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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二十二) ...


  •   锦觅已经昏睡过去,额头上满是斗大的汗珠,眉心锁成一个川字,头发也是湿的,像是浸了水一样。

      旭凤收拾好一切之后,洗好面巾为她擦拭身上的污血和脸上的汗水,然后就拿着一块干爽的棉布,一下一下的为她擦干头发。

      元神受损,灵力耗损过度,急怒攻心,心力交瘁之状,身体很是虚弱。而且,她体内有被人施展过隐秘禁术治疗的痕迹,又给她灌输了大量灵力,才保证她能活到现在。

      魔医当说完这些话之时,他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心头蓦然间一疼,接着又酸又涩,想起她吐血时的情形,想起叔父在万魔殿上诉说过她之前的遭遇,还有几个时辰前跟穗禾斗法的情景,想起她唇畔上蜿蜒的血迹,让他拧紧了眉头,许久之后才低声问道:“你可是……诊断有误?”

      魔医颤颤巍巍跪倒在他的眼下,看着这位手段厉害威名魔界的尊上面色越发低沉,低沉的嗓音缓缓传来,还是遮不住那声音里所带的强大煞气,登时连话都说不得那么利索:“尊,尊上,老臣在魔界行医这么多年,这位,这位姑娘……不,是魔后,现下虽然不知为何元神受损,以至于身体这般虚弱,但只要用灵力慢慢滋养神元,老臣再按魔后的身体状况调配出对症的汤药,固本培元,假以时日定能康复。”

      “快去做你该做的事,耽误了魔后的病情,后果你承担不起。”

      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缓缓响起,男人的声音十分冷酷,带着几丝毫不掩饰的冷意。

      魔医几乎要把头塞到地板里面一样,还不住地如筛糠般发着抖,一口大气都不敢喘。挪着身体,小心翼翼地离开了魔尊的寝殿,赶紧跑去为魔后调配魔药。

      他伸出左手缓缓将我额前刘海拂开,右手手腕一转,莹蓝色的水灵珠蕴出海蓝色的水纹,一股绵延灵力顺着印堂徐徐而入,流经百穴,在体内与锦觅的元神一番交汇后彻底浸入。

      方才渡给她两千年的灵力,突然她就在睡梦中痛得冷汗涔涔,想来是元神受损,灵力耗损过度后有些不适的症状,不自觉地按住胸口,唇侧泄露出如一只受伤的小兽般哀哀呻吟,旭凤忙不迭为她擦汗,俯下身用唇线抵在她的唇上,脉脉温情道:“没事的,锦觅……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锦觅醒来时魔界已经是夜半时分,她昏昏沉沉醒转过来,身上出了一层又一层冷汗,黏腻地依附着身体。贴身的里衣全湿透了,冰凉地贴在背心上,好似一个阴恻恻的厉鬼阴魂附在脊椎上。半梦半醒的一个瞬间,她几乎以为是在做梦,微微睁眸,眼中流不出一滴泪来,唯有泪水干涸带来的灼热痛楚,提醒着她的处境和伤心。

      旭凤见她醒来,忙端了床头前一碗汤药来:“魔医说你方才太激动已经损了元气,加之你本就气虚,断断不能再伤心,先把药喝了吧。”她茫然地就着旭凤的手一口口吞下药汁,喝完,只倚着床柱默默出神。

      旭凤抓过一把新鲜的葡萄干递到她的面前,“吃一把葡萄干吧,去去苦味。” 知道她素来喜好荤腥甜食,那碗药苦得比黄连更甚,真是为难她了。

      锦觅清幽眼波缓缓漾入旭凤眸心,“魔尊不是最讨厌这个水果吗?魔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出现?”

      旭凤思忖片刻,“锦觅,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怪我,怨怼我也是情理之中。那些禁忌我都已经下令消除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锦觅淡淡一笑,“你可是威风赫赫,杀伐决断的魔尊,我不过是一介司水的小仙,实在没胆子也没有那样的本事敢冒犯你。”

      在经历了那些是是非非后,哪怕错杀的误会也已经解除了,他们两个更应该是大路朝天,见面不识的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她仍觉得像是被他捧在手心宠爱着的错觉。

      旭凤亦不知道,自己此时胸口的那种欲要窒息的沉闷无力,该如何才能排解,长久地沉默着,许久才开口问道:“你就那么想跟润玉在一起?”

      空气一瞬间怔怔的闷热,她的沉默印证了旭凤的猜想,她的声音如投石入寒潭后的余音潺潺,“与你无关。”

      旭凤脑中浮现出那时她漫步在栖梧宫紫藤花长廊下的场景,她在串串花序悬挂于绿叶藤蔓之间,瘦长的荚果迎风摇曳,繁花满树,老桩横斜,别有韵致的花廊下步履轻盈,环佩珊珊,裙裾飘飞,欢笑明媚,那一刻她眼底何曾有过的伤痛与泪光?

