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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以渴服马>
跟白礼生活的经验告诉他,在这些马们差不多打算睡觉的时候,最好不要违逆他们的任何意见。所以对于白义简短而失礼的意见,颜丹书乖乖地照办了。
虽然心里骂骂咧咧,但他的行动却比猫更轻盈流畅——除了在挤上床的时候稍微费了点劲(他觉得自己快被拍到墙上去了),而且白义散开的红色长发实在很碍事——他惊讶地发现这些头发不仅硌得人浑身发痒,而且还自然带有热度,虽说初春仍有微寒,但躺在这种东西上头,还被人狠狠地挤在墙上,一会就会汗流浃背。
他苦着脸撑着,又因为怕吵醒白义而不敢下床,只得听着他的鼾声,自己苦不堪言。不过他今天也是真的累了,虽然挤得厉害,又热得难受,但是躺了一阵,眼皮便沉了起来,一会就迷糊了过去。
晕晕沉沉间,他只觉得一阵凉爽的清风突然柔和地拂上他的身体,他哼哼了一声,随后他突然发觉自己的手脚能够舒展开了,背后的重量也消失了,就好像之前的每一天,他独自在这里睡觉的时候一……
一样?!
他猛地睁开眼睛,发觉自己的身体被汗水浸湿,却已经凉透了。他也顾不上冷,伸手往身后一摸,心下骤然一沉——空的。
他该不会半夜想通了,去把小龙当夜宵吃了吧?!
颜丹书立刻翻身坐了起来。
“呜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猛然爆发,穿透了夜空,飘荡在颜家大宅的上空,悠扬地回响。
“……这么大的洞!”
“守大门的做什么吃的!”
“三少爷没事吧!”
“三少爷!怎么了?!可是有贼吗?!”
纷杂的脚步声顿时响起,转眼间,护院家丁的交谈呼喝声便传了进来,一片嘈杂中,颜丹书只勉强认出了护院家丁领头的老王粗哑的嗓音。房里没点灯,只有外头隐约的月光透过之前被临墨撞出来的大洞洒进来,托它的福,颜丹书可以勉强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在他门外晃着。他定了定神,颤着声道:“没、没事!只是被绊了一下,扰着你们了,快些去睡吧。”
似乎是听出他声音不对,老王有点怀疑地问:“可是真的没事?”
“真的无妨,你们去歇息吧,若是真有什么事情,我自当唤你们……”
颜丹书平了一下呼吸,慢慢道。似乎是听出他语气并不紧张,老王的声音也缓和了一些:“若是真有什么强人盗匪,三少爷不用担心,我等自当护您周全。”
“是,我没事,你们去歇息吧。”他定下神来回答。老王便也不纠缠,招呼着家丁们散去,嘈杂的脚步声中夹杂着“敢情又是三少爷让人踹下床了”“好好的良家闺女……”的议论,以及老王的斥责声,过了好一阵,周围才再次静下来。
颜丹书下床,踩着鞋挪到桌边,先是伸手摸到了小龙软绵绵滑溜溜的尾巴,他吓了一下,不过随即便反应过来,把它给放回盆里,然后摸到了火折,晃了一下,点亮了灯。
白义睡眼惺忪地站在床边,迷迷糊糊地看他:“又怎么了?”
你问我怎么了?!
颜丹书真恨不能踹他一脚。大半夜的起来身边突然没人了,本来就着急,一转身下床,人还没全醒眼还没全睁呢,赫然一个高高大大,乱蓬蓬的,不知道啥东西的东西站自己床头,被从门上的洞里投进来的月光照出了诡异的阴影——而且还打鼾。
别说颜丹书自小养尊处优没见过这阵势,就算是真有道行的道士见了这玩意,估计也得吓上一大跳。
说实话,一直到自己的惨叫声惊起家丁,颜丹书才勉强从它的轮廓中辨认出来,这个看起来格外可怕的一大团不知道什么东西,其实是不知道为什么正站在自己床前睡觉的白义。
最可恨的是,他还没醒。
在盛怒之下,就算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颜丹书不止是兔子,就连白义也似乎明显地察觉到了他的怒火,乖乖地一五一十完全招来。
其实思考过程非常简单,根据白义的陈述大致可以总结如下。
所有的马都是站着睡——白义习惯原形睡觉——但是在颜丹书房里他原形实在觉得有点不舒服——将就一下吧就简单站着好了。
“就是这样,姓颜的,我倒也不是有意吓人……”白义说着,又一次趾高气扬起来,“只是你的卧房有些狭窄,我实在会有些挤得慌,又不能挪它——”他示意了一下小龙,正打算接着说,却被颜丹书打断了。
“我知公子不是有意。”颜丹书笑眯眯道,顺手披上自己的外袍,“寒舍虽陋,但有个地方,肯定合公子心意,能让公子痛痛快快睡个舒服,还不引凡人注意。”
“有如此好地方?!”白义睡意也没了,双目灼灼地盯着颜丹书;后者笑着点了点头,率先走出门去,白义立刻跟在后头。
颜家院落甚大,也有些守夜的小厮丫鬟,只是颜丹书自小便四处寻花问柳,趁夜溜出去的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对于避人耳目这事,已经是炉火纯青,因此一路上倒也没遇到什么阻拦,二人顺利地到了目的地。
“这、这里是……”
颜丹书面带笑容,彬彬有礼地为白义拉开了门。
“这里是最适合白公子的居处,请进。”
白义看着面前的马厩,呆站了一阵,回头看了一眼颜丹书。
如果是平时的颜丹书的话,估计应该已经被他脸上充满愤怒的神情给吓得立刻倒地三跪九叩求饶哭号一百次了——但是颜丹书此刻已然今非昔比,他只是带着一点狞笑,杀气腾腾地盯着白义。
在一阵的僵持后,红发的青年倒退了一步,头一次没有反抗颜丹书的意见,乖乖地走进了马厩。
“白公子好梦。”
颜丹书带着冷酷的微笑,狠狠把木门摔上。
然而,还没等他完全回味过来咸鱼翻身的成就感,一声长长的惨叫就划破了夜里的寂静。
“……那是你屋子的方向吧?”
白义的声音从马厩里飘了出来。
“给我在里头好好睡!”
颜丹书狠狠地踹了一脚马厩的门,里头一阵骚动之后就没了声音。他随后快步跑向了自己的屋子——如果他没听错的话,方才的声音,应该就是他那个可靠的大丫鬟,玲珑的。
如果是她惨叫的话,倒不用担心家丁们会冲进房里,这是唯一值得安慰的部分。颜丹书吞了口唾沫,加快了脚步,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推开门,果然,玲珑坐在地上,手颤巍巍地指着桌上:“三三三,三少爷……那那那……那是什么……”
灯影下,桌上,盆里,紫色的小龙打了个哈欠,尾巴拍了几下盆沿,再次闭上了眼睛。
颜丹书呆站在门口,脑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