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姑娘别哭

21、三出

　　皇上赦的三日休沐，还有一日。胡枝子想了很久，决定在上巳节这天出宫。想起上次出宫的事，担心主子生气，提前好久就跟主子请示。茂之因为近日心情好，便准了。
　　上巳节这天还是一早就爬起来梳洗打扮，出门前把主子的早膳做好，交代素然在皇上练完剑后端给他。然后便出门了。这一日，穿的是杏色对襟中衫，梳了一条长长的辫子，辫子上簪了几朵早春的花。茂之正站在窗前吐纳，看见春姑娘雀跃的出门了，心里便知那外面的世界究竟有多吸引她。

　　出了宫门的胡枝子径直向庆余斋走去。庆余斋还未开市，她轻轻的叩了叩门。小二过来一看，是二小姐，便急急开了门。然后又跑到后院去叫谢掌柜。谢掌柜到的时候，胡枝子正在那挑好玩的玩意儿，准备回宫送给宫人们。看见谢掌柜，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上前去：“谢叔，找个方便的地方说话。”
　　谢掌柜左右看看：“走。”拉着胡枝子向内间走。进到房间里，对胡枝子说：“有个女子来找二小姐，我把小姐的字条给她看了。”
　　胡枝子一下开心了起来：“她人在哪儿？”
　　“她说她一直住在福来客栈春望，小姐可以去那儿找她。”
　　“好，我现在去找她。”站起来要走，却被谢叔拉住了衣袖，回头一看，谢叔正在抹眼泪：“药铺的掌柜给我传话，说小姐受伤了，我也不敢去探望，小姐好了吗？”
　　胡枝子一听是为了这，便宽慰谢叔：“谢叔，我没事儿啦！你看看我，这胳膊这腿这身子，哪像受伤的人！您且把心放到肚子里。”说罢把找到的好玩意儿往桌上一放：“您帮我收着，我晚点来拿。”
　　出门直奔福来客栈，找到春望间，轻轻的拍门。一个慵懒的女声传出来：“谁呀？”
　　胡枝子清了清嗓子：“我。胡枝子。”话落，听见里面趿拉鞋小跑的声音，门一开，一个丫头就挂在了胡枝子身上：“枝子姐！”竟是那一日在人群里看茂言出征的绝色女子。
　　两个丫头嘻嘻哈哈笑做一团，半晌才平静下来。胡枝子打量面前这个小姑娘，她进宫的时候，这个小不点刚刚十岁，跟着胡家的商队走了好几年，后来胡枝子进宫了，她便自己闯荡去了。
　　“七姑娘，你怎么来京城了？离我们相约的日子还远。”胡枝子正了面色问她。
　　“有人给我递消息，说你受伤了，我便来了。”
　　“不是要杀我，是要杀皇上。”胡枝子大概说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朝廷派出了一队人马查见血封喉，动作十分之快，但不知为何不懂章法，只是一味声张造势，却不见得真正的拿人。人我已经扣下了，也查完了。”七姑娘一张好看的脸出现难得的肃穆。
　　“结果呢？”胡枝子追问。
　　“结果？哼哼。当今圣上，真是有一个厉害的母后。”七姑娘把如何抓到交易的人，又通过各种线索追查的事交代给胡枝子，末了补充一句：“不知当今这位，打的什么牌。他派出的亲卫队，把江湖搅乱了。”胡枝子想起茂之那双深不透底的眼，料定他必然有自己的打算。七姑娘看到胡枝子晃神，突然明白什么似的，用手指触了触胡枝子的咯吱窝：“枝子姐，你思春了！”
　　“说什么呢！”胡枝子通红的脸。
　　“我枝子姐姐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枝子姐姐看上的人，哪怕是天王老子，我也要帮你拿下！”七姑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我谁也没看上！就是觉得当今圣上是个难得的好皇帝，我又恰巧赶上了，就想帮他。虽然他身为一国之主，很有可能不需要我做什么。”胡枝子不知怎么的，就说到了皇上。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枝子姐姐….你的心上人是皇上？？？”七姑娘震惊了，但转念一想，不是皇上又能是谁呢？枝子姐待在宫里那么多年了。“我看七王爷的长相，皇上应该也差不了。江湖上都说，皇上和七王爷，是世上顶尖的美男子。不分伯仲。”
　　胡枝子沉默了。小二过来送早膳，二人坐在窗前，早春的风轻拂在她们的脸上，早茶的香气钻进鼻子，对面坐着的是儿时的故人，这么温暖的感觉，胡枝子是许久没有过了。
