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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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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对夫妻离开后,赵苏阳独自一人料理茶馆生意,茶馆也从单纯的吃茶聊天场所发展成了交易之地。
往来商旅到此停下歇脚,相互交谈之中难免提起生意上的事,一些想寻找生计之人欲投无门,而商贾中又常常缺乏合适的伙伴,赵苏阳想,既然两相欠缺,何不寻找一个方法让他们互补?
于是,一直无名无姓的小茶馆正式更名为“藏贾茶馆”。
藏贾茶馆就开在皇城脚下,每日卯时开门,客商络绎不绝,茶馆里的苏姑娘名气更盛。
在沿街的小商贩中,若问他们是否知道藏贾茶馆的掌柜姓甚名谁,估计都会搔首摇头,可若是向他们询问一位姓苏的姑娘,定会被反问一句:你找的是不是为人聪明,又很会做生意的苏姑娘?
有人为了取经,有人为了茶点,也有人纯属想体会一番这京都城奇观。总之,人们带着各种各样的目的,来到藏贾茶馆。
赵苏阳正伴着街上的嘈杂,在茶馆的阁楼里小憩,被店小二的大呼小叫扰了清梦。
“苏姑娘,苏姑娘,大事不好了!”
“何事一惊一乍?”赵苏阳慵懒地睁开眼,回想着方才被打断的梦。
“茶馆里来了个客人,好生奇怪,我告诉他寻人单子贴大堂展壁上,一两银钱一个月,他偏不肯。”
“那便让他用门口的展栏即可,一文钱一日,总不会还嫌贵吧。”
“我跟他说了,可他也不肯,还嫌每日跑茶馆里不划算,这不,还赖着不走了,吵嚷着要见茶馆掌柜,不然就对外宣扬我们店赚黑心钱。”
店小二的最后一句赵苏阳是信的,因为楼下已然传来了男子的嚷嚷声。
“岂有此理。”
赵苏阳拂去衣裙上的褶子,起身同店小二下楼。
她边走下楼梯边对着大堂里闹事人的背影说:“少侠有何事我们坐下来慢慢谈,在这大喊大叫对谁都不好。”
“怎么,你们怕我……”男子说着转过身来,最后的话噎在了嘴里,“赵姑娘?怎么是你?”
赵苏阳听见他一声礼貌的称呼,一时愣住,走近端详了片刻才认出,“褚令展!”
两人算是故人相见,褚令展又是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势头的,赵苏阳直接带着他上了雅间,沏上一壶好茶,叙起旧来。
天南地北扯了一通,赵苏阳才想起要事,不好意思地问:“对了,你好像对这茶馆怨恨颇深,是为何故?”
褚令展:“我一师兄下山采买笔墨纸砚,不料盘缠丢了,就想进京都城里找个活,好歹挣回一些。他听闻有个‘藏贾茶馆’帮人散布各种招工的消息,便来了,接了一个施法除祟的活,但那家人不仅以各种理由拒绝给酬劳,还打人,我问了一圈,有好多人遇到类似的事,师兄性子软,报官无果后就回来了,我气不过,所以……”
“竟还有这种事?”赵苏阳真是一点也不知道。
每日里茶馆都热闹非凡,客商因找到了合适的人对茶馆的经营方式称赞有加,一传十,十传百,她和茶馆的名气也就大了,别家也纷纷效仿,只是都没有这“做第一”的名声响,久而久之也都撤了。
赵苏阳只看到了他们的笑脸,只看到了一本本厚起来的账本,却没有看到底下掩盖着的不和谐之事。
事情已发生,再追究也无济于事,她须另想法子来完善茶馆的这项经营。
“你急着回去吗?”赵苏阳问褚令展,“如若不急,想请你留下来帮忙。”
褚令展此次是偷溜下山的,虽然老道长知道后肯定是求之不得他这么做,但他原先只想偷来一日便回去,如今被赵苏阳一问,立刻改变了注意。
“不急不急,赵姑娘有何需要,尽管开口就是。”
“现在我是名副其实的‘苏姑娘’了。”赵苏阳想起了在道观中,褚令展叫错自己姓氏的事,于是小小调侃道。
褚令展方反应了过来,店小二和客人都叫她“苏姑娘”而非“赵姑娘”。
“赵……苏姑娘与去年年初时遇到的不一样了,如今更活泼了些。对了,怎么只有你在,叶大哥呢?”
在他看来,叶林景和赵苏阳应是形影不离的才对。
她心口一窒,方才小憩时做的梦又浮现眼前。梦到叶林景已是让她觉得奇怪,时隔快一年,并未念起他,怎的无端端就梦着他了?不过说来也巧,今日竟碰上褚令展,偏偏还对她提起了叶林景。
“我们和离了。”赵苏阳笑着说。
“阿嚏——”
书房中,叶林景突然上来一个喷嚏。
今年入春以来,他就患上了严重的风寒,迟迟未见好。
“将军,要不属下再替你拿两副药?”
“无碍,”叶林景摆手,“刚才你说到哪了?”
