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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薄暮之影(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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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给竹切的手书接连几天都没有回音,鸠昨日才去过驿馆问询,那里的僧侣告诉她,这些天没有她的信件。
鸠相信竹切可以应付那些暗杀者,她寄信给竹切,也只是想确认他现在的情况。鸠带九郎离开的那天,竹切一人留在了道场。鸠在京都已有一段时间,那些暗杀者似乎也很久都没有过动作。
鸠正兀自出神,未听到千鹤喊她的名字。一直到千鹤凑近她的身侧,鸠才回过了神。
千鹤手里拿着茶具,这套茶具是她在替土方整理房间的时候从柜架里翻出来的,因为从未使用过,茶具上都已经落了灰。千鹤见土方现在仍用着的陶杯上裂了道小口,便想着把原来的换下来。
这几天,鸠似乎总显得有些阴郁和消沉。千鹤很早就注意到,只不过她一同鸠搭话,她便恢复了平日那样的神色,倒是让千鹤有些摸不准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今天刚好看到鸠盯着庭院中那株开得正盛的樱花树出神,千鹤便又上前搭话。
鸠略一转头,才看到千鹤站在她的左侧。
“啊、怎么了吗?”
“鸠先生也喜欢樱花吗?今年的樱花开得的确很漂亮,如果能有机会和新选组的大家一起赏樱就好了呢。”千鹤顺着鸠的视线朝那株樱花树望了过去。
“也?你喜欢樱花?”鸠问道。
千鹤摇头:“是斋藤先生,他也总是一个人站在樱花树下。说起来,鸠先生刚才在望着樱花出神,午饭也只吃了一点,是身体不舒服吗?”
鸠停顿了一会,摇了摇头。这件事没有必要告诉千鹤,对鸠来说,她帮不上忙,况且倾吐心事这种事,鸠并不习惯去做。她回答道:“……不,跟新选组无关,只不过是我自己的事而已。”
“鸠先生在新选组也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了,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相信土方先生一定不会放着不管的。”
鸠知道这番话是千鹤出于关心才说的,她点头应道:“我知道,不过这段时间新选组也是自顾不暇吧。”
她的话尾带着隐隐约约的叹息声,又好像带了几丝讽刺的意味。新选组因为药粉与罗刹试验的事,本就无暇再顾及其他。鸠从一开始便她站起身,刚才坐得有点久了,便动了动脖子,说道:“我一会还要出门,晚饭大概不会回来吃了,就不用准备我的份了。”
千鹤在原处站了会,对着鸠已经离开的背影说道:“那我给鸠先生准备几个饭团吧?”
她没有得到鸠的回应,便又开始担心起鸠的身体。其实千鹤是知道的,鸠前几天将自己写的信送到驿馆,还有这些天她常往驿馆跑的事。
鸠的胃口不是很好,千鹤想了会,小声自语了句:“在饭团里加几颗梅子,鸠先生应该会喜欢吃吧?”
鸠又去了趟驿馆,竹切还是没有回信。那里的僧人告诉她,虽然仍旧没有捎给她的信件,不过驿馆中来了一个男人,说想要见她。
鸠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竹切,她问僧人:“那个男人在哪里?”
那僧人便领了她过去。
男人站在石阶上等,他背对鸠来的方向,似乎并未注意身后有人走近。
鸠远远便便看出了他并非竹切,等她走近,男人才转过了身。
鸠对他还有印象,这是那个曾自称与她是“同类”的男人,鸠记得,他名为……
“天雾九寿。”那男人说道,“你还记得我吗?鬼族的女人。”
鸠原以为要见她的人是竹切,却没想到是这个男人。这本就让她觉得很不爽,说话时就更不客气。
“如果你说的是名字的话,我可早就想不起来了。”
天雾九寿并未见有什么不悦,至少他看上去未对鸠抱有敌意。“我今日是受人之托,将那两样东西带给你的。”
“受谁之托?”鸠在意的不是天雾九寿口中的“那两样东西”,她想知道那人是不是竹切。
“你看到那东西的时候就知道了。”天雾九寿将手书和一物什给了鸠,不过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将目光放在鸠的身上,似乎还有其他话要说。
那封所谓的手书是一张叠得整齐的信纸,鸠展开纸时一下便认出了其中的字迹,那是竹切亲手所书。
信上嘱托,要鸠顾好九郎,勿要牵涉进同幕府有关之事中。其余的,便是一些琐碎的叮嘱以及关心。
鸠读完信,眼中不自觉地带上几分温度。竹切向来都是如此,他平日里的确唠叨了些,连九郎都说他太过啰嗦,不过鸠却早就习惯。鸠将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除去那几句,竹切什么都没有提起。
手书上还附了一枚用旧了的御守。那上面的印花很是眼熟,这枚御守是竹切一直都佩戴在身上的,是从前竹切带鸠去逛了庙会的那次,鸠送给他的护身符。
可现在却被竹切转交回了鸠的手中,鸠自认对竹切极为熟悉,现在却猜不到竹切的用意是什么了。
“竹切在哪里?”鸠朝天雾九寿问道。
“不知道。”天雾九寿回答,鸠从他眼中看不出破绽。但她并不清楚天雾九寿故意隐瞒竹切踪迹的缘由,也无法断定这是不是竹切自己的意思。
“我的任务就是把这两样东西交到你的手上,至于其他的事,我无意插手。”天雾九寿又道。
“这是竹切亲手交给你的?”鸠从那话中听出了端倪,“那些所谓其他的事,竹切也知道吗?”
