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繁花》卿云醉梦

85、坦白

　　从大殿出来，刘彤明见倾滟的目光一直在她和舒净的身上转悠，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索性挥了挥手，看着快步走在前面似有害羞之意的舒净，示意倾滟赶快跟上。自己则带着慕宸，优哉游哉的朝着不远处的桃花林子去了。
　　来到桃林，刘彤明攀着枝干往上一蹬，两三下就坐在了桃树延伸出来的主枝干上了，也真难为她趿着一双木屐，身手还能够如此灵活。
　　随手从一旁的枝梢上扯来了两个桃儿，扔下去给慕宸一个，也不管这桃青不青熟不熟，拿起来就先咬了一口。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忘记跟我说了？”刘彤明笑眯眯的问道，倒也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就是随口一问，甚至心情还颇为愉悦的，时不时的咬上一口桃子，可见其对慕宸是半点怀疑都没有的。
　　“那日君莫邪之所以过来，我又之所以会问出那些话，全是一开始就计划好了的。”慕宸轻笑着坦言道，几纵几跃之间，便已然来到了刘彤明的身旁。话语当中，竟是连半点隐瞒和遮掩都未曾有，就直接将自己筹划的计谋给这么说了出来。“包括窗户开的角度，和咱们两个的站位，从一开始就是被我计划好了的，只是没有想到他会……”
　　“会在我的吃食里面下药？”刘彤明轻笑着问道，笑眯眯的将手上吃了一半的桃子递到了慕宸的嘴边。
　　“……是。”慕宸顺从的咬了一口，毫不意外地被酸的变了脸色，略有无奈的说道。“只是我实在不知，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百密终有一疏，你们两个都忽略了我对于鲜血的敏感度，那落在窗前石阶上的几滴血迹，看上去还是蛮明显的。”刘彤明笑眯眯的，就着慕宸刚刚吃过的地方咬了一口。“只是我却也不知，你这般做，又是为何啊？”
　　“你现在还会哭么？”慕宸突然正色的问了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
　　刘彤明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吗？”
　　“你曾说过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你不会哭，所以就只剩下苦与痛可以往肚子里面下咽了。”慕宸低下了头看向远方。“我便想着，既然你不会哭，我便替你哭好了……”
　　“可以给你买糖吃的……不只有谢君菀！”这句话慕宸说的很郑重，却也极其小声，若非刘彤明此时就坐在他的身边，又有些许实力傍身，怕是就会直接这么漏了过去。
　　过了好半天，刘彤明才无奈的笑了，吻了吻慕宸的脸颊，轻声的道了一句。“我知道了。”
　　与之这轻飘的话语相反的，是刘彤明那沉重的心思。
　　纵然刘彤明表现的再过淡然，内心深处却也还是放不下的，那样深的仇，那般刻骨铭心的痛，哪怕至今回想起来也还是叫她战栗不已。
　　她忘不了，寒若忆雪是怎样一步步的，从哪个会耐心教导她的，善良爱笑的邻家姐姐，变成最后淡然出尘不似凡间人的“仙子”。
　　她忘不了，那个总会在她伤心的时候及时递上一块糖，笑眯眯的哄她开心的君菀姐姐，最后满身血污，衣衫不整，睁着失掉所有神采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天空，一遍遍的问着她，“人怎么能这样呢？”的模样。
　　她忘不了，她昔日引以为傲的学生的父母，拽着她的衣领，一巴掌扇过来时脸上的泪痕。
　　她忘不了，至亲之人的鲜血飞溅到脸上时，那痛彻心扉的灼热。
　　她忘不了，拼死赶路到达凛天，却正好亲眼见证了降家最后被灭门时的绝望。
　　她忘不了，眼睁睁的看着杨恒知失却温度时的无助……
　　她忘不了的东西太多太多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深仇血恨，她全都没有忘记，全部都累积蓄压在心底，每每想起来时，总有嗜血的冲动不断上涌，她知道这是心魔，可她却对此毫无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呢？
　　心魔易结难解，更何况，对于上辈子身为鼎炉之体的她来说，这心魔后面所带来的力量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刘彤明愈想愈恨，身上一阵发凉，险些再次经脉逆转，倒是将身边之人给忽略了个干净，直到她被温暖所包围。
　　慕宸抱住刘彤明，他略微有些无奈，却只静静的抱着怀中之人，始终都没有说话。他清楚，刘彤明这个时候缺的，是一个强有力的拥抱，而不是口灿莲花般的安慰。
　　克服心魔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必要时甚至还要刘彤明亲手掀开，那被遮掩了许久的伤疤，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做好了长期努力的打算。
　　刘彤明无神的呆了好长的一段时间，过了好半天才真正的回过神来。
　　“要紧吗，可有哪儿处不适？”慕宸恰到好处的问道。
　　刘彤明摇了摇头，扭头看着慕宸的脸好半天才真正的找回了焦距，并脱离了刚刚的险情。
　　“……都是我不好。”慕宸的情绪低沉了下去，随即小心的询问到。“你要不要揍我一顿出气？”
　　刘彤明又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倒是突然之间笑了出来。
　　“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我还没有脆弱至斯，只是心魔翻涌之间难免有有异罢了。”
　　“刚刚仅是心魔作祟？”
　　“思及往事时，被钻了空子。”刘彤明点了点头，轻描淡写的就打算给带过。
　　“如今看来，只怕取得倾滟身上的那块稀有矿石，已经是刻不容缓了。”慕宸眸色一暗，又如何不知刘彤明这般反应的背后，所代表的是怎样的险情，不过他却不动声色的顺着说了下去。
　　既然刘彤明不想他知道，那他便什么也不知道，不过有些事情该明白却还得明白。
　　“嗯。”刘彤明应了一声，眉间却难掩愁丝。“只是怕……这事不会这么简单就得到解决啊。”
　　“你是担心……”慕宸往舒净的住处看去。
　　那日李天青描述的模样，和后来舒净贴身所带的一个项链的挂坠完全契合，就怕是倾滟送与舒净的礼物，那样就不太好办了。
　　“十之八九。”刘彤明应道，顺势往慕宸的怀里窝去。
　　“那……”慕宸闻言难免忧心，以刘彤明的个性若事情真是这样，怕等到最后苦的就又该是她自己一个人了。
　　“既来之则安之，索□□情已定，再怎么烦忧也无用了！”叹了口气，本该烦心的刘彤明反倒是一脸轻松的安慰道。
　　“唉——”慕宸看着刘彤明，半响，幽幽的叹了口气，终究还是纵容了。
　　罢了罢了，若真如此，大不了自己再辛苦些，总也能够叫刘彤明安然无恙的去了这份心魔。他就不信，这世上就至此一份物件能够如此，遍寻天下，总也能够全其的一份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