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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十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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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崇安时,地上已是厚厚的雪。
还未走到崇安门口,叶展颜就见到师叔伯们摆了阵法,围成一圈,拿剑指着一个黄衣女子。叶双羡将背上的药框摘下,拔出剑来,将剑鞘递给叶展颜,说道:“展颜,你等在这里,不要出声。”
叶展颜抱着师父的剑鞘,躲在药框后,偷偷探出小脑袋,见到师父跑向那个女子,女子头上的头巾被风吹落。接着,女子便倒在了师父的剑下。
师叔伯们收起了剑,叶展颜抱着师父的剑鞘跑了过去,看到师父眼眶红红的立在女子身旁,怀里抱着一个婴儿。
之后,师叔伯和师父闭门议论了很久,再之后,师父便要往锁妖楼去。
叶展颜抱着婴儿问:“师父,师弟叫什么啊?”
叶双羡答:“花善果。”
叶展颜问道:“师弟不随师父姓叶吗?”
叶双羡说道:“他母亲姓花。”
如今,那个在雪天到来的婴儿,已经长成大人,裹着厚厚的斗篷,在雪地里追跑打闹。
没过一会,人们对雪的热情开始消退,一阵寒风吹过来,院内人陆陆续续开始回屋。花善果与那个一人高的雪人并肩站着。
叶展颜走到花善果身旁,见到花善果打着哈欠,揉着眼睛,时不时裹一下斗篷,微微晃悠着,站立在那里。
叶展颜伸手去拉善果,说道:“善果,回屋了。”
花善果晃晃身子,说道:“不要。雪会化的。”
叶展颜把微微晃悠的花善果略微往怀里揽住,说:“不会化得那么快的,回屋睡觉吧。”
花善果本就困了,却又舍不得回屋,现在靠在叶展颜身上,感到被暖意包围着,忍不住闭上眼睛。
叶展颜见靠在他胸口的花善果没有动静,又叫了两声善果,才发觉善果已经睡着了。
叶展颜一边背起花善果,一边说道:“我带你回屋去屋里暖和。”
花善果趴在叶展颜背上,微微睁开眼睛,感到自己在移动,问道:“雪化了吗?”
叶展颜答:“你一觉醒来,也是不会化得。”
花善果安心的又睡了起来。
锁妖楼内,叶双羡走到被寒风吹开一条小缝的窗边,看到院内的树上,地上盖着一层厚厚的白色。叶双羡将窗子关好,回到火炉旁,红色的火苗欢快的跳动着。
每次下雪,叶双羡都会想到那天,那天是他最后见到花听溪的一天,那天也是善果来崇安的一天。
记得那天的雪很大,叶双羡远远的看到,一个黄色的身影,被师兄弟们围在阵法之间。地上已被白雪覆盖,师兄弟和那个黄衣女子的身上也落着雪花,应该已僵持许久。
叶双羡将叶展颜安置好,拔出剑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就听到花听溪的声音说:“叶双羡呢?”
一师兄答道:“猫妖,你害我们师兄,今日还敢到崇安来。”
一阵沉默后,花听溪又问:“叶双羡呢?”
师兄弟们开始有些议论,轻声说着,为何猫妖如此问,邵洋江说道:“猫妖,你害我师兄,又想来害我师弟,今日,就叫你有来无回。”
花听溪不动,其他人也不敢轻举妄动,雪花不断地飘落,崇安门口,一妖与众人,僵持在那里。
突然一声:“花听溪。”打破了平静。花听溪回头,有风轻轻浮动,头上的头巾滑开来,漏出了脸上和脖子上的伤疤。雪花很快掉落在花听溪的头上。
叶双羡拎着剑一点点向花听溪走近,就听到有人叫:“双羡,回来。”叶双羡并不理会,师兄们不知道叶双羡为何如此,焦急的看着自己的师弟一步步向妖走去。
叶双羡走近花听溪,见到花听溪揽在怀里一个婴孩,叶双羡有些吃惊的看着花听溪,花听溪浅浅笑了一下,将孩子递给叶双羡。
叶双羡接过孩子,感到自己握着剑的那只手一沉,就见花听溪已将剑刺到自己腹部。花听溪轻声说道:“我不想他,同我一样。”
叶双羡看着花听溪躺到地上,手里的剑上还沾着血,花听溪的血将地上的雪染成红色。师兄们收起了剑,叶双羡一只手拎着剑,一只手抱着那个婴儿,不敢往花听溪那边看,却能感觉到脚下的雪,正在变成红色。
“他很好。”叶双羡看着跳动的红色火苗,说道:“他有师父,有师兄弟,他过得很好。”叶双羡带着些笑意。恍惚之间,叶双羡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朦朦胧胧中,叶双羡见到两人站在自己面前,一人手拿铁链,另一个人说道:“叶双羡,请吧!”
