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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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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次日清早,天蒙蒙亮。
还在睡梦中的浮竹翻了个身,手却扑空了。缓缓睁眼,半边的床是空着的,京乐已经离开。
无缘无故的,失落油然而生,浮竹轻叹了口气,环顾四周,想要追寻那人的身影。
摸了摸半边被子,还残存的只剩那个人的温度。
穿好衣服走进院子,浮竹才发觉他起的有多早。院子里安静至极,只有一个丫鬟忙上忙下。
从他身旁走过,丫鬟讨巧的道了句:“夫人早!”
“早。”浮竹看看她,然后问道,“将军呢?”
“回夫人的话,将军已经准备出发了。”低首答着话,丫鬟突然又道,“夫人,您、、、、不去给将军送行么?”
“我、、、将军此刻在什么地方?”
“还未出府门。夫人还是快些赶去吧,正好可以为将军端上饯行酒。”
“饯行酒?”浮竹小声重复了一遍,“什么饯行酒?”
“朝中惯例,大将出征,离家门之前,需饮下正室夫人亲手倒的酒水,用以饯行。象征出师顺利,百战百胜。夫人进府之前,这酒都是由表小姐递给将军的、、、、”后面的话,丫鬟说的很小声。
浮竹心下一震:“怎么不早些叫醒我?”
“将军吩咐不许打搅夫人。”
“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说完,浮竹健步如飞走出了雨乾堂。
穿过凉亭,浮竹看见,府中上下所有人员都聚集到了院子中央,把正骑在马上的京乐围了个水泄不通。他在那众人之中,感受着万丈荣光,一身戎装,把平时看起来邋遢不羁的人整个照亮。京乐,是注定属于人群的。他并未戴上头盔,而是托在手中,以居高临下的眼神打量着四周,却在往雨乾堂的方向看去时,眼底闪过不舍。
浮竹微微的露出了笑容,他为那个男人感到骄傲。
刚要起步朝那里去,浮竹却看见七绪从下人手中接过酒壶,轻轻把酒倒入碗中,端庄的走到马前高高举过头顶,羞涩的说道:“表哥,表嫂身体抱恙不便送行,就让七绪替表嫂送上这碗酒,望表哥此去攻无不克,早日凯旋。”
京乐没有急着接手,又认真的审视过来,没缘由的,浮竹转身藏到了廊柱之下。等他再次看向那里时,京乐的手上多了一只空碗。接着,在人群的簇拥下,京乐出了府门。
从未有过的空虚,攀爬上心头。浮竹掉头,又返回了住处。
虎阳关内,一队人马井然有序缓缓前行。马上就要出关了,站在关门下,京乐忍不住回了回头,不见期盼的人影,只见狂风侵袭。
策马而行,关门打开,征讨藏国的兵马向南进发。
出关百里之外,风沙比关内更加肆虐。天边颜色渐灰,似是又要落雪。
突然,身后追来一骑,大喊有事来报。京乐停住脚步,掉转马头,顷刻,一支支长枪互相交叉,把来人挡在了枪下。
“将军,将军留步,属下有事禀报。”来人下马,单膝跪地,抱拳低首,等待发落。
看清楚是自己人,京乐随手扬了扬马鞭,两边人马纷纷收起兵刃,站的整齐。
“何事?”
“回将军,城里有一人,非要出关来见将军。”
“哦?是什么人?”
“他、、、、他自称是将军夫人!”
京乐大惊,随后笑道:“放行!”
“遵命!”
须臾,京乐便看见一个银装素裹的身影,骑着快马冲自己所在的方向而来。那一抹飘白,在灰暗的天色里,无疑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英姿飒爽,让众人举目。
果真是他!京乐的目光霎时变暖,看着浮竹风尘仆仆,越来越近。
“吁——”保持一段距离,浮竹将马勒停,对上了京乐的笑眼,那里,含情脉脉。
“夫人,怎么不多睡会?”
浮竹下马,慢慢走过去,他头一次仰望京乐,感觉男人的形象格外高大:“将军,浮竹有一物相赠,望将军笑纳。”
京乐听罢,跳下马来,盯着他一言不发。
浮竹从腰间解下一把刀,刀把上还绑着一块佩饰。双手举刀,递到京乐眼前,浮竹慢慢说道:“这双鱼理,希望将军能带在身边。此刀无坚不摧,削铁如泥,战场之上,将军兴许能派的上用场。”
京乐并未急于接刀,而是打量了一下刀上的佩饰。居然是那块被浮竹一分为二的翡翠。
“这玉的另一半呢?”
