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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一走了之 ...

  •   唐嘉洛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心情愉快得不得了。连着两天没工作,堆积了一些文件,他用一早上就处理完,主持了两个业务会议,中午安排和投资银行的总裁简单碰个面,吃顿工作餐。下午和晚上的时间就可以完全空出来。
      昨天从莫罗家出来后,去干休所疗养院看望大伯父,大伯父患有严重心脏病,长期住在疗养院。整晚没等到莫罗的电话,估计是一直在睡觉。但愿他尽早恢复精神,想到这,唐嘉洛唇边挂起微笑。

      莫云娜思虑再三,决定中午约秀晶出来到电视台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向秀晶表明心迹。
      果然,秀晶很意外,也很吃惊。
      “原来你心里一直喜欢唐嘉洛,怎么早不说出来。哎,我还想把你和我哥哥配对,肥水不流外人田。”秀晶失望了一番,立刻又兴奋地问云娜准备对嘉洛采取什么行动。
      “我简直是束手无策。在美国时就没有什么机会跟他碰面,回国后,要接近他更难了。”
      “嗯,他是大忙人。身份又高,一般是不会随便就跟人见面的。”
      “我该怎么办?白白等了这好几年,怎么甘心啊。”
      “不要灰心嘛,我们想想办法,先要跟他见上面,多见几次,再想点子安排单独见面,三下五下,就会演变成约会了。”
      莫云娜点点头,说道:“听上去很顺利,实际上根本做不到。”
      “不要急,我们慢慢想,”秀晶轻弹自己的脑门,“对了,我们去他办公楼附近和停车场堵他,装是偶然碰到。”
      呕,好烂的创意。不过莫云娜没说出来,她说:“这招用两次就露陷了,再说万一对方点头而过,又不能抓他回来。”
      “有了,我们可以去采访他,这样一下子可以见好多次面,还光明正大。”
      莫云娜也动心了。忽然想到,“这个法子真的很好。可是,他从来不接收媒体采访。财经版连续联系他两年了,他态度鲜明表示不接受任何媒体采访。”
      “那就是个难缠的家伙,前天的聚会也是,老早就邀请他了,也答应下来,居然临了通知说不来了,真不想带他玩了。”
      “唉,就是,要是来了的话,在聚会上发展关系最自然不过了。”
      “笨蛋!”秀晶叫起来,“眼前就有个大好的机会!我哥要办个party。他跟我说,客人名单他只点名你和你弟弟,其他客人全由我们两选定。我们第一个给唐嘉洛发邀请贴。”
      “啊!太好了。”
      “事不宜迟,我们今晚就来着手筹办吧。先定下来客人名单,选好地点。”

