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故事时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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浔玉微变的神情落在太子眼里，顿时多了一层意味。
太子一只手将佩玉递给浔玉，浔玉连忙双手接过。这佩玉的触感温凉，细细摸来，细腻如斯，中有丝缕镂空，其上还有人为雕刻好的云纹。浔玉见过无数玉，可是这块玉和她游历各国遇见的玉，都是不同的。
浔玉含笑：“殿下这玉，实在与众不同。”
“哦？”
“相传百年前天降火石，碎石降落之处，一方水土皆有所变化。此玉正是由一方磁山石采集而来，历经百年时间，玉质上乘。”
“原来如此，先生真是见多识广啊，哈哈哈。这么说来，此玉是运气太好啊，天降火石，刚好砸到它头上呢。”太子此刻笑得比春花还要烂漫。
浔玉不管他言外之意，自顾自说道：“不瞒太子殿下，本次在下进入燕国，真是想一睹此玉风貌，没想在太子这里圆了在下的心愿。”浔玉起身，“请太子受在下一拜！”
浔玉都快跪到地上，太子才慢悠悠地拦住浔玉：“先生哪里话。你我相交一场，自是缘分所在。”太子一把拿起那玉，盯着浔玉道：“此玉虽好，终是比不过先生的情谊，先生既然喜欢，就拿去可好？”
浔玉一脸惊诧：“这怎么使得？浔玉不敢受。”
“哈哈，先生不用客气，比这珍贵的玉吾也见得多了。先生此番入宫辛苦，这玉，就当是吾给先生的见面礼吧。“太子一边说着，一边将玉塞到浔玉手里。他不经意瞟了一眼，不料浔玉的手如此温软，再看浔玉身材瘦削，竟不像个阳刚男子，突然就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浔玉见太子愣住，不由得抽出手，对着太子行礼：“浔玉实在不敢收如此贵重的礼物。”
太子连番被打脸，脸色变得阴沉起来：“澹台先生，你大老远从齐国过来，不就是想要这块玉吗？怎么，我父王给你你才能要？”
浔玉微笑：“殿下，您言重了。浔玉本意不是如此，只是在下答应等待大王的回复，实在不敢僭越。”
“呵呵，”太子冷笑一声，“既然父王把这块玉给了吾，它自然由吾做主。你若等待父王给你答复，恐怕永远也等不到了。”
浔玉微怔：“那……殿下能给在下答复吗？”
“当然可以。”太子把这块玉塞到浔玉手里，严肃道：“澹台先生或许有自己的考量，但父王给不了你的，吾可以承诺给你。”
“那殿下有何条件呢？”
太子一个眼神扫向周围，四周的婢女侍卫纷纷关门退下，现在只剩他二人在殿内。太子向浔玉行了半礼：“吾希望与您家族合作，助吾得到王位。”
浔玉面露为难之色：“殿下，浔玉不明白。您要是再等几年，一切都会水到渠成，何必现在就……”太子不耐烦地打断：“老头子身体尚好，吾却等不得了。吾现在就问你，是继续等我父王永远不可能的回答，还是直接与吾合作？”
浔玉嘴角牵起一抹笑容：“在下自然想与您合作，但在下只是个家里的小人物，无法助您。在下只能承诺，二十年内齐国绝不犯您边境。”
太子眼睛斜视，下巴上抬，思索半晌后道：“也可，但今日之话绝不可外传。”太子若要夺位，必然需要边境安稳，二十年，足够他坐稳王位。
“这是自然。”浔玉将玉放进袖中，从衣袖里拿出另一物来。
“殿下，这是家中信物，聊表浔玉一番心意。”
这信物是一块玉牌，脂白丰润，上书“澹台”二字。太子难掩喜色，抓住浔玉的手腕道：“先生，不如再下几盘棋如何？”
“是，殿下。”
这棋一下，便下得很晚。太子热情地留了浔玉吃了晚膳，浔玉才跟太子告退回宫。自从中午一进太子寝宫，她便屏退了阿南等人，让他们回去等候。
但此刻她跨出太子殿门，一眼便望见阿南远远地站在已开放的榆叶梅之下，他肩膀上有好几片被风打落的花瓣，也不知道在这个地方站了多久。而这样一个人，深色眼眸始终定定看着她。在这一刹那间，她脑海里似乎有什么既定的东西在翻涌沉浮，不知名的淡淡情感涌出。
于是她向他走去，淡淡地笑：“抱歉，等很久了吧。”
阿南见她迈步平常，才放下心来。“走吧。”他自己也不明白，虽然已经打定主意不管闲事，为何仍要为她今日的步伐有异而担心。
两人并肩而行，越过太子偌大的庭院，共同望见早春的阳光渐渐沉没在层层云色里。
太子说到做到，没过多久就派来一位医师对飞笺进行医治。医师也不负期望，给飞笺灌了几滴据说是灵药的水后，小鸟疲软的身子终于有了动静。
飞笺睁开眼睛，只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大梦。主人在它眼前温和地看着它，摸了摸它的鸟毛：“好了，这下你彻底欠我的了。”它顿时感觉落入了深坑，凄惨地叫：“叽叽叽！”