天雾九寿未理会鸠的追问,他以眼神示意鸠拿在手中的信件,说道:“你已看过信中内容,应该已经明白了那个男人的意思。”
鸠沉默,竹切希望她不要插手有关幕府的事,是因为他将自己也牵扯了进去吗?
虽然并不甘心,可竹切如今似乎并无危险。他会委托这个名为天雾九寿的男人为鸠送来手书,足以证明这个男人对他来说是可信的。鸠不会深究竹切做出选择的原因,收了信便想走,谁知天雾九寿伸手便将去路拦下。
“还有什么事?”鸠神色淡淡,并不在意地问道。
“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够好好考虑。”天雾九寿答道,“身为女鬼,你很有才能。我不想看到鬼族的能力被人类利用,所以我在这里希望你能加入鬼族一方。”
鸠开口问道:“你这是想要拉拢我?”
天雾九寿从鸠的反应便可以看出来,她并不会同意。他道:“你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考虑。鬼族不轻易插手人类之事,想必那个男人也不希望你插手。”
“那个男人”指的就是竹切,天雾九寿猜得没错,竹切确实不想让鸠卷入争斗。
天雾九寿可以看透鸠的顾虑,并且能以三言两语便动摇她的想法。这让鸠对他又多了几分提防。
这是他出于私心给鸠的提议,自然是希望鸠会同意。答允草翦竹切将手书送到鸠的手中,也是为了给她这个忠告。
“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鸠答道,“不过还是多谢你能替竹切跑一趟。至于谢礼,一句谢谢应该已经足够了吧?”
鸠丝毫不考虑天雾九寿的邀请,也未对他作出回应。说实话,她不信任这个男人,也不喜欢被制约。也许鬼族确实比人类更值得相信,可鸠并不完全是鬼。
这个秘密只有她知道,而且她不打算透露给第二个人。
“如果你改变了想法,随时可以到祗园来,我会在那里等你。”
天雾九寿目送鸠离开。他是从草翦竹切的口中得知鸠的名字的,也知道他所说的“绫”与鸠是同一个人。鬼族中的女性很少有像鸠这样拥有强大剑术的人,这一点便让天雾九寿起了惜才之心。
待天雾九寿回到茶寮时,风间千景仍留在那里。
原先侍奉在风间千景身侧的游女被他遣退,用过的茶杯就放在他的脚边。风间千景靠窗而坐,专注地赏着窗外那一角庭院的景致。
他知道天雾九寿去了何处,且不打算过问。他虽为西方鬼族的首领,与天雾九寿、不知火匡一同协助萨摩,但三人并无从属之分。只要不涉及鬼族与萨摩的利益,任何一人都有绝对的自由。
“萨摩和长州的人都已经离开了?”见另一边的茶室中已无一人,天雾九寿便开口问了句。
风间千景是护送萨摩藩的某位大人一同前来的,萨摩与长州选在这所茶寮议事,风间无心参与其中,便另择了一间茶室。
“萨摩在不久之后便会对京都有所动作,你应该明白什么时候该做些什么吧?”风间这话是对天雾九寿所说,这次护送萨摩的那位大人,天雾本也该随行。不过他却因为竹切的委托,由不知火匡顶替了自己的位置。
“我很清楚。”天雾九寿道。除了萨摩藩,他未曾插手过人类的事。他知道风间是在提醒他以协助萨摩为首要,他亦清楚,若最终鸠未选择鬼族,即使他再顾惜那身剑术,还是会将她当成敌人斩杀于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