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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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美洲热带雨林的早晨似乎来得都特别的早。
晨曦，是奥尔梅克的晨曦！该死的晨曦。
“阿伊纳，我们做笔交易吧！”冷不丁地，筱蓝那因失眠而略显沙哑的声音从粗树枝上传来。曲身而卧，和煦的阳光透过顶上参差的树荫，在筱蓝的身上投射出斑驳美丽的黑影。经过一晚的思想斗争，她似乎作出了某个决定。
“恩？”在睡觉的时候，无论是谁，都不喜欢被打搅，阿伊纳也不例外。所以在筱蓝说完这句话过了2分锺之後，他才後觉地从树底下传来这麽阵厚厚的鼻应。
“我可以协助你去找麦克尔沃叛变的证据……”因为昨天偶然听他说起，虽然他也只是轻描淡写而过，但足以做为自己行动的筹码。
“……”底下，依然是阿伊纳沈默的声音。
“而你……”将右手五指努力张开，遮住顶上开始耀眼的阳光，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下，开口，“要帮我找一个人。”
“……”双眼紧闭，继续保持著酣睡状态，既而，将空闲的左手也叉在脑後，似乎在示意筱蓝继续说下去。
“奥尔梅克的主宰……也就是，你们的王。”在说这句话的同时，筱蓝的脑中闪现了“擒贼先擒王”的概念，不管如何，只要有一分的希望，就不要放弃，毕竟，谁能肯定奥尔梅克和玛雅在这个时代的关系。
不过，在听到“奥尔梅克的主宰”的时候，阿伊纳那原本一直紧闭的眼睛，却猛然张开，平静的眼神中迅即腾起一股并不明显的暗波。
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开口：“你怎麽知道麦克尔沃的事情？”
“你忘了？昨晚，你跟我说过……”
“你应该知道……”背对著古树站立著，头也不回地对此刻正躺在树上稍息的筱蓝示意道，“没有你的协助，我同样能行。”变相的拒绝。
“等一下！”仿佛早就料到了阿伊纳这样的回答，筱蓝那伸在半空中的手顺势划了个半弧，在稳稳地抓住了身下所躺的那一枝树干之後，猛的坐起身，对著阿伊纳的背影喊道。
接著，环顾了一下四周，指著前方红杉树上所停著的一只小凤鸟，开口：“看到那只鸟了吗？”
在确定阿伊纳的视线已成功停在那鸟身上的时候，“嗖”的一声，从裤筒间抽出那把尖锐的军用匕首，甩手出去，匕首在空中划了几个优美的圈，紧接著，便狠狠地盯在了凤鸟所停的那根树枝上，“啪啦──”树枝应声而断，凤鸟被惊地扑飞起来。忽听，“啪──”的一阵干脆的枪响，顺著树干划下的同时，筱蓝用那把休克枪准确地射下了腾飞中的凤鸟。
鸟、人、匕首，同时落地。
“怎麽样？”放好手上那把休克枪，筱蓝有些得意地征求阿伊纳的看法。尽管现实要求自己必须在万分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能使用这现代的武器。但是，如果翘曲空间将自己送错了地方，或者找不到那隐藏在古代社会中的“文明猎人”，甚至自己将来也会一直生活在这鬼地方，永远不能回去的情况都不算万分不得已的话，那筱蓝也实在找不出其他的理由，来解释这在古人面前耍弄枪的愚蠢行为了。
“……”筱蓝的行为果真震住了阿伊纳，威力如此强大的武器，没有任何的兵刃接触，也没有丝毫的预示，竟然就这样，树断、鸟落。
“好吧…”一滴冷汗自额头滑落，阿伊纳开口同意。这其中，并不否认包含了对那诡异武器的敬畏，“就当是给我们两人一个机会，今晚我会潜入麦克尔沃的府邸，如果怕，就别来。”
“OK！说定了。”拾起不远处直插在地上的匕首，紧接著，拍了下阿伊纳的肩膀，笑，“合作愉快！”