      唐嘉洛接过方清远准备好的蛋糕,再次甩掉方清远,独自驾车而去。
      已经是熟门熟路了,连钥匙也配备无虞。开了锁进门,将蛋糕放在小餐桌上,屋里静悄悄的。唐嘉洛轻轻走进卧室,里面空空如也,走到卫生间,门开着,里面也没人。显然主人不在家。
      掏出手机,唐嘉洛拨给莫罗,电脑录音答复,对方已关机。
      唐嘉洛一屁股坐上沙发,决定等他回来,拿起茶几下的杂志无聊地翻着,不时看着手表。杂志翻遍了,莫罗还没回来。唐嘉洛踱到窗边,朝楼下看去,几个踢球的小孩被一只小小的狗撵得哇哇大叫、四面乱蹿。没有看到没莫罗的身影。又打了遍电话,还是关机。
      唐嘉洛走进卧室,坐进靠窗的沙发,百无聊奈。书桌上是大量高中教辅材料和莫罗的笔记本。唐嘉洛在书桌前的转椅上坐下,打开书桌的抽屉。
      书桌很大,左右各有三个抽屉,右侧第一个抽屉里几乎全是文具,好几支钢笔,一盒中华B2铅笔,量尺,圆规,两只笔袋,几块动物和水果形状的橡皮,一把美工刀,一把袖珍梅花起子,还有两块巧克力。第二个抽屉里有数码相机,MP3,旧手机和充电器,一个游戏遥控柄,耳麦,还有一个掌上游戏机。
      拉开最下面的抽屉,整齐摆放着几本厚薄不一半旧的琴谱。唐嘉洛颇感意外,取出琴谱随意翻看,最上面一本是钢琴琴谱,其他的全是小提琴琴谱,每本琴谱的扉页下角都用铅笔或钢笔写着“莫罗”两个字,有稚嫩的笔迹也有俊逸的字体,应该是莫罗从小到大用的琴谱。唐嘉洛环视一周室内,并没有看到有小提琴或是琴盒,更没有钢琴。
      翻动之间,看到一本厚厚的琴谱中夹着一张照片。是一张女孩的照片,很年轻,应该也是高中生。唐嘉洛拿照片在手中仔细地看,女孩跟莫罗长得不像,也没有莫罗俊美漂亮,但笑得很甜,有很温柔的气质。
      是莫罗的姐妹吗?唐嘉洛发现自己根本没来得及了解莫罗。看向照片的背面,角落写着“小月”两个字。小月?莫小月?
      唐嘉洛将照片和琴谱放回抽屉,没兴致再翻了。看看天已经过了九点,莫罗还是没有回来。
      唐嘉洛估计莫罗不会回来吃饭,决定自己先去吃饭,晚些时候再来。给老二打了个电话,说“我饿了”。唐嘉维说,正好,我也不想一个人吃饭。
      驱车来到“丽都”。唐嘉维已恭候多时,问道:“要吃什么?”
      “你点吧。”
      “你有心事?”
      “有点。别担心,不是坏事。我饿了。”唐嘉维立即点菜,吩咐尽快上。
      唐嘉洛心里想着莫罗,有点不安。
      “最近压力比较大吧。”唐嘉维看出老三有些心神不宁。
      “压力那东西,小不会小到哪去,大也不会大到承受不了。”唐嘉洛说道:“X市的那个项目你拿到资料了吧?”
      “企业并购项目?”
      “全盘收购。企划案已做好了,近期内你准备一下,去和他们市里接触一下,尽快推进这个项目。”
      “行,我明天就去公司准备。”
      “估计难度在人员安置问题上,你试探一下他们的底线。”
      “我们投资重点一向不针对制造业,占用资金大,周转慢,难管理。”
      “我要把那块地搞到手。”
      “明白了。”
      唐嘉维接着说,“今年集团形象宣传片,导演还没敲定,知名度高的,也就那几位。另外,最近盛世娱乐旗下连续爆光两起签约明星性丑闻。”
      “这些问题你解决处理吧。”唐嘉洛打断二哥的话,“H市的那片地已举行过奠基式了,宣传定位是H市最豪华高档社区,可是销售方案还没通过,你抓紧时间亲自过问一下,不要拖。”
      “没问题。”
      唐嘉洛又给莫罗拨电话,还是关机,拨莫罗床头的座机,也没人接,分明还没回家。他是去哪里了?可惜没有赵逸南的电话号码,否则可以打听莫罗可能会去的地方。还是回去坐等吧。
      驱车直奔莫罗家,仍是杳无人迹。转眼时针指向凌晨一点,唐嘉洛实在坐不住了,躺倒在莫罗的床上,胡乱猜测,但愿不会在外遇到意外。身体应该没那么快恢复,不可能跑太远。
      鼻尖嗅到床上有沐浴露的清香和属于莫罗的淡淡的体香,身体也躁动起来。大脑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莫罗迷人的模样,醉酒后撩人的眼波,在自己怀中时那入骨的媚态。一幕幕画面挥也挥不走,唐嘉洛只好翻身趴在床上,将身体紧紧抵住。
      唐嘉洛睡着了,醒来时天刚亮。当即拨出电话:“清远,用最快速度查一个人家庭地址和相关资料。我等着。”唐嘉洛说出莫罗的姓名和学校。
      唐嘉洛很烦躁,他得找线索。打开书桌上的电脑,他看到了桌面墙纸。
      唐嘉洛的血,冷了。