叶双羡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已离世,行礼说道:“二位仙人,可能容我再留一会儿,待我与我儿再见一面。”
来人说道:“既魂已离体,今世便已结束,自然也是见不到了,快随我二鬼往鬼界去。”
叶双羡询问道:“能否容我在此处逗留几日?我儿并非凡人,我担心我离去后,他的安危。”
一鬼差说道:“你今生并未作恶,为子一世呆在锁妖楼内,心内有这样的牵挂,想知道孩子今后的安危,也并无过错。”
叶双羡答道:“我曾叮嘱过徒儿,在我离去后,让他护我儿一命。我只想在此看我儿平安离开便可。”
另一鬼差说道:“我二鬼倒是可以陪你在此逗留几日,只是,奈何桥头一位姓花的姑娘,已等你快二十天了,你若是再不快些赶去,只怕她会伤到魂魄,耽误了下一遭轮回。”
叶双羡问道:“听溪,在等我?”二鬼点头,说道:“放不下前世的魂魄诸多,像她这般等在奈何桥头二十天,不肯服汤离去的,却很罕见。她说,她有句话,只有当面告知你,才愿放下今世。”
叶双羡随鬼差来到鬼界,彼岸花海印出今世种种,奈何桥头一个黄色的身影,虚弱的飘在那里。
叶双羡上前叫了一声:“听溪。”
花听溪看到上前的叶双羡,伸手摸了摸叶双羡头上的白发。说道:“今世与你相识,我从未悔过。”叶双羡将花听溪抱在怀内,说:“我知道。”
叶展颜看花善果裹着厚厚的被子睡得香甜,拨了拨火,感觉屋内有些闷,走到窗口将窗户打开一个小的缝隙,一小缕风从屋外钻了进来。
叶展颜回过头去,看到花善果将一层被子踢开,手脚正扑腾着,漏出到被子外边,叶展颜走过去,将地上的被子拿起来帮花善果重新盖上,就见花善果额头处冒着汗。
叶展颜看着花善果又把盖好的被子踢掉,叶展颜有些不知所措的说:“怎么,不冷了吗?”叶展颜坐在床边,看着花善果,伸手去帮花善果擦额头的汗。突然,叶展颜叫了声师父,起身往锁妖楼跑去。
叶展颜跑到锁妖楼,试探着喊道:“师父。”无人回应。叶展颜一边敲门,一边喊道:“师父,我是展颜。”依旧无人回应。
叶展颜心内已知道结果,但仍不愿接受,说道:“师父,您是睡下了吗?”叶展颜焦急的拍着门,直到自己满脸都是泪水。屋内依旧无人回应。
叶展颜不再叫喊师父,也不再敲门,就这样站在屋外,似乎是在等叶双羡睡醒。片刻后,叶展颜推门,门打开来。
叶展颜看到叶双羡闭着眼坐在火炉旁,火炉内的火苗跳跃着,叶展颜走到师父面前,跪拜,涕不成声。
地上的积雪在慢慢融化,花善果不仅突然不再怕冷,整个人都觉得如脱胎换骨一般。叶双羡的逝去,让整个崇安都变得沉重了些。
花善果寻着仅剩的一些积雪,在院内溜达,见到师公站在几棵树旁。花善果好奇的走了过去,说道:“师公,你在做什么?”
叶育贤瞧着枝头的花,说道:“今年的梅花,开的很好啊。”
花善果看到树上的花,与地上的雪,一红一白,生机勃勃。花善果说道:“确实好看。”
叶育贤打量了下花善果,问道:“善果,你不是最怕冷了么?怎穿的如此单薄就出来了?”
花善果说道:“我也不知道,突然一下子,就不冷了。”
叶育贤笑笑,说道:“你师父知道了,会开心的。”
花善果问道:“师公,师父不在了,你很难过吧?”
叶育贤没有回答,反问道:“善果难过吗?”
花善果说:“师父一直在锁妖楼里,还时常伤势变重。师父今生结束了,但,今生的结束,何尝不是来生的开始呢?”
叶育贤看着花善果,柔声说:“结束便是开始,善果,竟还会讲出如此哲理来。”
花善果点点头,说道:“所以,我不难过,师公也不要难过。”
叶育贤点点头,说道:“等安葬了你师父,你就随展颜,离开崇安,你们两个一块去看看山河湖海,去过一下,师公和师父没能过成的生活。”
花善果说道:“师公也一起去吧。”
叶育贤接住一片掉落的花瓣,说道:“师公要重新开始了。”
花善果还未反应过来,叶育贤就说道:“去吧,去锁妖楼陪展颜一起整理下你师父的遗物。”
花善果乖巧的点了点头,转身要往锁妖楼去,没走出几步,就听到背后有声音。花善果回头,看到叶育贤躺倒在梅花树下,偶有花瓣掉落,落在叶育贤躺倒的积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