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时

65、证明

　　风间真理和轰焦冻吃完东西之后，又被他邀请到附近的商业街看看。
　　她其实不是很想去，毕竟和轰焦冻还没那么熟，不过想到自己也有要买的东西，最后还是同意了。

　　轰焦冻心情还不错，风间真理问他：“明天上课要取英雄名了，你想好了吗？”
　　体育祭之后是现场实习，必须要有英雄名一起报上去才行，虽然不一定是最后登记到英雄执照上的名字，但是也有很多英雄在实习阶段就用这个名称打出成绩，被世人知晓。

　　考上雄英的学生大多是从小就立志要当英雄的，英雄名也早就有想法，然而轰焦冻没怎么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思考几秒，放弃一般地说：“就叫焦冻。”

　　“焦冻？”风间真理重复了一遍。

　　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轰焦冻迅速别开了脸。

　　风间真理说：“这样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将来那么多人知道你，直接叫你的名字诶。”

　　现在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轰焦冻脸上仿佛有热气升腾。
　　“那老师觉得叫什么好？”
　　“我不知道啊，”风间真理回答得十分光棍，把锅甩了回去，“这不是你的英雄名么，你自己想。”

　　轰焦冻想了想，还是想不出来，就问：“风间老师的英雄名是什么？”

　　风间真理眼神闪烁了一下，“我又不是英雄，哪来的英雄名？”
　　“以前有过的吧。”轰焦冻语气肯定。

　　风间真理咳了声：“很中二的……”
　　她不想说。
　　轰焦冻直直地望进她的眼里，“老师知道我那么多事，却不想说自己的，感觉有点狡诈啊。”

　　他家里还有以前体育祭的录像，花了半个晚上才找到风间真理的那一部分，她的战斗方式看起来很诡异，轰焦冻反复看了好几遍，也没发现她到底是怎么打败对手的。负责解说的布雷森特全程疯狂打CALL，表现得跟狂热粉一样，根本没有透露她的个性到底是什么。
　　后来轰焦冻又在网上搜了一下和她有关的信息，都是猜测她的个性是增强或者扭曲物体类的。
　　轰焦冻觉得不是。

　　风间真理看到他熟悉的探究神色，大概明白了他为什么邀请自己逛街，有些好笑地问：“你想知道什么？”
　　在USJ事件之前，他就经常这么望着她，原来是这么回事。

　　“你是怎么当上老师的？” 轰焦冻得到许可，问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最想问的问题。
　　“就是那样……”风间真理说着，觉得自己的回答有点赖皮，于是补充道：“一开始，是因为在做的事遇到瓶颈了，真姐姐就让我试着联系雄英，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

　　“什么事？”轰焦冻非常直白地问。

　　风间真理不太想说，望到他认真的神色，犹豫很久，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
　　反正他迟早都会知道的。

　　“我想要人人都能自由使用个性……”

　　除了英雄之外，其他人不能随意使用个性，这是大部分人自小时候起就会被灌输的事实。
　　她的这个想法，可以说是大胆至极。
　　轰焦冻异色的眼眸不由得睁圆了一些。

　　察觉到他的吃惊，风间真理话里多了几分苦涩。
　　“我曾经看过一份报告，近十年来，犯罪率维持在同样的水平线上，生活看似变得安稳了，但是敌人出现的几率和民众自杀率一直在提升。欧尔麦特减少出镜的这几年，上升趋势比以往都要大。”

　　“个性被限制之后，不代表个性消失了，它依然存在着。”
　　风间真理想起那个在她父母过世时来找自己的黑发姐姐，停顿了一下，还是把这个事模糊处理后说了出来。
　　“……每年有好几万像她这样直接目睹悲剧发生而无法伸出手的人。很多人在事件后不久愧疚到精神崩溃，严重一点的甚至会选择进行自我了结。”

　　轰焦冻没想到她令人匪夷所思的想法背后还有这样沉痛的事实，一时间竟然失去了言语能力，连呼吸都滞住了。
　　没有英雄执照就不能随意使用个性，也不能攻击他人。如果有事故在自己面前发生，轰焦冻想象了一下，他应该还是会出手的。
　　可是，如果他是在上学的途中遇到这种事呢？现场状况太乱，他又没有救援经验，个性用出来不小心伤到旁人呢？
　　会被请到警察局，最好的结果是只旷了半天课，去到学校被老师训一顿。
　　伤到人可能还会面临赔偿，擅自使用个性的记录会留在档案里，严重的话一段时间都不能出市内范围……这种惩罚对他来说无关紧要，可对普通人就有点严重了。
　　不是英雄，却因为行侠仗义上班迟到，可能会被同事嘲笑，遇到刻薄的上司，还要克扣工资，甚至是为此丢了工作……
　　在英雄趋于饱和的社会，没有人会夸奖这样一个人的所作所为，只会觉得他不自量力，是个成不了英雄还整天妄想的失败者。

　　所以越来越多的人学会了冷眼旁观，站在边上静静等待英雄救援。

　　然而遇到严重的事故，明明有能力出手，又因为各种顾虑没有出手……觉得自己间接导致了悲剧的发生，愧疚到精神崩溃进而自杀，这种人真的有那么多吗？
　　轰焦冻也不知道。

　　他只是把风间真理的话粗略地想想，都要被她说服了。

　　这明明是不对的。
　　即使他年纪不大，也知道贸然打破这个社会的现状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事。

　　风间真理叹了口气：“我知道我的想法很天真，连说出来都会造成不好的影响，可我觉得这是必要的。”

　　“这个想法刚提出来的时候，遭到了很多人反对，也有很多人支持。后来我发现那些支持我的人，不一定都是因为他们赞同我的想法，反对我的人里也有人真正认可我的思想。”

