似的，“到目前为止，没有哪项研究证明女性的逻辑能力、动手能力以及体能比男性差，这些都是男权社会下对女性的洗脑。还有，几千年以前，女性不能去学堂念书；几百年以前，女性不能上大学；经过无数有志女性的努力和抗争，现在女性终于有了受教育的自由，你现在却告诉我女性不能当外科医生，不断地告诉你这不行那不行，这不是偏见是什么？！这不是洗脑是什么？！”
　　最后总结陈词——“谁他妈以后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我今天就跟你明说了，我以后还就要当外科医生。”
　　等她吼完，刚刚还嘈杂喧嚣的走廊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世界都安静了。
　　郭昊阳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被她吼得一愣一愣的，一时之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表情讪讪。
　　路过的大叔大婶斜眼看她一眼。
　　“某某某来了吗？某某某！”影像科的医生拿着检查单，在CT室门口喊人。
　　叫的正是卫姿的病人，她平复了心情，举手高声回答：“在这边，马上过来。”
　　她回身，正要推床过去，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白皙秀气的大手——
　　“我来吧。”
　　抬头，任远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不知道来了多久，看了多少戏。
　　他的视线落在卫姿脸上，脸上带着几分笑，很轻，透着揶揄和玩味。
　　“……”
　　任远推车过去，看上去非常轻松，卫姿和家属跟上去。
　　在这种时候，卫姿不得不承认任远体力是比她强些，可这依然不能阻挡她想成为一名外科医生的决心。
　　影像科的值班医生和任远一起把病人移到CT的扫描床上。
　　拍摄的时候，任远、卫姿和家属就等在外面。
　　卫姿转头，“你怎么来了？”
　　任远依旧懒洋洋，道：“师姐叫我下来帮你。”
　　“哦。”
　　两人就没说话。
　　CT照完了，卫姿还是提心吊胆，回去的路上一直监测病人的生命体征，直到平安地送回病房里，才松了一口气。
　　回到办公室，下午上班的医生差不多来齐了。
　　卫姿躺在椅子上，中午没睡午觉，现在觉得有点困，口干舌燥，她拿着水杯去开水房接水。
　　卫姿接完水，走到楼梯间，把玻璃窗使劲儿往外推。
　　“这么喜欢呆在楼梯间？”
　　人未到，语先到。
　　她还在埋头跟窗户较劲，忽然听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然后察觉肩膀一沉，鼻子嗅到一股干净的柠檬的味道。
　　她条件反射般收回手，转头。
　　“想当外科医生？”
　　“嗯。”卫姿抿嘴，“你都听见了。”
　　任远风凉道：“我不仅听见了，还看见了，你刚才颇有女战士的风采，掷地有声，我差点儿都想给你录下来了。”
　　“……我是认真的。”卫姿说，
　　“我没说不可以啊。”
　　玻璃窗还是没能推开，只有狭小的缝子，阳光似乎透不过来。
　　他在暗沉的光线下审视她。
　　卫姿的坚硬倔强在他目光注视下很快败下阵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任远慵懒地靠在窗台上笑，他嘴角那一抹温柔，抹平了她最后的一丝戾气。
　　任远抬抬下巴，抱着手臂，垂眼看她，慵懒地说：“你想当外科医生就去当，我不想那么累，做个内科医生就好。”
　　卫姿：“你不是人送外号——外科吴彦祖么？”
　　任远冲她挑挑眉，“你觉得呢？”
　　卫姿本是想要调侃他，没想到反过来被调戏了。
　　“我觉得我们再不回办公室就要被骂了。”
　　说完卫姿就飞快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