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尘风》塞北狂沙

30、第三十章

　　“修桥？”留风惊讶了。“修桥为什么这么重要，很厉害的样子，我听闻过狭海，不是也叫通天河么。虽然比一般的河宽，像海一样，但如果由修行者主导参与，想必也不算难事？”她虽然这么说，语气却有些不确定，毕竟对方不仅比自己年纪大，见识广，更是有一国之君所有的令人信服的威严在，更何况对方在说很严肃儿的事情，没道理在这上面瞎搞什么夸张的。
　　陈玺很有耐心，解释道：“一直在内陆生活的人没法理解是正常的。其实不是因为通天河这条河比其他的和宽，像海一样，所以又称狭海。而是这海宽广无比之外，因为在周所在的大陆与陈商所在的大陆漫长的区间中，有点像河的形状，才称为河。狭海的两头又连接着无尽海域，如同通往天际一样，取名通天河。”
　　陈玺看着留风惊诧着努力想象却仍然很难真正在脑海中呈现的艰难表情，笑了笑说：“你便只需知道，当两块陆地用桥梁连接，却将在其中一块陆地上的陈摒弃在外之时，陈将注定灭亡了。”
　　“对国君来说很难吧。”留风有感的对陈玺说道：“您身为公主难得坐上王位，却因为现在的情形注定无法保住陈国，只能为了陈国万民妥协，但等千百之后，您只会背负亡国之君的无尽骂名。”
　　陈玺舒心的笑了：“你也别将我想的太过伟大。且不说身后骂名无需在意。便是现在我给自己留了后路的。世人皆知商周两国皇室人才辈出，不乏天赋异禀的修炼者，因此也家国稳固。只有陈国，人才凋零。皇祖父子嗣不薄，七八十人，顶破天了也只有我父皇一个堪堪修炼突破入五灵境的。父皇的兄弟姐妹则早早化为黄土一抔了。”
　　“世人还知道，我为唯一皇嗣，一国公主，心气虽高，却没什么修行天赋，虽然也能勉强突破至五灵境，也不过我父皇第二，比不上商周。”
　　“世人错了。”陈玺神秘一笑“我不是没有天赋导致按现在的进度来看只能勉强突破入五灵境。而是我的天赋太过罕见珍贵，才至修行艰难，对比起来显得修行过慢，没什么天赋。”
　　留风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转机，说道：“那能告诉我您是什么天赋吗？”
　　“要我告诉你也行。”陈玺流露出了她这个年龄本该有的志得意满，年少轻狂，她说：“不过我希望你加入我的阵营。当陈国覆灭，大难降临，你会来找我，追随我，与我一起重新建立陈国。”
　　留风心里生出一股豪情，虽然修行者与世俗的联系没有那么深刻，但家国覆灭对于任何人，不管是普通人还是修行者来说，都是让人痛苦沮丧的事情。而卧薪尝胆，在微末中复国，重新兴盛这样的事，出现在数不清的英雄豪杰故事中的是摆在眼前，留风心动了。
　　她这样的年轻人，也许把真金白银摆在眼前还会怒斥：“我视金钱如粪土，万不会因为几个臭钱折腰。”年轻人就是有这样的傲气和还没因为世俗难题妥协的硬骨头。但当一个宏伟的蓝图展现在眼前，一个充满壮志的复兴家国的理想摆在眼前的时候，年轻人总是义无反顾不怕抛头颅洒热血的一头撞进这激情的事业中去。
　　陈玺明白她的想法，她笑着说：“你以天道起誓，追随于我，直到陈国重新兴盛，那么你便算正式成为我的盟友了。当然我也会起誓不强迫你做违背道心，有碍修行的事。”
　　留风思考了一下其中的利害关系，要知道，对修行之人来说，以天道起誓是十分重要不容违背的事，如果对天道起誓，最终违背的话，则会受到天道惩罚，修行境界再无寸进。所以修行者不常以天道起誓，或在起誓前好好审视誓言内容，将其中的漏洞、威胁都考虑的清清楚楚。
　　陈玺也清楚这件事不是随意答应就能了事的，耐心的等待留风思考。
　　留风思考了一阵道：“那若是我们始终不能复兴陈国，你我意外身亡，或是其他因素导致复兴陈国成为不可能，那该怎么办？”
　　陈玺看着留风说道：“那你便只发誓在我进行复兴陈国的大业之时追随我，不背叛我就行。你不需要等结果，也不需要在其他时候也追随我，这样可以了吗？”
　　留风眼睛亮晶晶的，她再想不到什么其他问题，于是用力的点头，说道：“可以了！”
　　然后她闭上眼睛，微微抬头，抬起手握成空拳贴在心口，庄严宣誓道：“我段留风以天道之名起誓，只要陈玺一日在进行陈国复兴大业，我便追随于她绝不背叛。”
　　陈玺听她起誓笑了，也接着起誓道：“我陈玺以天道之名起誓，在段留风追随我共图陈国复兴大业之时，绝不强迫她做违背道心，阻碍修行之事。”
　　陈玺说完，给了留风一个拥抱。
　　在世人看来陈玺是矜贵的公主，平和优雅。当她成了一国之君，又觉得她果绝威严。旁人不知道，她只是一个有责任感又热血的青年，她正值青年，她理智却不深沉，果绝也不冷血。和别的年轻人一样，在风起云涌的时代中去闯一闯，拼一拼，前程莫问，特别相信自己能成大事。
　　“那么君上，我现在是自己人了呗。能告诉我你的情......况......了......”