“我先声明，这只是暂时，但同样也是机会。在正式交易之前，每个人都有反悔的权利。”
“我同意。”
“那麽，成交。”
“……”
“蓝色，是诚实色，在人类的优秀品质里，诚实应该排在第一位，而人际间也只有诚实才能建立彼此的信任与合作，蓝，你的名字，显示你天生对交易的态度。只是我不明白，为什麽你要选择我？”
“人生是由意料之外的事情组合而成。对我来说，在这个世界，我只认识你一个。你的出现，是一个意外，但或许会是我的转机。”
“所以说，这是个美丽的意外？”
“不是。”
“蓝，你该诚实。”
“阿伊纳，世上没有永远诚实的人。诚实是一种稀有的品德，要求别人诚实容易，要求自己诚实则需要大勇。所以，你对我的结论，下得太早……”
“或许吧……”
“或许什麽？”
“或许，你也会是我的转机。”
“呵……你很诚实…”
“……”
密林中，两个缓缓前进的人影逐渐逐渐地消失在了通往丛林外的那条小路上。
＊＊＊ ＊＊＊ ＊＊＊
城镇，喧闹的城镇。继昨天鲁亚伯王携王妹前来联姻之後的又一次重大盛典。
血色契约，活人献祭。
农业民族最渴慕的是阳刚血性，他们的勇气需要经常的刺激。
血，成了他们的文化激励机制！并不是他们的神灵偶像需要鲜血来增强能力，而是他们自己需要经常地目睹和参与血淋淋的事件。正如这原始美丽的古玛雅。
『玛雅这个称谓，乃是近500年的产物。创造这一地区伟大文明的先民们并不知道，自己在那个时代被称作“玛雅人”，他们只知道自己是奥尔梅克是延承。
在很久以前，中美洲所有古文化的源头奥尔梅克文明渐渐衰落，但他们的文明成果却直接由玛雅文明和阿兹台克文明接续下去。不过，那时的玛雅人却依然称自己的国家为“奥尔梅克”，就象我们中华文化在上古时代被称作“红山文化”“河姆渡文化”一样。』
阿兹台克文明在这里被称之为鲁亚伯。
玛雅、鲁亚伯，这两个看似是不同国家的人却拥有著同样的文明源头。好比我国战国时期的六国，虽都是华夏文明的继承者，却在想方设法的吞并其他的国家，以求统一。他们也不例外。
可想而知，这次鲁亚伯王以联姻为由而前来奥尔梅克所具的野心。
仪典是在虔诚的气氛中进行的。整个广场，围满了人群，在庄严的太阳神庙前，善男信女们神情凝重，仿佛在做活祭前最後的祷告。他们用石刀或动物骨头、贝壳、荆棘等锋利尖锐的东西，给自己放血。割破的部位遍及全身，有的是额头、鼻子、嘴唇，有的则是脖子、胸口、手臂、大腿、小腿等等，因人而异。
熙攘的人群中，仅有几人依旧泰然。
“王，似乎奥尔梅克的王并不在场…”在一拨似乎用平民衣服刻意掩藏自己身份的人群中，一个魁梧的大块头对著他身旁的另一个人影轻声低语道。
“乌克兹，他们的王并非只是这场戏的主角……”扬手，示意身边这个侍卫长退下，鲁亚伯国王──夏洛蛮有些看好戏般的笑道。
奥尔梅克王的缺席早在自己的预料之中，此次出宫，与其说是为了这拒不见人的太阳王，还不如说是另有目的。只是这驱使到这的目的，此刻却还无法让自己明了。
“扑挞扑挞──”忽然，四周音乐声起。狂野的鼓声下，原本还拥挤不堪的人群立刻排成了几个列队，队伍有秩序地向前移动著，既而围成了一个圈。与先前不同的是，所有人的脸上早没了刚才的那份凝重，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快乐，以及对血的渴望。
眼前所见的一切，都让此刻随之而来却躲在人群最後的筱蓝感到莫名的悸动。如果没猜错，古玛雅地区里应该也有延续这种血腥且又不可思议的仪式。虽然繁盛的古典时期几乎就没有人祭，但也不排除这种可能。难道奥尔梅克，就是古玛雅在这个时代的代称？