　　“人真的太复杂了。”风间真理感叹出声，随后没有再说话，仿佛陷入了回忆中。

　　轰焦冻忍不住问：“后来？”

　　风间真理被他打断，从记忆中抽离出来，僵硬地牵了牵嘴角。
　　“雄英是公认的第一院校，威望极高，对我想要做的事来说，是绝对不能忽视的力量。”
　　“我打电话和校长交涉，他拒绝得很干脆，这在意料之中。”
　　“不过我没想到，他会对我的做法提出很多意见，间接帮了我不少忙。”

　　根津校长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具备“个性”的动物，他的个性是高规格大脑，听名字就很好理解，而且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当上雄英校长，可见他真的很厉害。

　　轰焦冻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想要颠覆这个国家的规则，十几年来形成的牢不可破的观念随着风间真理的话语，撕裂出了道道缝隙。
　　他觉得自己应该斥责她的想法有多么错误，多么可笑，一旦宣扬开来，会给社会造成多大动荡，然而……

　　连校长，都没有反对……

　　“校长说，不管人们能不能自由使用个性，英雄的存在都是必不可少的，只有正确的观念才能引导人类前行，不至于走上毁灭的道路。”
　　“他觉得我对英雄的看法有失偏颇，让我到雄英来，希望能对我的事情有所帮助。”

　　观察到轰焦冻脸色有些差劲，风间真理眼神黯了黯。
　　“对不起，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的。”

　　“不，”轰焦冻飞快道，“我想听。”

　　从未在意过除了仇恨以外的事，轰焦冻猛然遭遇这样的思想冲击，当然无法接受，不过这也让他隐隐产生些许振奋。
　　剥离了仇恨之后，世界在他的眼里分外多彩。
　　风间真理用言语描绘出来的，犹如异想天开的念头，和其中隐含的理念与现实的碰撞，这些都是平时与他所接触到的全然不同的东西，对他来说自然无比新奇。
　　好似挖掘出了被人埋在地下的瑰丽珍宝，他的眼睛微微发亮。

　　不管最后会不会认同风间真理的说法，他都对这些事情接受得很快。

　　没想到风间真理辜负了他的期待，很快做出总结：“然后我就到雄英了啊。”

　　“…………？”轰焦冻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在雄英的职位是特聘教师。”风间真理说，“这个职位是给一些很厉害的人设置的，为了他们讲课方便一点，课程会安排得更自由，其他方面也没那么多限制。”
　　风间真理举了个例子：“像护盾英雄库拉斯特，他也是特聘教师，主要负责带三年级去一些特殊场地进行训练。”
　　库拉斯特？轰焦冻很快记起，那是排在NO.6的英雄。
　　好像是很重要的职位啊……
　　这样一来，轰焦冻没有解开疑惑，反而觉得风间真理身上的谜团更多了。

　　风间真理一直待在雄英里，没有觉得自己和其他老师有什么不同，和轰焦冻说完之后，才想起……
　　为什么她这么年轻却能当老师？轰焦冻不是第一个提起这种话题的人，风间真理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却忽略了一个事实。
　　USJ的时候，如果有学生出事了，最大责任不是在她，而在把她招进学校当老师的校方。
　　她的年龄，她的身份，以及过往，都会成为其他人用来攻击雄英的工具。

　　而她做出的错误选择，会导致雄英的名声一落千丈。
　　雄英拥有不弱于欧尔麦特的影响力，如果因为这点而被质疑……

　　风间真理深吸了一口气，不敢再想下去。

　　决定回到雄英那天，塚内真就和她说过，她要做得比其他老师完美才行。
　　哪怕校长和所有老师都支持她，她也必须向世人证明自己。

　　这个过程无法依靠任何人，只有通过她自己的努力，才能获得所有人的认可。

　　消除那些人对她的偏见，把身份带来的负面影响将到最低。
　　然后按照校长设想的那样，通过雄英的工作积累足够分量的话语权，争取更多的人脉和资源，接下来的事才能更顺利。

　　想起进入雄英以来，相泽消太一直和她说要冷静，不能任性，他是不是早就想到了这点？

　　USJ之后那次开会……

　　风间真理脸色凝重，轰焦冻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好再开口。
　　到了商业街，街头一家雪糕连锁店在做活动。

　　轰焦冻忽然“咦”了一声。

　　风间真理望过去，一个雪糕店的工作人员正把广告牌挂出来，牌上有欧尔麦特的简笔画，写着情侣可以打八折。
　　还在回忆体育祭那天神射手说的话，反复猜测他是不是和相泽消太一个看法，风间真理有点分心，没注意到广告牌下还有一行小字。

　　轰焦冻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美味雪糕×欧尔麦特联名冰球情侣雪糕杯，夏季最新款，仅限情侣购买，前100位杯身赠送欧尔麦特亲笔签名。”
　　冰球情侣雪糕杯是什么杯？风间真理愣了一下，和轰焦冻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妥协。

　　管他什么杯，有欧尔麦特签名啊啊啊啊！

　　风间真理的手机壳上也有欧尔麦特的签名，她还经常见到欧尔麦特，然而这种签名她是不会嫌多的。

　　轰焦冻是最早注意到这个广告的人，而雪糕店内的客人提前得到消息，已经开始排队了。
　　他和风间真理进到店里，排在靠前的位置，听到雪糕店前台的工作人员要求排在第一位的小情侣用亲密动作证明他们真的是情侣，还表示稍后会给他们免单。

　　风间真理：“？？？”

　　这要怎么证明。

　　她扭头去看轰焦冻。
　　轰焦冻脸上一片空白，比她还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