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共长安》南方糯米

2、第一章

　　1
　　午夜，韩辰砂独自走在的树林里，松软的草地发出“沙沙”的声音。身后的鬼火点点，树林里还时不时发出幽幽的鬼哭声。
　　韩辰砂摸了摸脖子上的朱玉项链，念叨着什么，她的周围便罩起了一层幽蓝的保护罩。在树林里一步步踱着，不紧不慢的继续前行。
　　幽幽的鬼叫声越来越大，韩辰砂的步伐停了下来，她眉头一蹙道：“什么妖魔鬼怪还不速速现身。”
　　说罢，那树丛中便钻出五六个长舌鬼，他们的舌头都拖到地下，舌头与地面摩擦出银银火花，眼眶只剩下黑糊糊的两个洞，身上还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张牙舞爪的冲过来。
　　撞上那蓝色的保护罩，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弹回去。
　　那领头的长舌鬼被那蓝色保护罩弹射出几尺之外。
　　“小丫头有两下子，可你姑奶奶我今天不想吃素，就想开荤，你，我今天是吃定了。”
　　韩辰砂站在原地，静静看他们冲上来，又一次次被蓝色保护罩弹射出去。
　　……
　　几次反复之后，那五六个长舌鬼终于禁不起折腾，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颤抖着说道：“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啊，在下几个这几年都没尝过人肉了，实在是饿得慌，求姑娘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小的几个吧……在下在这里给您磕头了。”说着便拖着那长长的舌头，七扭八扭的要给韩辰砂磕头。
　　韩辰砂看着几个长舌鬼七扭八扭的样子十分滑稽，身上的骨头还发出“咯咯”的声响。她用手捂住眼睛道：“磕头就免了吧，我只怕你们几个要是下跪了骨头都要错位了。对了，你们几个知道这附近有个祸害百姓的蛇妖吗？”
　　那周围几个长舌小跟班都互相对视着不说话，领头的长舌鬼沉默了一会说道：“姑娘找那蛇妖做什么？那蛇妖开始是莫名其妙的来了，又莫名其妙霸占我们的领地，还莫名其妙抢我们的食物。”长舌鬼恨恨便要咬牙，却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疼的哇哇直叫。
　　韩辰砂被那几个长舌鬼滑稽的样子逗得直笑，清了清嗓子：“咳咳，本姑娘自然是有本姑娘的事情。你们几个还是趁早投胎吧，待在这树林毕竟不是什么长久之策。”
　　“可我们几个怨气太深，就算投胎也投不到什么好人家，讲不定还要轮回到畜生道……与其当个任人宰割的畜生，不如就在这树林逍遥自在。”说着说着，几个长舌鬼的面目全非的脸上，韩辰砂似乎能看见他们的惆怅。
　　韩辰砂长叹一口气，捏了个口诀，解开蓝色保护罩。将插在头上的簪子取下，递给那领头的长舌鬼说道：“拿着这个去酆都去找阎罗王，阎罗王自会给你们安排个好人家的。”
　　几个长舌鬼扭曲的脸上面露喜色，本就扭曲的脸更加扭曲，接过簪子便又要给韩辰砂磕头。
　　韩辰砂慌忙的摇摇手：“你们几个别跪了，还有别笑了……这笑比哭还难看呢……”
　　“好，好。只是敢问姑娘究竟是何人。咱们几个小的也没什么好报答姑娘的，只是也好铭记铭记姑娘的恩情。”
　　“没什么好铭记的，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举手之劳。”韩辰砂闭着眼又捏了个口诀。
　　“若真要说什么名号……”韩辰砂逐渐凌空而起。
　　“妖族公主韩辰砂。”
　　说罢，树林闪过一道白光，韩辰砂消失在半空中。

　　2
　　凡界姚仙镇来福客栈