      莫罗耷拉着的脑袋一点一点的,车子行驶在一条村级小路上,是一辆勉强能让人爬进爬出的小面包车。
      莫罗和赵逸南、陈文捷三人都身材高大,这辆车真够憋屈他们了。
      旅游地是赵逸南和陈文捷挑选的,二人比较中意黄山风景区,原因是黄山景区不仅风景秀美壮丽,而且周边很大的区域内有极多的历史遗迹和人文景观,非常适合他们这帮有闲一族尽情地流连忘返。
      他们昨天出发的,下午飞抵黄山市,,在市内住了一夜。赵逸南提议第二天一早就爬黄山,莫罗因为不能说的原因,提出先去周边地区看古村落和民居,过几日再去登山。赵逸南自然不会反对莫罗。
      莫罗根本没有玩的兴致,他巴不得自己躲在什么地方一动不动昏迷不醒才好。答应赵逸南出来玩,纯粹出逃行为。
      他还搞不清楚到底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一直过着简单清楚的生活,他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人,知道自己拥有什么,知道自己想得到什么,也知道自己想得到的多半都得不到。
      他也奢望过那永远得不到的关怀和爱。但是这些也够了,在他的内心,他已卑微地满足于一直这样活着,有拥有的,有不曾拥有的;有得到的,有想得到的,也有想得也得不到的。这其实是和大多数人一样的人生。这样不埋怨不抱怨、仔细认真地活着,极其平凡,极其普通,也极其安全。
      到底哪里出了错?为什么活得小心翼翼的自己,会变得这么悲惨?
      他的生命中,充斥的是母亲强加给他的恐惧,父亲对他冷漠的丢弃,以及姐姐毫不掩饰的憎恶。
      现在,连身体也被践踏了。他,连最后一丝尊严也保不住。
      莫罗庆幸身体在疼痛,痛感多少阻挡了内心无止境地扩散的绝望和哀鸣。

      赵逸南对于莫罗带的几件换洗衣服全是无袖高领的套头衫丝毫没产生怀疑,他反而说莫罗穿什么款式都好看,莫罗笑笑说,你认真看地图吧,别迷路了。
      出门必备宝典之一就是地图,三个人都不认得地图上“黟”县“歙”县那两个字,先将就着“黑多黑多”“合欠合欠”地念着,在路上向驾驶员请教,才认得那两个字。
      三个人打了辆车去看牌坊,通往景点的路都修得很宽敞,通往牌坊的路途上,还有个景点叫鲍家花园,下车买了门票进去转了一圈,一个不大的园子。三人精神情趣方面素养较低,没能力欣赏园林高雅的意境。
      继续驱车前行,不远就是牌坊,景点入口也是一条商业街的路口。下了车,在路口一块题字碑前留个影,开始逛街。出门旅游的一大感悟就是,各景点风光民情虽各不相同,但出售的旅游纪念品却都大同小异。
      长长一串牌坊就伫立在空旷的田野间,两旁有大片农田。光张着嘴傻看是不行的,三人忙低头看手中刚才工作人员免费赠发的景点简介。
      三个人谁也没有花费心思从历史的角度来品味文化的积淀。让他们操心的是,出了景点,发现来时乘坐的出租车没了,下车时忘了嘱咐司机等着他们。这里没有公交车,也几乎看不到出租车,来往的全都是旅行团大巴。
      赵逸南和大巴上的导游和驾驶员沟通,拜托搭个便车,找了几辆车,都被拒绝了,理由是要对团员的人身和财产负责,不容混进闲杂人等。
      莫罗说我们走走吧,反正不赶时间。陈文捷看看那条蜿蜒在田野中的漫长又杳无人迹的路,有点发怵。
      还算幸运,走了半个来钟头,沿途一条小土路上蹦蹦蹦的开过来一辆貌似玩具的小面包车,驾驶员伸出脑袋对他们喊:“你们到哪去?要不要送啊?”
      奇迹般的,三人都被装进小小的车里。
      赵逸南说,你带我们在乡间各个景点转吧,不耽误我们吃饭睡觉就行。
      自己玩当然比跟旅行团自由,但没交通工具很不方便。