      是他自己,令她痛而不能言,恨而无法挣脱。

      闭上眼,想起彼时澄澈无尘的清朗碧空,夏日缤纷飞扬的花瓣雨。心思兜兜转转,似有一缕神魂穿过流年似水,无数爱恨沉浮心中,凝神半天,才渐渐静下心神,道:“你先好好在这里休息吧,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派了心腹守在寝殿,旭凤一个人信步而行来到魔宫的后院,一片火红的凤凰花花海中的湖心飞檐亭,一人凭栏而靠,手上一卷半展开水蓝色的天界婚帖微微泛黄,他凝神在看,露出的侧脸半明半暗并不真切。

      四周花木繁盛,仅他手心间的一点朱砂红迹触目惊心。

      一名女妖引着鎏英立于湖心亭的石阶下,“尊上,鎏英公主求见。”

      旭凤半敛着眉眼,一阵风过,亭下花海涟漪相撞,面前案几上的紫金凤顶蟠枝烛台上的蜡烛燃得正旺,化下的滴滴红蜡,当真似红泪一般,静静滴垂落无声。

      “凤兄不在寝殿里陪着魔后,反而来此处消磨良辰,看来是夫妻两人闹着别扭,生生浪费了这大好时光。”

      旭凤不经意地一避开鎏英的眼神,旋即安静地垂目,“我就是拿她没办法,还能怎么样啊……”

      鎏英眸中深显不忍之色,悄悄靠近,“锦觅向来也是不拘小节之人,这番这么为难凤兄,看来是被之前伤得太痛太深了,莫不是有些惧怕了?”

      旭凤指尖一松,婚帖便乍然落了下去,面色不变却郁然一叹,“我知道,都是我自己造的业障罢了……”

      鎏英望一望星子明亮的夜色,笑道:“凤兄可别怪我太偏袒嫂子了,毕竟我也是个女人,心里总时不时多袒护她一些。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还望凤兄别介意。”

      “鎏英既是尊上最得力的下属,自然是要为尊上分忧的。况且,鎏英答应过凤兄,替你向嫂子解释清楚嘛,更是得言出必行,毕竟有些事少不得旁人的助力……”她温然微笑,拱手退下,“按礼数,鎏英该去拜见魔后了,鎏英就不敢耽误,先行告退了,尊上。”

      旭凤虚虚张了口,可话到舌尖,一字也说不出口,只能看着鎏英来去匆匆,眼神里似是忐忑的神情,片刻之后却又恢复了先前的寂淡。

      寝殿里,旭凤走后,锦觅并没有闲着,抓紧时间运功调息。察觉到体内多出来的两千年的灵力,护养她元神的那片气泽却十分高深精纯且庞大汹涌,汹涌又沉静,内敛又磅礴,便是个五感皆失的家伙也猜得到是谁的灵力。

      强稳住心志,跌跌撞撞扑到旁的桌案上倒了杯茶水,水还没灌下去却咳嗽了两声。方才神识波动得狠了,心中一阵突突地跳,她腿一软靠着桌脚跪倒下来,带着茶盏碎了一地。

      “魔后?!怎么了……”寝殿大门外突然涌进几个侍女,看着地上的碎片,一呆一愣问道。

      锦觅勉强笑了笑,撑着桌子爬起来:“刚睡醒,没个留神把东西摔碎了,这些东西还挺贵的吧?对不住啊,让你们白白受惊了……”

      侍女非常想上前服侍,但显然对这位新魔后的性情十分不懂,这就弄得她们十分的局促不安。

      “锦觅!”见鎏英公主不疾不徐踏进寝殿,屋子里的人不知如何是好,便跪了下来。鎏英见状不由得感到有几分奇怪,脸上笑容敛去了几分,抬眼看去,才明白导致这一切惶恐的原因何在。

      鎏英莞尔一笑,牵过锦觅的手,“你这毛手毛脚的本事多年不改,尊上就说过,你以前住在栖梧宫的时候,不是打翻了砚台,就是弄折了桌椅,眼下反倒是越活越回去了,连这些都能摔了。”

      锦觅略略尴尬,旋即一笑,“我一直都是这样粗心大意的毛病呢,倒是害了她们这些姑娘担惊受怕成这个样子,我心里愧疚得很,正愁没办法呢。鎏英公主你来得正好,要是她们被那些总管之类的人责骂惩罚了,你就替我帮她们解释一下吧,免得她们平白因为我受了委屈,我这良心会不安的。”

      鎏英闻言忍不住大笑,“这都说水神锦觅仙上向来与六界为善,对凡人祈愿更是予给予求,自你做水神来,六界风调雨顺。今日才更加了解,这更是有着一颗菩萨心肠啊。”摆摆手,示意那些侍女下去,“咱们尊上的魔后都开口这样说,若是有人敢责骂惩罚你们办事不当,就让那人去找尊上理论去。看看是我们尊上维护魔后呢,还是帮着那人呢。”

      跪在下面胆战心惊的侍女不由得抱着感激在心底大大地出了一口气。

      前些日子一直有所传闻,说天界水神其实串通天界天帝、阴险恶毒、使用各种卑鄙手段勾引暗害尊上,现在看来,这谣言定是不攻自破了。她不顾自身安危,差点赔上自己性命救活了尊上的故事早就传入了魔界的大街小巷,如今又对素未谋面的下人如此宽容,看着她一副大而化之的样子,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将她和“阴险恶毒”几个字联系在一起。而尊上对她的宠爱,又明显是发自内心而无法遮掩的,怎么看也不像是水神仙上单方面勾引的结果。

      接触过锦觅的人开始抱着一种积极的态度去面对锦觅。很快地,勇敢、善良、不拘小节,这些形容锦觅的词汇开始在魔宫里蔓延开来。不参与任何政治游戏的侍从及民众开始发自内心地接受这个天界的水神仙上。

      大家的心中也逐渐产生了一些兴奋的期待,由她来做魔界的魔后,应该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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