『杀人献神活动，除了隐含教人服从、敬畏、认同等意义之外，主要是教人敢於战斗、敢於死亡，甚至还象征性地让人宣泄杀人的欲望，获得替代的满足。这跟现代人从暴力影片中获取感官刺激本质相同。所以文明史上比比皆是野蛮的游牧良族征服文明的农业民族这类事实。那种退化到害怕血腥的民族，在竞争、淘汰、进化的历史上，必定难以维持。』
既然这农耕民族现在要举行人祭，那麽，就说明，在最近一段时间内，他们正承受著巨大的社会压力。可能是来自王室方面，也可能是来自战争方面。因此，才需要血的冲劲，人祭的宣泄。
一次残酷的盛典。
看来，古玛雅的古典时期，也并非全都如史书上所说的和平、安宁。
“宗教性的舞蹈一半是娱神，一半是抽疯……”望著眼前人们狂醉式的肢体扭动，筱蓝忽然开口，淡然的声音让顶上的阿伊纳感到一丝讶异，“在我们家乡，文化精神分析派学者将这种神舞解释为暂时性的！病发作，而普通民众则称之为，‘血腥的信仰’。”
“对一般人来说……”同样扫了那群疯狂舞蹈的人群一眼，“有信仰比无信仰好。”
“但信仰一旦被滥用，就会成为打人的棒子，迫害别人的工具。”
“那麽你呢，蓝，你的信仰是什麽？”
“法律。”
“法律？”
“就象你们玛…”抱肩，目不转睛地盯著祭台，皱眉，“你们奥尔梅克的法律，必须要被民众所信仰，否则，它将形同虚设。”
“蓝，如果加上法律，那麽，在我们奥尔梅克，每个人都将有两个信仰，甚至多个。”
“这恐怕就是你们国家和我们国家之间的区别。”
“区别？呵…蓝的国家，我真的很好奇。”
“会有机会的。只要坚持你的信仰。”
“我没有信仰…”轻描淡写。
“……”抬头，狐疑地瞥了阿伊纳一眼，笑，“哈！所谓信仰，也不过是无聊赖者的精神寄托。阿伊纳，没有信仰的时候，就相信自己吧。信仰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强大起来……”
愣住，同样漆黑的眸子在刹那间闪现出了一丝不可思议的情绪，或许他也仅仅只是惊讶於筱蓝这出乎意料的回答。
四周的音乐声戛然而止。那一刻，人群随著乐声的停止安静了下来，同时也吸引了两人的注意，聊天结束。
广场中央的祭台上，一个带著面具的人从广场後的庙宇里面出现。只见此人身披色彩鲜豔的斗篷，上顶鹦鹉色羽毛的头冠，手握一根足八尺长的金色权杖，款款走向祭坛。音乐声再次响起。
权杖顶镌刻的是一条带羽毛的蛇神，栩栩如生，那精细的蓝宝石蛇眼在太阳的辉映下，散发出阵阵咄人的光芒。仿佛不出几分锺便会立刻跃出，咬断人的脖子。而那张巨面型的面具，实实在在地挡住了此人的面貌。
由此而见，筱蓝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因为在对玛雅并不多的认解中，只有玛雅人才会将他们的蛇神隐化上羽毛。
“阿伊纳，这个是不是就是你们的大祭司？”将身体有意识地向後靠了靠，对著一直站在自己身後的阿伊纳确定道。
“没错。”顶上传来的，是阿伊纳淡淡的声音。
玛雅贵族规定，长子继承父位，幼子则可选择成为祭司。总的来说，祭司这一职位与贵族甚至王室有著千丝万缕的关系。祭司的职位越高，则他们家族的权利便越大。
如果说祭司的地位不比他们的领主高，那麽至少，他们的影响力，也丝毫不亚於贵族。可以这麽说，祭司掌握著玛雅文明的钥匙，城区内的建筑，除一些宫殿之外，全由祭司掌控著。他们这一特权阶层的人完全游离於生产活动之外，却直接参与社会命脉的主线。
因此，筱蓝可以确定，既然此人能担当大祭司这麽重要的职位，那麽他跟王室肯定有著某种莫大的联系。
“他是你们王的兄弟吧？”筱蓝再次压低声音，向阿伊纳求证道。
愣住，无法想象在这麽短的时间内，眼前这个女子竟然可以迅速推理出这大祭司的身份。
“他是我们真人的王弟……”说话的，是旁边的一个老叟。与包括自己的少数人一样，他也没参与祭司的内容。
“真人？”脑中不断地在少得可怜的玛雅知识中搜寻这个单词。
“就是……王的意思。”阿伊纳及时帮她解了惑。
