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绝不掉马》程十七

14、受伤

　　“姨娘，咱们赶紧回去吧。”

　　丫鬟出声催促后，沈姨娘才擦拭了眼泪，恋恋不舍走回马车。

　　周家距离齐王府不算太远。约莫过了两刻钟，马车便到了周家后门口。

　　沈姨娘刚一回府，前院就来传话：“沈姨娘，侯爷请你过去一趟。”

　　她吓了一跳，侯爷这就知道了？连忙小心询问：“可有说是什么事？”

　　“姨娘去了就知道了。”

　　沈姨娘不敢耽搁，连声道：“这就来，这就来。”

　　此时八月下旬，天还不冷。周景云已然穿上了厚重的深衣。

　　他正在院子里看书，容貌俊秀，气质温润，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坊间传言的影响。

　　沈姨娘小心翼翼站在不远处：“侯爷找我有事？”

　　周景云头也不抬，只缓缓翻了一页书：“沈姨娘去了齐王府。”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沈姨娘哪敢隐瞒？她小心陪笑，轻声回答：“是呢，听说言言在王府做厨娘，我不放心，就去看看。”

　　她觑着周景云的脸色，又叹一口气：“唉，她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连厨房都没进过。哪里会做菜？也不知道在王府后厨，吃了多少苦……”

　　说着说着，她就又红了眼眶。

　　周景云神色微动，脑海中忽的闪过一个场景，低声问：“她以前没学过做菜？”

　　“以前虽然住在外宅，可说到底也是当娇小姐养的，厨房的事，自有下人，哪会让她下厨？”

　　周景云皱了皱眉，轻轻点一点头：“嗯。”

　　“我想着让她求一求王爷，看能不能放她回来，可惜也没能成。”沈姨娘呜咽了一声，“这丫头倔得很，那王爷也不是好相与的。”

　　周景云只当没听见，待她停止抽泣，才轻声道：“给景澜请了一个骑射师傅，过几天会到。”

　　沈姨娘眼睛一亮：“骑射师傅？我替景澜多谢侯爷了，侯爷真是疼爱弟弟。”

　　周景云低头重新看书，不再说话。

　　沈姨娘讪讪的，也不好再说什么。过得一会儿，才道：“侯爷若是忙，那我就先告退了。”

　　周景云这才点一点头。

　　沈姨娘快步退下，急于同儿子分享好消息。

　　但是想到还在齐王府的女儿，她轻轻叹一口气。

　　看以后能不能多去探视两次吧。

　　瞧侯爷的意思，并没有出面接言言回来的想法。她也不敢去求侯爷。

　　阳陵侯周景云看书看的也不安生。

　　沈姨娘刚离去，心腹周安就匆匆来报：“侯爷，公主府派人来传话，说公主病了。”

　　周景云翻书的动作微微一顿，神情冰冷：“病了？哼，她自病她的，与我有什么相干？”

　　周安神色尴尬。

　　“不过，她若是病死了，我倒可以帮忙料理一下后事。”

　　听到这句后，周安神情更尴尬了。

　　这话他当然不敢传，届时说一些场面话应付过去就是。

　　周安忖度着提起另一件事：“侯爷，外面很多流言蜚语，不利于侯爷。要不要想办法……”

　　“流言蜚语，不用理会。”周景云摆一摆手，继而又问，“听说他们对三小姐赞誉极高？”

　　“确实。”

　　周景云沉吟：“有意思。”

　　——新的传言背后肯定有齐王萧遇的手笔。奇怪的是，萧遇不给他留丝毫情面，但是挺维护周三小姐。

　　而且萧遇容不下与那人外貌相似、身形相似的女子，却留下前两个。

　　明明另外两个，一个声音一样，一个名字一样。

　　这中间可能还真有点门道。

　　周安不明白有意思在哪里，挠了挠头：“侯爷？”

　　周景云回过神：“还有事吗？”

　　周安立刻摇头：“没了。”

　　“嗯。”周景云挥一挥手，示意其退下。

　　抬头看了看天空，白云飘动。

　　下个月就是她的冥诞。

　　有些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怎么行？至少得让萧遇也清楚才对。

　　周景云慢慢饮一口茶。

　　啧，还真有点滋味。

　　——

　　沈姨娘的到来让嘉言情绪低落了好一会儿。

　　不知道是周三小姐原本就有的，还是她新生出的。

　　都是自己的孩子，怎么偏偏区别这样大？

　　徐嫂子不知就里，见她送走母亲，含笑同她说话：“周家妹子，你娘回去啦？哎呀，你娘长得真好看。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娇生惯养，金尊玉贵。”