“我自个儿留下了。”浮竹看着他,眼神温和,“这一半,将军收好,待改日回朝,这两半翡翠,才能凑成一对。”
“夫人放心,人在刀在,人在玉在。”
双眸对视,心意相通。先京乐一步跨上马背,浮竹从马鞍一侧取下一个酒袋,唰的一下仍向对面。
京乐单手接过,翻身上马。打开酒袋,酒香扑鼻。抬眼,他才看清,今日的浮竹将银丝绑在了脑后,而他头上所佩带的正是自己的传家之宝。心头温热,男人嘴角始终挂着微笑。
“这饯行酒,浮竹递的晚了,望将军莫怪。”
美美喝上一口,咂咂嘴,叹声好酒,又将酒袋扔回给浮竹,京乐大声笑道:“把这酒封好,剩下的,待为夫凯旋之日,与夫人启封共饮。”
浮竹笑笑,眼眸中流泻出深情片片。微微抬手,抱拳道:“将军此去,路途遥远,还望多保重!”
京乐慎重的将头点下,良久,才抬手还了礼。尘土扬起,马蹄奔腾。谁也没有再看谁一眼,同时转身而去。
将军府上,七绪独自在花园里踱步,沉沉心事,苦恼倍增。
“你这丫头,在这转悠半天了,可是不舒服?”
七绪回眸,来人居然是京乐老爷子。
“姨父、、、”小声的叫着,七绪欲离去。转念一想似乎不该走。“姨父,有件事,七绪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直说,莫非又是关于春水的?”
七绪摇摇头,有些踌躇。昨夜,她也听的迷糊,万一讲出来害了无辜的人可怎么是好。可是,不说的话,心里总是憋的慌。
“你啊,姨父答应你的事,定会做到,莫要整日愁眉不展的了。”
“不是的,姨父。昨日,我无意间听到了表嫂和表哥的谈话,说什么双刀的、、、”
“什么?”警觉的看了看四周,京乐老爷子脸色大变,慌忙说道,“去书房谈。”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七绪头一次觉得跟作贼似的,因为去书房的路上,她看见京乐老爷子不停的在观察院子里的动静。
“七绪,你说什么双刀?”
“大概意思,就是说这刀有什么秘密,然后,就是死不死的。”
“你啊,这么大的姑娘了,怎么连话也说不完整。”京乐老爷子分外焦急,“慢慢说,慢慢想,把你听到的全部告诉姨父。”
七绪点点头,仔细回忆了一下,才将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细细道完。
京乐老爷子听罢,突然大笑起来,七绪被这笑声吓的不轻。笑声过后,只见他说道:“你和春水的婚事,近在眼前了。”
还没等七绪理清思绪,自己的姨父便夺门而出了。
浮竹回到雨乾堂时,京乐老爷已经恭候多时了。
带着疑惑走进去,他礼貌的拱手叫了声父亲大人。京乐老爷眉开眼笑,捋着胡子,摇头晃脑。
“十四郎,这是去哪了?”
“回父亲大人,刚去送了将军。”
“呵呵,你们小两口感情还真是不错啊。”京乐老爷笑笑然后深叹口气,“可惜啊,这等情谊,却维系不了多久了。”
浮竹一愣,抬眼看过,只见京乐老爷又道:“春水这孩子,居然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真是出乎为父所料。”
“父亲大人,孩儿不懂。”
“十四郎,倘若你是真心对我儿,就把双鱼理的秘密告诉为父!”
浮竹立即明了,老爷子是为此而来的。
“回父亲,孩儿无能为力。”
“唉,既如此,就等那不孝子回来,被勒令处斩吧,咱们府上谁都逃不了,是要灭门的啊。”
说罢老爷子抬腿就要走,浮竹追上,挡在他眼前:“父亲大人!孩儿不知您老话中含义,斗胆请您说个明白。”
京乐老爷深沉的想了须臾,才又说道:“春水一定没告诉你,若是在他班师回朝之前未能把双鱼理的秘密告知圣上,那么等待他的不是加官进爵而是死路一条。你以为,是为父的要这刀么?是皇命啊孩子,春水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
“不会的,将军从未说过、、、、”话到一半,自己也说不下去了,京乐当然是没说过,不然自己哪会不成全他?
“唉,我儿命苦啊。原本此去一战就凶多吉少,若能命大赢了,还要因为你难逃一死。算了,横竖都是一死,为父的也给你们垫背。”
“父亲大人!”浮竹心跳的厉害,京乐果然是为了保全自己,什么都不顾了。“敢问父亲大人,是否已经得知双鱼理隐含的奥秘?”
京乐老爷捋着胡子,不置可否。
“浮竹知道,定不是将军说的。”
“至于为父是怎么得知的,就没有必要与你解释了。今日来找你,为父就是要你知道,春水的一条命就在你手里捏着。别无他意!”