阿南在一旁看着浔玉的自语，嘴角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你在找太子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浔玉回头看着他，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话他能记那么清楚。她为难地挠了挠脑袋，最后说：“我只知道飞笺有一劫，原以为扎它一刀就可以躲过，只是……”她又摸了摸它的毛。
“阿南，你从前见过这样的鸟吗？”
“没有。”事实上，阿南就是因为未曾见过这种鸟，才对飞笺的关注多了一些。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浔玉稍微停顿，在阿南听来像是在叹气。
“它是……“
浔玉笑出声来：“自然不是。鲲鹏虽大，却没能排入上古神兽中。飞笺这种鸟，其实是凤凰的一种。”
“……”所以你为什么要提鲲鹏？
“怎么，不信么？”她抚摸着怀里的小鸟，语气温柔了许多。小鸟听着浔玉说话，眼神亮了亮，随即又黯淡下去。
“飞笺不是正统的凤凰，赤色凤凰被视为亚凰。在族里，很不受待见。”说到这里，她语气莫名带了一种伤怀的情感，听得阿南心有不忍。
“所以，它就跑出来了？”阿南不动声色地插话。
浔玉却突然看着他，眼睛亮得出奇：“我跟你编故事呢，这你也信？”阿南能在她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是一张不太熟悉的脸，含有一丝自己更不熟悉的赧然。“我……我不信。”
浔玉扑哧笑出来：“你这人真有趣，我都舍不得让你走了呢。”
阿南却是一愣：“你是说……你事情做完了？”
浔玉本来含笑的眼睛此刻沉静下来。“近日宫廷将有大变，我们早走为好。”
“好。”
“对了，你今日等我许久，快去吃点什么吧。”浔玉把飞笺塞给他，转身就进了内寝，竟是又要睡一觉的意思。
“……好。”阿南看着她的背影，无言以对。
浔玉听着阿南合上门的声音，双眼陡然睁开，从怀里摸出太子赏给自己的佩玉，默默摩挲着它。在太子那里没法仔细地观察它，此刻只觉得，百年时间，给了这块佩玉苍然的触感。她原本并不知道，百年过后，这块石头会真的变得和凡尘玉石一样陷入沉寂，甘愿被打磨。
这玉并非无名，它的名字是……司南佩。
我在此间的唯一目的已经达到，我可以离开了。
她放心地闭上眼睛，把佩玉揣回胸口。折腾了两天，她真是累坏了，只盼好好休息一场。
她闭眼即陷入了沉睡，只是近日思虑增多，心绪有些不稳。睡得恍恍惚惚时，黑暗里突然出现一道淡淡的绿光，她清楚感觉到自己的魂魄被这绿光牵引着往外走。她本可以收敛神智，但这绿光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它渐渐黯淡，还看得她莫名生出一种不忍的情绪来。
犹豫间她已被牵至一扇门前，她将手掌贴了上去，不料只是轻轻触碰，门就被推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她想了想，凑近门缝看了一眼。
只见一棵老枣树立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枣树上结了好些青枣，浔玉仿佛真的闻见了枣香。看这院子里的陈设，应是有了些年头了。她暗自揣测着，突见枣树上坐了个男子，轻轻晃着腿，而男子的脸却掩在一树枝叶中看不清楚。一位身体轻盈的少女冲着枣树跑去，正巧背对着浔玉，因而浔玉也只闻少女的笑声，看不见少女的样貌。不过听这笑声，这姑娘，真的很快乐啊。
姑娘对着树上的男子喊着：“怎么又来偷枣？”
男子似乎回答了什么，只是浔玉听不清楚，少女却笑得更开心了。男子不再说话，只是咬着摘下的青枣，浔玉不明白为何那咔嚓声入耳时如此清晰。少女仿佛想了良久，仰头又问：“诶，你叫什么？”
男子沉默了好一会儿，少女渐渐显得不安，不停划着脚下的泥土。许久之后，少女应是想要放弃了，刚想张口说些什么，男子终于开口了。
“寒。”
浔玉终于听清楚这男子的声音。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听得出来是个年轻人，只是他的脸仍然掩在枝叶里，始终不现。
浔玉下定决心想推门看个究竟，眼前的景象却迅速消失，大概少女又说了些什么，但她已经看不到了。浔玉的意识被卷入一个颠荡的漩涡里，这漩涡里甚至还有一阵幽怨的哭泣声。漩涡最终平静下来时，她猛然睁开了眼睛。
她坐起身来，扶着额头忖道：刚才是误进了谁的识海吗？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故事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