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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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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大楚庄宁二年,五月。皇宫里下了半个多月的雨,这日仍是淅淅沥沥。
偌大的宫殿里,燃着淡淡的龙涎香,薄烟氤氲起来,在半空中凝出几缕白痕。
杜则容正提笔写字,忽然有宫人来报:“殿下,靖贵妃处送来了今日的佛经。”
皇后坠着长流苏的金步摇微微摆动了一下,杜则容抬眸,恭儿已将佛经呈了上来,薄薄的一叠,覆着软纱,杜则容随手翻了翻,看见那张扬狂放的字,扯了扯唇角,轻叹:“让靖贵妃不必抄了,你回去禀告。”这话是对送佛经的翎儿说的。
翎儿低着头,一副恭顺的样子,道:“贵妃听闻皇后殿下近日身子不适,特地多抄了一些,拿到琼华宫烧了,为殿下祈福。贵妃让奴婢问殿下的安。殿下……”
杜则容微微蹙眉,有些不明白曹芸这是什么意思,恭儿听了这宫人的话,却有些生气:“知道殿下身子不适,你还这般饶舌?还不快退下!”
杜则容摇头,恭儿一愣,立即噤声。
“贵妃的好意我领了,佛经留下,日后便不必再抄了,省得劳累。”平素端庄威严的皇后脸上泛起一丝温和的笑意。
纤长润白的手指轻轻抚着细腻的纸张,杜则容望着上面疏狂的字迹,想起了几年前皇帝登基之前,在皇子府的日子。那时候她常常看曹芸练剑。后来又逼着曹芸每日抄写佛经,原本是为了让她心境平和些许,但显然没有效果,杜则容便不再要求。倒是曹芸,也不知是不是习惯了,隔三差五的都会派人送来自己抄的佛经,即使如今她已是与皇后平分后宫大权的靖贵妃。
杜则容轻轻叹了一口气。皇帝登基两年,曹芸在后宫的势力,曹家在前朝的势力,都在迅速扩大。她知道,曹氏从来没有忘记过灭国之恨。
但曹芸的确是个极有才干的人,杜则容不得不承认,有她协理,自己治理六宫才轻松了许多。
“妾叩见皇后殿下,殿下万安。”
来请安的是皇帝新纳的李才人,柳眉杏眼,身姿窈窕得像是画中人,笑起来格外清甜,难怪刚进宫便极得盛宠。
(2)
曹芸又做了令我生气的事。
今日新进宫的李才人来向我问安,闲聊之间,我发现她眼眶红得厉害,显然是哭过的模样,我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李才人苦着一张雪白的小脸,委屈得声音都哑了:“皇后殿下,妾不敢胡言。”
“你不说,我如何替你做主?”我愈发奇怪了,只得轻声安抚,“你莫要怕,万事有我。”
她这才犹豫道:“是……曹贵妃,昨夜妾侍寝后,贵妃就逼着妾喝了避孕汤……”说罢,她终于忍不住抽泣起来,玲珑娇小的江南女子哭起来就像是绵绵春雨,难以断绝。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疲惫地扶额,靠在鸾椅上,窗外阳光煦煦,杜鹃花影映在窗上,缥缈得像是梦境。
我把曹芸招来,问她为何这样做。
“李才人对殿下说,我给她喝的是避孕汤?”曹芸笑了笑,她穿着一身宝蓝烫金孔雀裙,发髻软软地趴成一个圆盘,淡青的绢花和孔雀羽步摇相得益彰,衬出她雪白的肌肤,似乎还和几年前一样稚嫩。
“我可没有哦,因着几日前皇后殿下吩咐妾要多多照顾新进宫的妹妹们,我便去请了太医为她们请脉,太医说李才人天生虚寒,侍寝后需要汤药调理,否则对身子不好。”曹芸笑着,眼里却没有什么笑意。
“可张太医的确在你给她准备的那些汤药里发现了避孕的药材。”我冷声道。
曹芸敛起笑容,歪了歪头看着我:“是药三分毒,也许那药确实有什么别的妨碍,不过既然李才人要承宠,又要身子康健,再想要怀龙嗣,是不是太贪心了些?”
我气得发抖,一贯以来的礼仪教导又容不得我发火,只得低声斥道:“你……简直霸道!”
“殿下真是了解我。”
我阖上双眼,把手中的茶杯种种放下:“陛下登基两年,还未有皇嗣出生,曹芸,你究竟想怎么样。”
半响未听到回应,我茫然睁眼,只见那锦衣华服的秀美女子正静静地看着我,我被她清亮的眸子吓了一跳,心剧烈跳动起来。
“你做什么这样看我?”
曹芸笑了一声,这次却不像假笑,她上前几步,慢慢贴近我,我被骤然拉近的距离吓得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便见她伸手压了过来,我眉上一凉。
“姐姐你今日是不是忘记叫宫人帮你画眉了,”她低声在我耳边说,低沉轻柔的声音像她柔软的发丝拂过我的耳畔,“真是糊涂,我来帮你。”
我愣住,半响才回过神来,有些恼怒,轻轻推开她,正色道:“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曹芸眨了眨眼,有些不耐烦:“那你想让我说什么?殿下永远不可能从我这里得到想要的答案,不过是些难听话罢了。”
我一时语塞,真不知说什么好,其实她说得很有道理,我几番思索下来,不免沮丧,转身就往后殿去:“我今日累了,贵妃请回吧。”
曹芸再怎么放肆,皇帝依然视而不见,更有前朝曹家人为她撑腰。我这个皇后又能说什么呢。
“皇后……”
曹芸似乎又说了什么,但我实在太疲惫,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