“如此说来，这麽大的盛典，你们的奥尔梅克王也会参加？”要真是这样，倒省去自己找的工夫。
“哼哼……这位姑娘真会说笑。”老头忽然干哑地笑了起来，“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没见过我们王的样子。”
“……”听到这样的回答，筱蓝陷入沈默。或许古玛雅还有很多风俗还并未被她所了解，就比如说，古玛雅的王通常都不见人。
“以前的历代先王从未这样，但自从新王登基之後的几个月内，除了他的王弟，也就是大祭司以及那个驻守外城的将军，几乎没有一个人见过他的样貌…”老头继续说著。
这倒让筱蓝感到困惑了起来。
“有人说，我们的王长得很丑，所以不敢见人……”旁边一个中年人插话进来。
“才不是！听说，我们的王是个象女人一样美丽的人，有人曾在城外的树林里见过他，也许，‘他’真的就是一个女人……”另一个青年人也发话了。
“他的身边，还经常跟著一头白豹……”
“不是白豹，是白虎……”
“都不是，是狼，白色的狼……”
“白豹！”
“白狼！”………
倒是那几人争论了起来。不过，提起白狼，却让筱蓝想起了丛林里见过的那一只。难道那天那个半遮面的男人，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太阳王？
这边脑中还在思考，那边就被阿伊纳死死地拉了出来。
抬头，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却被他同样看向这边异样的眼神挡了回来。
“如果想真正了解你要找的人，就不要道听途说。”
“阿伊纳，有时候，道听途说，反而会更加了解那个人……”
“这只是某些梦想无法成真的人的自我安慰。”
“如果梦真能成真，那麽，不敢睡觉的人一定很多。不过可惜，我不喜欢做梦，所以，不需要安慰。”
“我也一样。”
“啊────”忽然，一阵惨烈的喊叫声成功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将视线重新投回到了祭坛之上，声音源自一个全身被涂满兰色颜料，头戴一尖顶头饰的人。此刻的他，被仰面放倒在地，身子下面压著凸起的祭案，四个似乎是祭司助手的老人分别拉住他的四肢，此人好象已没了声息。胸膛上，流淌著淋漓的鲜血，那个大祭司的手中托著一个血淋淋且尚在蠕动的东西。该死！那蠕动的东西，是心脏！
“下刀很快……”阿伊纳静静的解答刚才筱蓝没看到的那一副场景。其实，不用说，她也知道：祭仪主角，准确地在牺牲者的左胸肋骨处下刀，从伤口伸进手去，抓出跳动的心脏并放在盘子里，交给主持仪式的大祭司。
然後，後者则以娴熟的手法，把心脏上的鲜血涂在神灵偶像上。
很血腥的一次祭典。
果然如筱蓝所料，在所有仪式完成之後，那具早已不成人形的尸体被人踢下了祭坛。一个职位较低的祭司将尸体的皮肤剥下，除了手脚以外。接著，那个主持祭仪的大祭司则郑重其事地脱下自己的长袍，钻到血淋淋的人皮中，与旁观者们一道煞有介事地舞蹈。
“麦克尔沃……”就在筱蓝为眼前所见的场面感到心惊的时候，阿伊纳那纯粹带有一丝波澜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定睛，沿著阿伊纳的视线，筱蓝看向了祭坛中央。一个身材腽肭肥胖的似乎是长老打扮的人立刻印入眼帘。只见他毫无感情地将那具可见筋骨，血水直流的尸体扔进了一个麻袋内。之後，便捆紧麻袋，准备离开。
“怎麽样？”用眼神指了指那个麦克尔沃所走的方向，阿伊纳似乎在向筱蓝示意著什麽。
同样地看了看那个方向，笑，既而，微微地点了点头。
人群内，两个人影消失在了通往麦克尔沃府邸的路上。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