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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挣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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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又有雪,不大,卫初宴撑一把竹伞出了门,打算去附近的街市上买一些东西回礼。
寒风刺骨,刚一踏出门外,卫初宴便被风迷了眼睛,她拢了拢衣袖,顶着寒风继续走。门口的这条小巷中,薄雪覆盖了石板,上边多的是小孩子的脚印,一串串的,在这样的天气里,也只有不谙世事的孩童还会如此活泼了。
得益于乾阳君的好身体,卫初宴很快适应了外边的冷风,脚步沉稳地往街市走去,到地方时,却发现并没有几个人。这里也积了雪,雪下不知道埋藏了什么物什,有一些奇怪的起伏。没有人做生意,也没有人逛,往日里热闹的街市,仿佛死了一样。
倒是有一两个官兵正在巡视,卫初宴远远瞧了一眼,退开一些,这一退,头上却忽而浇下一盆冷水,好在她反应迅速地躲进了檐下,否则今日就要冻成个冰块了。
“个莽撞孩儿唷,你怎么往人家桶下走的?”
卫初宴自己没有事,却把上边那个推开窗倒水的大婶吓了一跳,大婶开口便是一串俚语,透着市井人家固有的泼辣与爽朗。卫初宴几步走出去,对着二楼好脾气地笑了笑,美好容颜一下晃了那大婶的眼,本来预备着的一叠串责骂也说不出口了。卫初宴见她不骂了,便试探着问道:“大婶,请问这附近出了何事?今日不是休市的时间呀,为什么没有人呢?”
大婶趴在窗边,手上还拎着那个木盆,也不嫌重,而是紧张地往四处看看,然后才小声同初宴道:“哎哟,你还不知道呀。昨天这里见刀箭了,死了好多人呢!说是朝廷的大人被刺杀了,这不,这一片都在戒严呢!我们的铺子都给关了!”
昨日?卫初宴一下子便想到昨日刚巧来见过她的赵姑娘,脸色就是一变,她急忙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大约是什么时辰,大婶您知道吗?”
“午后呗,婶儿我记得可清楚,本来我正吃了饭,要去给我当家的送吃食的,那边就打起来了,吓的我急忙跑回来,食盒还落在街上,不知被那个杀千刀的捡走了呢!”
说起昨日发生的事情,大婶有些愤愤,卫初宴的脸色却更难看了,午后?那不正是赵姑娘离开的时间吗?她应当会经过这里,会不会正巧与那些刺客撞上了?会不会被波及进去了?
又或者,那些刺客就是来刺杀她的?
卫初宴想到赵姑娘平时的做派,这种感觉更强烈了,她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渴,有些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找回舌头。
“那,刺客可得手了?那位,那位遇刺的大人可有受伤?”
“这倒没有。听说刺客都被杀了咧,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有这么多厉害侍从保护。”大婶摇摇头。卫初宴听了,心中的担忧放下了一些,遇刺的不是赵姑娘最好,如果果真是她,听这大婶说话,她大约也是没事的。
遇上这么一桩事,卫初宴也没了买东西的心情,她向那位大婶道过谢,记下了她家的豆皮铺子,想着日后多来照顾照顾她家的生意,便在大婶的不舍中离开了。
回到家中,卫初宴徘徊几下,好不容易才按捺住去寻赵姑娘的冲动。且不说她根本不知道赵姑娘家住何处,便是她知道了,这般寻过去又像什么样子呢?罢了,吉人自有天相,赵姑娘一看便尊贵不凡,这样的人物,大约也不会轻易给几个刺客害死。
只是这长安城的治安也太差了些,还是大齐的都城呢,居然还会有刺客当街刺杀朝廷中人,也不知长安令和京兆尹是如何治下的。
卫初宴在家中边想边摇头,那边,被她念叨的长安令和京兆尹的确被问责了。
身为大齐的帝王,在这大齐的都城中,居然会被刺客设伏刺杀,赵寂回宫见过太后之后,便立刻找了主管长安城治安的官员问罪,与此同时,负责保护赵寂的那些近卫也因事先未将危险排查而受到了处罚。
帝王之怒,雷霆万钧。长安令等人领受了惩罚,一刻也不敢歇息地将长安城戒严了,带着人四处搜寻,以防还有刺客隐藏在城中。
严查之下,刺客是何时进的城、又是藏匿在何处、又是如何设伏的,草蛇灰线一般地被挖出,给刺客提供隐匿住所的人也很快被捉住了,一查,果然是一伙的。然而那些人既然胆敢行刺陛下,自然也都是抱了必死的决心的,在官兵将之捉走后不久,便接二连三地自尽了。
这些人都是生面孔,负责办案的官员寻了好些人来认尸,也还是没有头绪。没有身份、没有亲族,这些刺客究竟是为谁卖命,实在难以查清。只是,即使一时找不到凶手,赵寂与万太后心中也是有数的。
左右不过是那些人罢了。不是曾与赵寂争夺皇位的那几个皇子皇女,便是如今正盘踞在封国、对皇位虎视眈眈的老藩王们。
“这次你也要反省,如若不是你这半年出宫太频繁,被刺客摸清了规律,恐怕也不可能这么容易被设伏成功。你是一国之君,是大齐的天子,你之安危,牵扯的是一朝的臣子、是一国的子民。旁人可以在宫外行走,可你不行,你可曾见过你父皇在祭祀、行猎之外出过宫?而又有哪次,他出宫时没有重兵相护的?”
帝寝宫内,香炉袅袅,地暖将殿内烤的温暖如春,赵寂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春袍,坐在椅上,低垂着头被万太后训斥。
说了几句,见女儿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地听训,太后又有些不忍,只是有些事情,她现在不去管,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管了,因此还是硬下心来,冷着脸道:“日后别再犯这样的错误了,宫外的那个姑娘,你若真的喜欢的话,可以将她招进宫内,做一个女官,也好免去你出宫的辛苦。”
赵寂抬头,似乎意动,但是很快又低下头去,叹息着说了一声:“她是个乾阳君。”
宫里的乾阳君,是做不了其他的官职的,只能做侍卫或是太医。太医卫初宴就不必想了,至于侍卫......罢了,卫初宴那文弱的样子,怎么做的了侍卫呢?
虽然,听说卫初宴也自己处理过一些刺客,但是赵寂每次看着卫初宴,都觉得那样柔弱的女子大约是不堪沾染血腥的。
罢了。
“是乾阳君啊?可惜了。”万太后也叹了一声,她仍在病中,保养得宜的脸上,仍然带着淡淡的青灰色。
赵寂靠过去,自父皇死后,第一次抱住了万太后的胳膊:“母后,孤日后不出宫了。昨日之事,不会再发生了。”
万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说了句:“你知道便好了。”赵寂点点头,母女二人一时无话,淡淡的温情缭绕在这方带着帝王天威的宫殿里。
两人坐了许久,直到太后要去处理政事了,赵寂才将她送出帝寝宫。太后站在殿前,紧握着赵寂的手,看着女儿暗含挣扎的眼眸,心中隐隐作痛作痛,她咳嗽几声,带着深意道:“寂儿,陛下,你看,皇城是很大的,这么大的一座宫殿,是你的家,它是装得下你的,怕只怕,你装不下它。”
赵寂仿佛被当头敲了一棍,眼中的最后一点挣扎寂灭了。
此后一两年里,她没有再踏出过宫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