“哦,属下听闻京都城里有一家茶馆,生意做得火热,里面张贴有许多找活和招人的单子,也许我们能在那找到符合陛下心意的雕刻之人。”
“今日我们便去那一趟,阿嚏——”叶林景揉揉鼻子,“魁冉,还是替我去拿副药吧。”
“是,属下这就去。”
起初,赵苏阳将茶馆设置为人们供求交流的场所,不是没有想过雇佣双方中诚信与否的问题,只是觉得这并不归她管,但现在想来却并非如此了。
藏贾茶馆名声远播之后,人们自然而然地将它当做了一种“保障”,在他们心中便会衍生出“如此有名,定诚不我欺”的想法。
那么相反,如若其中某一单出了巨大差错,人们只会指责茶馆,而这种差错增多,怕是会让藏贾茶馆的声誉一落千丈。
褚令展提议:“或许茶馆可以派人对每一单生意进行跟进,探寻其真伪。”
“不可,这样做便本末倒置了,”赵苏阳否定了他的建议,“茶馆主要还是以茶点生意为主,其他一些不过是可以同时进行的锦上添花之事,先不说是否能及时跟进,茶馆里的人手本就不多,这每日往来的单子却多如牛毛,这与人力物力极为不对等。”
“那可如何是好?”褚令展陷入迷茫。
“告诉他们每一单子都会向官府报备,问题不就解决了?”
雅间的门突然从外边打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剑眉星目,精壮的身躯从勒紧的衣肩透出,话间带着隐隐的鼻音。
赵苏阳和褚令展同时看向门口。
“苏姑娘,这是隔壁间的客人,他非要闯进来……”店小二挤在门框与那男子的夹缝中,焦急地说。
“叶大哥!”褚令展激动得站了起来。
叶林景朝褚令展礼貌一笑,走到了赵苏阳跟前,“原来你一直在京都城内。”
赵苏阳许久未紧张过,这样的重逢太突然,她一点准备都没有,但她已不是昨日胆小如鼠的懦弱公主,她凝住心神,立刻让自己镇定下来。
“将军果然好计策,请坐,”赵苏阳让出一个位子,重新倒了一杯茶在桌上,“只是不知将军到此,是想喝茶解闷还是找人?”
叶林景并不介意赵苏阳的疏远,掀开衣摆落座,“后者,精于各种雕刻之人。”
赵苏阳对店小二眼神示意,不一会,店小二就从大堂里的展壁上揭下了许多单子,交给她。
“这是单子里的所有能工巧匠,将军看看是否有合用之人。”
叶林景接过却没有直接翻看,而是将这叠东西交给了后进来提着两包药的魁冉,此时此刻,他除了赵苏阳,看不下去任何东西。
褚令展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脸恍然大悟,“叶大哥刚才说的那个方法,真的可以试试,如果贴单子的人有心做成此事便不会嫌弃报备麻烦,而故意闹事的人也会因此收敛,茶馆也可以照常开门做生意!”
“你怎么才想明白,我们都在说下一件事了。”赵苏阳嘲笑他。
“你变了。”
叶林景不知怎的,目光贴上赵苏阳的脸后便怎么也挪不开了。
“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更何况是人。”她感谢这一年在茶馆里的日子。
褚令展最是擅长哪壶不开提哪壶,看到凶神恶煞的魁冉挑出几张单子退下后,他大胆地问叶林景:“叶大哥,你为何同苏姑娘和离了?她人这么好你也舍得放手?”
原来赵苏阳连姓氏都未透露,难怪叶林景找了这么久,一点与她有关的消息都没查到,若不是近日因为督造楼阁的事烦心,魁冉又提议来此处,他怕是做梦也想不到,赵苏阳没有离开京都城,她甚至每日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活动。
褚令展见叶林景未搭话,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如果叶大哥不上心,那我便不客气了。”
“小鬼头,你都可以叫我姐姐了!”赵苏阳抽起竹筒里的一支筷子就朝褚令展的脑袋敲去。
说完,她安静下来,气氛甚是微妙。
“姐姐”二字让叶林景和赵苏阳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和离前的那场吵架。
那时的委屈,现今已消磨了去,赵苏阳甩掉梦里残留的亲昵,抢在叶林景开口前说:“是我要求的,将军只是成全了我。”
她不想听到叶林景提起任何关于以前的事。
叶林景将上一世中赵苏阳的偏执学了去,毅然开口:“不,和离是为了日后我能再次娶苏阳为妻。”
为妻,赵苏阳听到了叶林景加重的语气,如今听来,真是可笑又可悲的两个字。
褚令展听得一头雾水,“之前你们不就是夫妻了吗,怎么叶大哥成亲还成的不过瘾,要再来一次?”
赵苏阳忽然想扶额,当真是童言无忌了。
“褚兄还未成亲吧?等你要讨媳妇的时候便会明白了。”叶林景竟是直言不讳。
褚令展想寻找欺负他师兄的人,赵苏阳告诉他完成的单子都在店小二手里,借机支开了他。
她终于直视着眼前之人,“叶林景,你放过我吧,我只想在这平静的生活,宫里的和将军府上的事都与我无关了。”
放过?赵苏阳竟然对自己说了“放过”,原来在她心里,他叶林景一直是强迫她的人,既然如此,那满屋子里藏着的纸条又是何意?他不信。
“姑姑回老家了,你不必再害怕她。”叶林景解释。
“那骆伊方呢,你要怎么处理?”
赵苏阳以为自己不会在意了,却始终想知道他对骆伊方是何种意思。
“她还在府里,我们的事毕竟与她无关,我不想牵扯到无辜的人。你若回去,我可保证,你见不到她一眼。”
“不必了,”赵苏阳站起来,“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好奇地问问。如果将军选好了人,我这便去替你将他们找来。是要在这碰面呢,还是让他们去将军的府上?”
“砰——”
茶杯被叶林景捏碎。
“府上。”说完,他侧身越过赵苏阳离开,手臂轻轻地划过了她的肩。
叶林景下到大堂,魁冉惊奇地问他:“将军,我们不在此等候吗,店小二说他们马上就到了。”
“不必了,掌柜的会让他们来府上找我。”
说完,叶林景带着魁冉离开了藏贾茶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