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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No.9 赠予的虚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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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来看看树干上的老朋友吧!”
在护林人面前这样突然地转移话题,对于牧羊人来说可谓是家常便饭。
温莎习惯了,他也习惯了。
但是现在,他忽然就觉得这样的方式不妥了。
或许以前也不算好,但是那是他不在意的以前,是朋友、搭档之间的乐趣。
现在,现在他开始在意了。
可能是因为心态变化的原因——好吧,就是心态变化的原因,都是因为那只该死的歌鸟,他开始为自己的一言一行而患得患失。但这患得患失又没有任何意义,甚至连阻止他糟糕的习惯,让他脑子里诞生出一个更好的借口都做不到。
就如同夜间好不容易稍稍抬头的虫声一样。
那些被畏于尸兽压迫的昆虫们,在离开危险之后,才纷纷有了低头接耳的勇气,这声音就如同它们本身一样,卑微无能到让人心生怜悯。
——假使护林人能够对她的好友、她真诚的追随者心生怜悯,忒哈特里斯可以保证,他以后绝不在私下诽谤只活在神殿里的诸神!
或许,是因为神殿的诸神被他这个可耻的叛徒骚扰到忍无可忍,他的愿望被实现了。
当忒哈特里斯想要为自己的发言做出弥补措施的时候,护林人的双手瞬间按上腰间的长剑,她转头望向河流的源头,蹙紧了眉头:“是‘枯萎’的能量波动。”
河的那一头,有一股奇怪的力量顺着水流飘了下来。就像是河底装着溶液的器皿裂开了缝,那些流动的东西就沿着缝隙一丝丝的渗漏了出来,悄无声息的扩散到水里,顺着河流渗透进土壤中。
太细微,太自然,就连护林人一开始都没有察觉到这种变化。
当她用感知看到时,那漫步而来的疫病就已经走完了一段花园小径,探身到了他们面前。
这属于人为的蓄意和轻慢几乎要贴到他们的脸上,就连那断续的虫鸣,和那婆娑的树影,都变得戏谑的恶意。
“这是挑衅。”护林人的凛声道。
“这样的挑衅可真不聪明。”前一刻还满心忐忑想东想西的牧羊人,此刻也正经了颜色。
他走近河岸,直勾勾的探头沿着流水向上望去,河流上头的草木已经染上了枯黄,伴随着“苍老”的还有它们的身躯,在没有生命踏足的时间段,那些尚不及膝的杂草已经有了一人多高。
牧羊人随手捡起一块石头颠了颠,将它投掷了出去。
静夜里,绵密的咔擦声如同一首诡异的小调,每一个音符都像是在人的心尖上跳舞。
而最为阴森恐怖的一环,就是那里一堆仅剩半截的“尸体”。
是只剩下表象的空壳。
是生活在这篇大陆上的每个存在恐惧的疫病——“枯萎”,也是铸起神殿威望的基石,忒哈特里斯曾经的研究对象之一。
牧羊人颇有些嫌弃的撇了下嘴角,“这难道就是我们朋友受害的原因?如果仅是因为这种无聊的小把戏,我可要为我们的朋友感到不平了!”
假使除他们以外的任何人,遇到这种境况,都会将矛头对准森林巡卫队或者神殿。不论是因为危及自身而产生的不安、恐惧或是愤怒;还是因为看到了获利之机,让其成为一个好的借口把柄。哪一种走向,都会引发出更深的矛盾。
不论是谁,在这种环境下,都比他们更有利用价值;不论是谁,在这种境地里,都比他们更容易被掌控。
——不,或许我们才是最容易被控制的。
牧羊人侧过头对上盲眼的护林人闻声望过来的面庞,不由得有些出神。
尽管月光柔和了温莎的面庞,让她灿烂夺目的金发褪去了些许灼热,但是她脸上的表情从未产生过任何变化。
——那是坚定到让所见者怀疑自身的人。
所以,他们绝对不会有其他出格的举动,就像在水源“投毒”的阴谋者的预想一样,这可以称之为灾厄的疫病,在他们手里绝不会有生出意外的余地。
混乱会被扼杀在蔓延之前。
不是他们撞见这起阴谋,而是策划者将其刻意的摆在了他和温莎的面前。
这是警告,还是暗示?
是针对他的,还是表演给温莎的?
或者兼而有之?
忒哈特里斯摇了摇刚从内兜里取出的药剂,然后拔开了塞子。
无色的液体在离开瓶口的一瞬间,化作流动的火焰,浦撒在了河面上。印着月光的幽暗长河,在接触那带着橙红与金黄的液体的那一刻,如同被点燃的油一样燃烧了起来。火焰烧着了月光,它追随着月光的轨迹,沿着河流溯游而上,照亮了整条河流。
氤氲的血色雾气随着单方面的“围剿”从河里腾起,那诡异的富含着生机的力量就以这样的形式降临在了身患“枯萎”的生命的上方。
仅在几个呼吸间,那片被死寂笼罩的仅于“老者”和“干尸”的土地传来了草木破土的声音。
迟缓的昆虫也好似吃了返老还童的灵药,又放声高歌起来。
“我以为你会选择先去源头看看。”温莎不动声色的捏了捏剑柄,忒哈特里斯的杰作虽然有着超凡的功效,但是味道相当不讨人喜欢。那血腥味粘稠又淡薄,若即若离,时远时近,带着浓厚的欲望色彩,迷离到可以让人产生幻觉。
明显是源于尸兽研究的产物。
“我也以为我会这么做……”直到护林人的声音传入他的双耳,忒哈特里斯才恍然回过神来。
牧羊人连忙用下一句话压住了前面意味不明的发言,“我的骑士大人,看来您对这件事情有些看法,我能否有幸听您分析一二?”
“我更想听听你的想法。”温莎没有去追问忒哈特里斯那句被强行掩饰的发言,而是选择接下了搭档后面的问话,“我更想听听你对这件事的看法——但是现在,我想我们应该先去源头看看部下这一切的究竟是谁。”
“我们可以边走边说。”
就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护林人毫不犹豫地走在了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