　　“我这几年不见你，小不点出落成这么好看的人儿，还攥着半个江湖。可惜我只有这1天时间，不然要好好跟你叙旧。”胡枝子拉着七姑娘的手，突然眼睛红了：“也不知我阿玛额娘走的时候，有没有受苦。”
　　七姑娘的眼睛也红了：“我不该离开胡家的商队，我在，或许胡伯就不会死。待我赶到的时候，已经过去数日，很多线索都断了。”说罢顿了顿：“枝子姐，皇帝终究是皇帝，你…不要用情太多，否则伤的会是你。你只要自保即可，外面的事情有我。你有事就给我传话，方法你知道的。等你出了宫，世上好男儿那么多，虽不及当今圣上的权势，但胜在自由，平民夫妻，举案齐眉比翼双飞的幸福，是皇上没法给的。”
　　“我知道，你不要担心。”胡枝子拍了拍七姑娘的手。
　　二人就这么闲聊，半日的时光便过去了。下午手拉手又去外面闲逛，早春的京城，院落里的花都开了，一簇簇，一处处，格外美丽。胡枝子有许多年没见到这样的春天了，便寻了一处茶座，二人坐在院落里晒太阳，赏花。
　　茶座里的客人往来动作都很轻，声音也轻。一个温婉美丽的女子在打扫庭院，露出的手臂白净细长，身量小巧轻盈，水嫩的肌肤，顾盼的眼神。因着这份美丽，胡枝子便多打量了好几眼。待目前茶壶的茶喝完了，就轻声招呼那个女子来添水，那女子盈盈的走来，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胡枝子扫了一眼她好看的手，愣住了，食指上，有一块月牙状的疤。内心轰了一声，被刺杀那日的种种闪过脑海。但仍旧不动声色，笑着对那姑娘道：“给我们换明前的龙井吧！天气渐暖，火气有些大。”
　　那女子微笑着颔首，转身去换茶。胡枝子看了一眼七姑娘，又看了看那个女子，七姑娘明了：是要查的意思。待那女子回来，二人在闲聊些不痛不痒的。聊到王音出嫁那一日，那十里的红妆，还聊到英武伟岸的七王爷那匹汗血宝马。七姑娘面色红了红：“七王爷，那一身的侠气，世间少有。”
　　胡枝子哈哈大笑，用手指推了推七姑娘的胳膊：“这世上的男子，饶是我妹妹看上了，便逃不掉了吧？”
　　“哼！不稀罕。”再沉稳的女子，此时也有了几分小女孩的娇羞。
　　“有幸见过七王爷，当真是一个好男儿。”那女子突然开口，胡枝子二人停下了闲聊，诧异的看着她：“姑娘好眼力。”说完这句话，灿然的笑了笑，转身便走了。那举手投足的风情，怕也是世上无双。
　　“你见她面熟吗？”七姑娘突然开口问。
　　胡枝子沉思了很久：“没见过。“眼神不着痕迹的扫了扫身边的茶客。而后安静的喝茶赏花，不再多言。
　　待二人出了门，走到僻静之处，胡枝子才开口：“刺杀皇上的人，食指上也有月牙疤，也是女子。”
　　“嗯。我明白。”
　　胡枝子伸了个懒腰：“我饿了，我们去吃好吃的。”二人说罢便找到一家小馆子，进去点了几样小菜，还点了两壶梅子酒，吃吃喝喝十分痛快。
　　转眼便过了两三个时辰，二人面前的酒壶已经快堆了半桌。胡枝子喝的面色潮红，站起来的时候微微有点头晕。这种微醺的感觉棒极了。回到庆余斋拿了早上存的东西，便向皇宫走去。
　　快走到皇宫的时候突然想起上次答应孙牧远，再出宫要去看他，于是转身又向孙牧远指过的方向走，到了孙府，日头已经西沉，叩了叩府门，守门人开门一看，竟然是一个醉酒的姑娘，转身要走。一想不对，还没有姑娘来寻过少爷，不通禀怕也是不行，于是撒腿就去了。
　　孙牧远出来的时候，看见一个面色潮红的姑娘靠在府外的高墙上，头上簪的几朵小花已经歪歪扭扭，看见孙牧远，便咧嘴笑了。孙牧远的心不可抑制的跳了跳，走上前去：“我今日想出门，后来犯懒，便没有出去。多亏了犯懒。”
　　“我快走到宫门，突然想起答应过你出宫来看你，便来看看。”胡枝子还能说整句话，没有醉的很厉害。
　　“进府喝点茶，吃点点心再走？”孙牧远担心的看着她。
　　“不了，我现在就要走，否则错过了进宫的时辰，要挨罚。”说罢向他挥挥手，转身走了！
　　孙牧远急急的跟上去：“我送你！你这样我不放心。”
　　于是二人一前一后的走，也没有说什么话。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夕阳把二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孙牧远走在后面，看着前面那个微微不稳的背影，不知为何，竟有些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