　　客栈上层的厢房一道白光闪过。
　　那厢房中紫衣华服的少年拿起茶杯的手抖了一下，茶杯没抓稳，正要打碎在地上，那紫衣少年的睫毛轻轻拂动，那茶杯又定在半空中。
　　“韩辰砂……你每次出现之前都要先吓我一跳吗？”金丝紫袖中骨节分明的手接过悬在半空的茶杯，趁着茶还温热，少年赶紧饮下，在客栈氤氲柔和的烛光的照射下那少年下颚线的棱角越加分明。
　　“啧啧啧。”韩辰砂找了个板凳翘着个二郎腿坐下。“你看看你，连个小小的茶杯都抓不稳，我的魔界大少主伏苓该回去练练喽~”说着韩辰砂便拿起茶壶倒了杯水，但她并没有急着喝下去，却用手指刚触碰到茶杯缘摩挲着。
　　“你怎么不喝啊？”伏苓看着她眼神发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握住韩辰砂握着茶杯的手，将茶杯送到韩辰砂唇边笑着说:“你这丫头又在想什么心思呢？。”
　　韩辰砂回过神来放下手里的茶杯，顺手便搂过伏苓的肩膀:“父君那座下的蛇妖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六界本来说好互不干扰和平相处。她倒好，居然放着妖界第一护法不做，跑来人间以人类的精魄来增加修为。”
　　伏苓嘴角勾起微小的弧度，手指弹开了辰砂勾在他肩膀上的手臂，走了几步便躺在客栈的靠椅上“就她在人间吸的那些精魄，还不如在妖界潜心修炼几年。”
　　韩辰砂用手指轻敲桌子:“就是说啊！她要那些人类的精魄到底有什么用？以前我与她也只见过寥寥几面，我见她也不是什么贪图功法之人。”
　　伏苓在靠椅上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你父君让你带她回去，你便想办法捉了她回去交差就是了，还想这么多。”
　　伏苓的父君，也就是当今的魔君伏天，一直不屑于其他五界为敌。当年六界混战，实则魔界并没有参与多少，别界有些自不量力的人以为大名鼎鼎的魔君是在畏惧些什么，便试着去魔界一探究竟，结果无一生还，尸骨全部无存魂飞魄散。
　　韩辰砂踱过去几步，用手指戳了下伏苓的眉心，又坐在伏苓的靠椅边。“我妖族界并不想招惹什么祸端，如果因为那蛇妖扰乱人间秩序，惊动神界的人，怕是又要引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这下爹爹才派我来……”
　　伏苓的手玩弄着辰砂垂下的发丝:“虽然我不太理解妖界到底为何要惧怕神界的人，但如果是你想做的事，我一定会帮你。”
　　辰砂打了一下伏苓的手，伏苓吓得一下把手收回来。
　　辰砂道:“阿苓，这不是惧怕，而是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六界经过几千年的休战，各界人民早已习惯了安居乐业的生活，任何一个开明的君主都应当明白:不到必要的时刻，发动战争实则是最愚蠢最野蛮的方式。
　　“好好好~我们公主说什么都是对的~”伏苓说着便从袖口中拿出一根竹笺递给辰砂。辰砂接过竹笺上面写着“蛇妖玄清常在姚仙镇袭击人类，带入树林吸□□魄”。
　　辰砂面露喜色:“感谢我们魔界少主的情报~”
　　辰砂明白，伏苓作为魔界中人，一向不愿插手别界的事情。
　　辰砂与伏苓初遇在天尊的法会上，一群老人家唠唠叨叨枯燥无味的条法教义实在是无趣至极。而辰砂作为妖界首领的女儿，伏苓作为魔界预备后继魔君，不得不参加这种无聊的法会。俩人都是中途溜出去，不想撞个正着，聊了几句发现“臭味相投”，便从此成为好友。
　　伏苓能够为辰砂去调查这些，已经证明韩辰砂与一般的人不同。
　　伏苓摆摆手“还是别了，我的妖界大小姐。对了，明日父君有事急召我回去，你可别太想我啊～”
　　辰砂作呕吐状:“你可别腻歪我了。”

　　3
　　翌日，辰砂早早的便起床，准备去姚仙镇闲逛一番。