浮竹笑笑,平日连只蝼蚁都不忍践踏的他,如今却掌握了自己最心爱之人的生杀大权。
这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苍天明鉴,浮竹愿代将军一死,以报答将军的错爱。”
“十四郎,为父的可不想逼你,你莫要鲁莽。”
“不,孩儿心甘情愿。”浮竹淡淡的看着地面,“只是,请父亲能拖延些时间,因为、、、、这刀,浮竹已赠与了将军,让他带去了塞外。”
“什么、、、、”京乐老爷纂了纂拳又松开,都是七绪耽误了大事。
“孩儿希望那刀能帮到将军,才想他带在身边的。”
这样说来,只能等京乐回来之后,再做打算了。
“好吧,为父的这就进宫,请求皇上等春水回来,一同揭开此刀的奥秘。十四郎,你的这分情谊,为父的替春水记下了。”
“父亲大人不必如此,浮竹有个请求,这事莫要让将军知道。届时,把刀收回,浮竹自行了断。”
“我答应你。”
“谢过父亲了。”欠身一拜,缓缓起身,浮竹转身进了屋去。房门关上,一片凄凉。
京乐老爷笑的阴险,出了雨乾堂转道去了百花苑,简短的嘱咐了七绪不可将此事与外人道,继而进了宫去。
御书房内,蓝染和市丸银正在下棋,两人悠然自得的耍着赖,谁也不肯让一步。蓝染举着一枚黑子,想落入棋盘,市丸银却故意将棋局弄乱。两人嬉笑打闹,却突然被太监的声音打断。
“圣上,京乐老爷进谏。”
“哦?”二人互相对望,蓝染皱起了眉头。“他来做什么?”
“皇上见见不就知道了么。”
“喧!”
“是!”太监打开御书房大门,喊道,“喧京乐老爷进殿。”
须臾,一个略显苍老的身影跪到了御书房里。太监识相的退下,关门而去。
“老丞相,今日怎么想起来到朕这来了?”
“回圣上,老臣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求圣上来了。”
“呵呵,皇上,有人求您呢,真希奇。”
“老丞相说说看是何事需要朕出手相助?”
“呃,希望皇上能够准许我儿春水班师回朝之日,与其表妹成婚。”
“这事、、、、老丞相怎么求到朕的头上了?”
“圣上有所不知,春水与十四郎成亲之时虽无感情,却也日久升情。但是,这小子还是对自己表妹念念不忘,一直想娶过门。又碍于十四郎不好开口,老臣身为人父,看在眼里也深感为难。因此,老臣恳请圣上,到时候出席婚礼。”
“哦、、、、寡人明白了。”市丸银笑眯眯的看着蓝染,“京乐将军成亲当日用的不就是这招么?老丞相是故计重施啊?”
“回娘娘,虽说如此,可意义不同。这次,也是顺了春水的心意,也该给他个惊喜。”
“圣上,您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市丸银笑看着问道。
蓝染想了想,笑着点头:“叫朕答应到不难,可是,老丞相,朕曾经也说过,这些事都是在得到双鱼理之后才可实施的。”
“老臣有罪。”京乐老爷卖力的磕了个响头,声音哽咽道:“这宝刀,被臣那不孝的儿媳赠与我儿带到沙场去了。不过老臣以项上人头保证,春水归来成亲之日,也是老臣一家把双鱼理奉送给皇上之时。”
“哦?”蓝染微微皱起了眉头,眯眼看过去。“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这样说来,老丞相是已经得知其中玄虚了?”
“老臣惭愧。据老臣所知,春水也是在离了城门之后,十四郎才追去想把刀的秘密告诉他的,但是,鉴于人多嘴杂,春水没让十四郎说出口,只让等他回来再议。所以,才托人给老臣带了个口信,仅此而已。”
蓝染深邃的眼眸打量过跪在地上的老者,仔细揣摩着他的话,以京乐的为人,当然不会让浮竹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惊天机密,所以、、、、、京乐老爷所言到也有可能。
跟市丸银互相递了眼色,蓝染笑道:“老丞相快快平身,你的要求朕许了。”
“谢皇上隆恩。”京乐老爷起身,退后三步再叩首,“既如此,老臣先行告退,待春水回国之日,圣上和娘娘一定要来府上喝喜酒。”
“是了是了。老丞相放心回去筹办婚事吧。”市丸银笑着打发了京乐老爷,门被关上,他问道,“你相信他说的话?”
“我只是信京乐。他处事一向小心。再说了这好色之徒,唉,对女人哪有什么抵抗力?当日你我二人在这里不是与京乐说好的么?只要刀的秘密揭开,他随便娶什么女人都好。”
“呵呵,也对。”市丸银笑笑,慵懒的举起一枚棋子,“咱们继续下棋吧。”
“银,你非输不可哦、、、、”
窗外,晴空万里。一天的时日,江国大军一路南下,已经过了两道关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