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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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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下着淅沥淅沥的小雨,雨轻难以入眠,仿佛又忆起去年乘船渡江的险境——
河渡码头,雨轻由裴姑带着上了一艘红桐栖木大船,为了左夫人的旧疾特意去江南寻萧神医,多日劳顿,一上了船裴姑就先照顾雨轻睡下,见她睡着了,才轻手轻脚离开。
月色昏暗,这时从远处传来‘砰’的一声巨响,震的整个水面都晃动了,雨轻醒来,却发现裴姑不见了。
雨轻连忙去开门窗,抬眼望去,只见远方某处火光冲天,似是其中一艘大船着了火,其间人影闪动,隐约能看见一个个人掉下水去;顺着风水声,雨轻隐隐听到一阵阵叫喊声和打斗声,惊恐之余还是找到裴姑,这时船舷上也响起尖锐的呼哨声,似是放哨的船夫在示警。
不一会儿,船上的人都醒过来,四下里张望,人人俱是神色慌张,雨轻冲出船舱,大喊:“裴姑,裴姑!”
“是水贼!”有人叫道,众女眷大惊失色,纷纷抱紧行李包裹。
幸好有一艘安全的小船赶来,许多人都争相跳上了小船,雨轻略有迟疑,哪里还有自己的位置,踌躇之下,却听见背后的男人冷言道:“害怕什么,还不跳下去,难道等着被贼人砍吗?”
“可......可是我不熟水性.......”
话未尽,雨轻便被那男人狠心推下水去,一入水,只觉得江水刺骨寒冷,好在不是隆冬,她在水中挣扎着,越是挣扎越是沉得急,江水咕噜咕噜猛灌进嘴里,她快要支撑不住这沁入心脏的寒冷。忽然腰上一紧,后面伸出一条胳膊圈住自己,雨轻已经没了力气去挣脱,双臂一阵酸软,然后身子叫那人团团圈住,一贴上去,那人耳语着,“别怕,你不会有事的。”
那人双脚连蹬了几下,两人浮出了水面,雨轻迎着冰冷的江风,深吸一口气,慢慢睁开双目,看见这个少年郎正冲着自己微笑,“我带你上去。”
那少年说完这句话,还未等雨轻讶异,只听一阵江水拍动声,一艘张点着好几个大灯笼的小船驶了过来,那少年似乎水性极好,一个挺腰举起,就把雨轻压到船边,然后一双有力的大手,一把把雨轻整个提了上去。
一离开水面,一缕缕刺骨的江风如同针扎般刺入雨轻身上,不过须臾之间,一条厚厚的大棉被劈头盖脸的罩了过来,把雨轻上下左右全都包住了,然后水中的少年也爬上船来,隔着水淋淋的头发,雨轻依稀看见一个面如美玉的公子在给她裹衣裳。
雨轻浑身哆嗦着,迅速抬头四下看,只见小船被灯笼照的通明,船上站立了几个男子,正忙碌着把自己裹成个大粽子的少年,一身浅蓝长袍,没有半件饰物,只一双幽深的俊目似曾相识。
雨轻用力眨了眨眼睛,心下的畏惧少了一些,低语:“你是谁?”
那少年眸子一亮,笑道:“自然是你的恩人。”
“我们不曾见过吗?”她怯怯的问。
他觉得很奇怪,这女孩怎会这样问。
“恩人?说不定你们是和那群贼人串通好的,不然这深夜里怎么会偏偏正好遇到呢?”
少年幽黑的眼睛忽然沉了沉,秀长的眼线挑起几丝薄嗔,宛如隐隐绰绰的水面上流动着光影,似乎想瞪雨轻一眼,但又忍住了。
“不可对我家公子无礼!”方才下水救她的少年立时站起,对她道,“我们好心救你,你竟然连个谢字都不说,若非我家公子遇过,那艘客船上的人都会死,难道你没看到贼人已经被我们制服了,就绑在那艘小船上。”
“矜弈,他们可招了?”他冷眼望着江面。
矜弈摇头。
这时,他匆忙起身,一脚踏在船头,手持一张大弓,弯弓搭箭,屈猿臂挺蜂腰,嗖嗖几箭下去,江面上浮动的几处立刻冒出血来,周围几个随从也照样射起箭来,至于原本就在江面上的人头,便成了活动靶子。
淡淡月光下,少年面色阴翳,略瘦的身子俯视着江面上浮起来一具具尸体,但见有哀嚎挣扎的,一箭下去补了性命,一派鹰视狼顾,满眼杀气嗜血,雨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公子,是属下大意了。”
“无妨,想这些水贼死有余辜,只是弄脏了我的船。”
雨轻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有人早已递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她小心翼翼的端着,拿眼瞧着那两个少年。
“莫不是觉得这汤里有毒?”公子笑道:“现在除了相信我,你还能相信谁?”
大风起,迷了她的眼,心似乎也开始摇动了。
..........
是的,就是他。
雨轻从床上爬起来,心神豁然。
“果然是他,”她托着腮在书桌上胡乱画着什么,“景文,他究竟是谁?又是怎么知道澈哥哥的事?”
未眠夜,无思绪。
待天明,她整理好着装,去见大半个月都未曾碰上面的舅父,她不知舅父为何要急着找自己,但愿不是个坏消息,只是快步走到延庆堂。
但见花厅内一片肃静,左思官服还未换,望着她,眼睛里满是哀伤,一旁坐着的左媛也佯作伤心,不时拿手帕擦拭着无半点淌泪状的娇嫩脸颊。
“舅父,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雨轻上前相问。
“孩子,你的母亲掉下悬崖,恐再无生还........”左思哽咽着说,“我苦命的妹子哇,让为兄如何向泉下的父母交代啊!”
雨轻身子恍惚地颤了两颤,失措的坐到椅子上。
“雨轻妹妹,姑姑已去,你莫要想不开,还有我们陪着你,照顾着你,我们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左媛假意关心道。
雨轻落下一行泪,又赶紧擦去,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不会的,娘亲答应过我,会一直等着我回去,她不会骗我的。”
“雨轻,”左思走过来,半蹲下身,抚着她的小脸,眼圈又是一红,说:“我也很难相信,甚至不愿去相信,可是府衙派去的人已经寻到你母亲的亲笔遗书,还有悬崖边上的藕色薄衫,即便尸首尚未找到,但你母亲的死亡却已成事实。”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雨轻再也忍不住悲恸,眼泪如涌,泣声说:“娘亲还活着,她肯定还活着!”说完就抹泪跑了出去。
“快派人跟着她!别让她再出事!”左思急喝道。
左媛此刻心里却再难平静,也开始思量起来,姑母这一走,雨轻不就要长久的住在这里,处处抢了她的风头不说,往后出嫁免不得要争高论低的,这可如何是好,她真恨不得雨轻此去不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