　　嘉言勉强笑笑，算作回应。

　　两人相识近两个月，徐嫂子很快意识到她心情不好，猜测着问：“怎么了？是不是舍不得你娘？”

　　嘉言含糊“嗯”了一声。

　　“其实还好啦，都在京城，偶尔还能见面。等将来求王爷开恩，你能离开王府，就能母女团聚啦。”

　　徐嫂子安慰的话语并没有使嘉言心情好转，但她依然感谢徐嫂子好意。

　　嘉言笑一笑，轻轻点头：“嫂子说的是。”

　　沈姨娘的到来只是平静水面的涟漪，散开后很快消失不见。一切重又恢复正常。

　　嘉言每日在厨房忙碌，稍微有了空，又悄悄练习武艺。

　　日子就这么平淡而又充实地过着。

　　最近接连几日，齐王都极少在王府用膳。

　　厨房诸人便又轻松不少。

　　这几天，齐王萧遇确实很忙。

　　既要清扫闻侯余党，又开始着手削减秦相的势力。

　　他像是皇帝的一把剑，锋利无比，树敌也多。

　　这天齐王回府时，身上带着伤。

　　嘉言还是从尤月清口中知道的。

　　彼时尤月清正在孟大夫处。

　　——她渍了一些桂花蜜，要给孟大夫送去。

　　偏巧前院的人请孟大夫去给王爷治伤。

　　孟大夫哪还能顾及其他，立时起身：“我这就去。”

　　尤月清只得放下桂花蜜，先行回西侧院。

　　一回西侧院，看到嘉言，她就急急忙忙说道：“言言，不好了，王爷受伤了。”

　　“受伤？哪里受伤了？严重吗？”嘉言下意识开口询问。

　　话一出口，她又有些懊悔。

　　萧遇那么讨厌她，他受伤就受伤，她担心做什么？

　　算了，为了计划不中断，为了目前生活不受影响。适当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受伤了。也不知道谁能伤得了他……”尤月清原原本本讲了方才听到的对话，末了，补充一句，“我只知道这些。”

　　嘉言略一思忖：“想来不严重，不然就找太医了。”

　　尤月清眨了眨眼：“话不能这么说。我觉得孟大夫医术也很高明。”

　　嘉言瞥她一眼：“是吗？怪不得你经常去找他。”

　　“我哪有经常去？我只去了那么几次。言言，你坏死了，你还笑话我。”尤月清作势要打她，也没动手，只轻声祈祷，“王爷一定要没事。齐王府一定也要没事。孟大夫一定一定也要没事。”

　　少女声音轻柔甜润，语声又低，听起来虔诚极了。

　　嘉言瞧了瞧西沉的太阳，心想，算了，那她也祈祷他没事好了。

　　——

　　齐王萧遇受的伤并不严重。

　　原来他回府途中，左肩被冷箭擦伤。

　　本是冲他心脏来的。他下意识躲避了一下，擦伤了左肩。

　　因为不确定是否有毒，所以命人唤孟大夫过来。

　　孟大夫给他处理伤口时，没忍住出口揶揄：“这也值得叫我过来？我再来迟一点，只怕伤口就要痊愈了。”

　　萧遇嗤笑：“为什么不值得？我养你是吃白饭的？”

　　孟大夫一时语塞，这才问：“到底是谁伤得你？我很惊讶，居然还有人能伤得了你。”

　　“什么人？当然是一个已死之人。”

　　“行吧，原来已经死了。”孟大夫叹一口气，“你也是，非要蹚朝堂这浑水。得罪闻家不够，还要与秦家为敌。秦相门生遍布朝野，他女儿又是皇后。连皇上都……”

　　萧遇抬了抬眼皮，只说了三个字：“我姓萧。”

　　他是萧家子孙，又被先帝养大。

　　如今皇帝权势不稳，受制于权臣，他理当为皇帝分忧。

　　孟大夫不再说话了。

　　处理好伤口后，他不忘叮嘱：“记得换药，伤口不要沾水。还有，饮食上注意一些，多吃清淡的。”

　　“嗯。”

　　孟大夫一边洗手，一边笑道：“王爷，你府上有个洒扫丫鬟……”

　　“嗯？怎么了？”萧遇挑眉。

　　孟大夫想了一下，给出个评价：“声音很好听。”

　　萧遇嗤的一声轻笑。

　　这姓孟的居然也开始注意姑娘声音好听不好听了。

　　他想，能有多好听？

　　他曾经听到过非常悦耳的声音，可惜再也听不到了。

　　孟大夫告辞离去，而萧遇则摸了摸怀中放着的护身符。

　　距离他上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已经过去六年多了。

　　她现下如果活着，也该二十一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