　　突然，时间变慢了，陈玺听着留风逐渐拉长的问句，翘起嘴角，走到她身后，给她扎起来的马尾编了一个麻花辫，盘起来，从自己头上拔了一根钗子，插到了留风的头发里，然后走回自己的座位，重新沏了一杯热茶，用杯盖撇走茶叶，轻轻的抿了一口。
　　“了......吗？”留风的话音落下，一切和刚才没什么不同，然后她猛地呆住了，嘴张着说不出话来，她感觉到了什么抬手往脑后摸去，后脑勺上头发盘起的鼓包让她意识到没感觉错，她小拇指碰到了冰凉的金属制品，她捏住抽了出来，是一个镶了玉的钗子陈玺进门时，她在她的头上看见了。
　　留风愣愣的说道：“好快呀！比我快多了！”
　　陈玺笑着敲了一下她的脑壳说道：“我这可不是速度，不然你我修为相近，你的速度已经是同阶中登峰造极的了，我又有什么办法超过你这么多呢？”
　　“如果不是速度，那是什么？”留风迷惑了，她从未遇到过就不说了，毕竟她还年轻见识不多，但是她也从未听说，也没在什么地方看到过。
　　“是时间。”陈玺隐隐约约带着些得意。
　　她的修行天赋只有梧城的灵凤知道，连她的父母以及宫里的“那位”都不知道，一是兹事体大，毕竟这天赋太过罕见，万一泄露出去，难保不会有人怕她后期会产生威胁便在她修为尚浅时就将她扼杀在摇篮中。在一个就是这天赋本身太过罕见，修行又缓慢，能力不能外显很难知道她这到底是什么能力。连她自己，都是境界圆满后，才逐渐清晰明了的知道自己有什么能力，能走到哪一步。
　　“时间？！”这两个字给留风带来的冲击不比刚才陈玺与自己关于保留力量在陈国灭亡后再图复国大业的一席谈话小。
　　在天地间，时、空一直是玄之又玄的存在。空间为宇，时间为宙，我们所存在的时空即是宇宙，是一切的根源，是一切存在之所以为存在的意义。
　　如果一个人能掌握其一绝不仅仅是天赋异禀可以解释的。
　　陈玺看见镇住了留风这个有点无法无天的小姑娘，心里有点微妙的满足。她握拳抵在唇下轻轻的咳了两声说道：“你也别觉得找到了什么了不得的靠山。世上从来不缺惊才绝艳之辈，但现在修行到顶尖的那几位却没有一个是他们那个时代最有天赋的人。”
　　“天赋也许是好事，但人性却充满了不确定性。有的人太有天赋便不肯下功夫，看不起其他一切，觉得有了天赋就万事大吉，已经到达人生巅峰了，白白蹉跎了岁月，浪费了天赋。也许不会一事无成，但也远没有达到他本来能达到的高度。”
　　“这只是内在原因，还有外在原因。修行的世界并非一帆风顺，而是步步险境。世间和平久了，修行者又更有自保的能力，渐渐磨掉了锋芒和对危险预知能力，所以你可能体会不到生命易逝，危险时刻环绕在周围。”
　　陈玺还要继续说什么，吓唬吓唬胆大包天的小姑娘，好让她接下来要面临未知的危险时不至于太过仓惶。但留风打断了她，说道：“君上无需多言，留风知道。”
　　“留风并非顺风顺水，懵懂无知的孩童。”她回忆起往前的几年，有些痛楚从眼神中流露出来。“留风因为一个修行者掳走至交好友，被迫与父母分离，她们三人至今生死未卜，在投奔洛水派的路上遇到山匪，一路照顾我的哥哥为了让我有机会逃生引走山匪，我如今闭目他的头颅高悬在山匪门前的样子还清晰可见。”
　　“曾经有人问我为什么不做仙人，我说仙人总是逆天改命，而我觉得没有什么需要改变的。她当时听了我的回答说我是痴儿，等我活的明白的时候会悔恨当初为什么不早早走上修行一途。”
　　留风红了眼眶：“都说人生追求无悔二字，可我如今日日夜夜都生活在悔恨中。”
　　“我再也不想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见在乎的人被倾轧了。”留风说着看向陈玺说道：“留风虽知君上比留风懂得多，但留风还是想和你说，也许你已经做的很多很多了，但千万别有一天让自己落入质问自己为什么不做的更多的境地。”
　　“好姑娘。”陈玺叹了口气，将留风拥入怀抱里。“你做的已经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