　　其实在妖界辰砂也喜欢在街上到处走走闲逛，妖界不似人界神界规矩那么多，即使是作为妖界的公主在妖界也没有太多繁琐需要注意的礼节，更没有一大摞人跟在后面呼呼喝喝的服侍，妖界的民众看见辰砂便也只尊称一声“公主”。每逛一次街，那边的萝卜精给几根萝卜，那里的桃花精送几坛桃花酿……最后都是双手接的满满的回去。有时候兴致来了，还和几个小妖喝酒划拳。辰砂倒也好奇人界的街道是什么样的。
　　集市中，唱戏的、杂耍的、卖小吃的、卖发饰的、算命的、替人画画的……总之应有尽有，让人看的烟花缭乱。
　　辰砂摇头晃脑的踱在集市中，听着小商小贩的呼和声，看着几个虎头虎脑的孩子追追闹闹，闻着正值四月的花香，看着来往络绎不绝的人群，让辰砂觉得凡界与妖界并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妖界的妖们彼此熟悉，便都以原型见人，辰砂在此还需化成人形，藏好自己的狐狸尾巴。
　　沿着集市的街道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一座桥上。
　　\"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
　　这声音是从桥旁边的书屋传来的，这声音很容易让人着迷，温柔却又不失沉稳。
　　辰砂顺着这声音传来的方向寻去，望到了书屋中的一名白色素衣少年。那少年虽身着素衣，却不失气度风范，那是与生俱来的气质，与长相皮囊无关。即使身在简陋的茅屋，也绝不能掩盖住他的气质。
　　从那少年的薄唇中又吐出几个字:\"跟着念一遍。\"是对书堂中的众学生说的。
　　这些学生不仅仅只有学龄少年，也有油头垢面的中年人，甚至还有白发苍苍的老人，在这书堂中大家不分年龄，同聚在这里。
　　于是那众学生便也摇头晃脑的跟着念了一遍:\"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
　　那少年点点头又道:\"这是《诗经》中的句子，今天就讲到这里，大家都散了吧。\"说罢，课堂中的学生也都稀稀落落的逐一离开。
　　辰砂依旧站在桥上远远的望着，那少年让她移不开眼，他的声音仿佛四月的春风给人惬意的温暖，让她觉得很踏实。
　　也不知怎的，辰砂感到了几丝凉意在脸上，用手指摸了摸竟是雨水。辰砂摩挲着手指笑道:\"也不知是哪路雨神这么不识趣，突然就布了场雨。\"
　　路上的稀稀疏疏的行人也感受到了这毫无征兆的凉意，便都慌慌忙忙的躲到附近的屋檐下。
　　看这天的样子，怕雨只会越来越大。辰砂闭上眼，捏了个避水诀，让下的雨不会将她的衣服淋湿。
　　像雾似的雨，像雨似的雾，丝丝缕缕缠绵不断。
　　辰砂睁开眼，发现茅屋书堂中的少年正在注视着她。
　　那少年随手拿了书桌旁的一把素白色油纸伞，正如那少年的气质——不带一点污浊的超凡脱俗——正径直向她走来。
　　一步……一步……
　　踏着石桥上的雨，踏着缠绵的雾。
　　带着四月的春风与桃花香。
　　韩辰砂觉得自己几乎忘记了呼吸……头顶的飘洒的雨水被油纸伞遮住，沉稳而又如这雨雾般朦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姑娘拿着这伞吧。”咫尺之隔传来那少年的声音，温暖从背后慢慢包围过来，蔓延到韩辰砂全身。
　　方才站在桥上，实则与那书堂还有一段距离，看不清那少年的相貌。
　　他褐色的瞳孔闪烁着清澈的目光，却又不失稳重成熟，鼻子坚挺有致，下颚线呈现优美的弧度，脸如雕刻般的五官分明……仿佛这世间所有的词语都没办法形容他的美好。
　　他将伞柄递给辰砂后，便独身一人冲向蒙蒙雨雾中。
　　那伞柄还留着他的温热，传入辰砂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