      唐嘉洛翻看方清远送上的资料。
      家庭成员只有父亲和一个姐姐,这个他已知道。父:莫燕平,著名导演。
      莫罗是莫燕平的儿子,这倒在意料之外。
      姐:莫云娜,在本市电视台工作。
      姐姐叫莫云娜,不叫莫小月。莫云娜,电视台工作,唐嘉洛记得这个人自己见过几次。
      家庭地址在C市。唐嘉洛抬头,方清远立刻说:“C市那边已派人上门确认过,莫罗没有回家。他父亲莫燕平导演目前带剧组在海南。跟邻居和物业管理部门打听,似乎这家人很少住在家里,邻居都说几乎没见过这家儿子,女儿也难得见到。”
      方清远继续说:“他姐姐在本市的住处也调查过,莫罗也没有去过。”
      “莫燕平还有别的住宅吗?”
      “已经查过了,只有C市这一处住房。”
      “在学校打听到什么?”
      “班主任认为他是回家了,因为高考结束,所有考生都已离校。问到关系比较好的同学或朋友时,班主任反映他几乎不和人交往,同时认为这也不足为奇,考入这个学校的都是尖子生,学习竞争很激烈,学生之间课余交往的时间很有限。”
      “那个赵逸南?”
      “赵逸南是莫罗同班同学,也是班长,两人座位一直在一起,所以相对关系比较亲近一些。赵逸南家也去过了,家里没有人,晚上会再去一次。”
      “还有,”方清远接着说,:“也跟房东接触过了。昨天早上莫罗和她打招呼说,近期不用做他的饭了,暂时不会在家。至于莫罗去哪里,房东说她没问。不过同样认为他是回家了。房东说他不会不回来的。”
      “不回来?”唐嘉洛心里一惊,“为什么说不会不回来?”
      “房东说至少会住到下个月底,他住在这里是为了上那所名高,如果不出意外接到录取通知的话,他会在离大学近的地方找新住处。莫罗的所有东西都还在屋里,所以房东说他不会不回来。”唐嘉洛记得莫罗说过,第一志愿是A大。
      “询问了房东,会不会是和女朋友在一起。房东不知道他有女朋友,从没见过他带女孩子回家。房东认为有女朋友的可能性不大,因为他晚上都是在家学习或玩电玩,几乎不出门。”
      “还打听出别的可能会去的地方吗?”
      “没有。除了家就是学校。”方清远道,“房东说他会去附近的一家琴行练琴,每周大约四、五次,一般都是中午去,一个钟头左右就回来了。”
      一个人不会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的。

      已经跟着小面包车颠簸四天了,几个人折腾得很带劲,除了第一天住宾馆,后来每天都是住民宿。小面包车的驾驶员很了解各个县的景点和住宿环境。
      赵逸南和陈文捷一路很努力地培养满腔的仗剑走天涯的豪情,并且很惋惜用不着风餐露宿。莫罗也渐渐开朗起来,他喜欢上这种不用问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用想自己往哪里去的断线风筝似的感觉。
      偶尔能看到个把卖水果的农民蹲在路边,脚前摆两只装着水果的藤篮,没有什么花色,自己家种什么就卖什么,外形没有大超市里卖的好看,但肯定新鲜。
      赵逸南问莫罗想不想吃点水果,莫罗说随便。看到一个卖枣子的农妇,三人下了车,顺便抻抻腿。
      三个人围着枣子蹲下来。枣子个头不大,乌红乌红的。赵逸南说不知道有没有打农药。农妇说枣子是野生的,她刚刚在山上摘的。
      莫罗拿起一个枣子,一眼看到一只苗苗条条的小虫子从枣子肉里探出头来。
      将枣子递到赵逸南跟陈文捷眼前,莫罗说:“人家没骗我们。买一点吧。”
      赵逸南和陈文捷内心都着实斗争了一番。

      比较有名的景点陆陆续续都跑遍了,几个人又在乡间游荡了两天。听说有个将军村离得不远,古时候村里出过个有名的将军,荣归故里后在家乡盖了豪宅,在当地很有名。
      驾驶员将三个怀揣景仰的年轻人拉到一条细细的石子路上,再七歪八扭上了一条泥巴小道,蜿蜒前行。
      来到一座村子,村子布局零乱,完全没有什么主干道次干道。小面包车在砖房土墙之间穿行,甚是灵活。
      莫罗紧盯窗外,很怕车子挤上墙。每每以为车轮就要陷入墙脚边的阴沟,小面包车却又翩然掠过。当车停下来时,莫罗对驾驶员的车技仍是意犹未尽。
      三个人坐在车里没动。驾驶员等了半天,说:“到了。”
      车子停在一块小小的场子上,三个人呆呆地东张西望,忽然发现眼前就有一个牌坊,旧旧的,牌坊后面是一道敞开着的门,只有门框,没有门板,里面是个小天井,天井的墙上应该曾刷过白石灰,现在已斑斑驳驳,隐约还能看到上面有红漆涂的“供销社”之类的大字。天井最里面,一扇门开着,门边,一位上年纪的老人坐在小板凳上抽着烟。
      三个人伸头探脑。驾驶员手往那个曾经的“供销社”一指:“那就是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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