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江烟雨GL》寒正

5、情何许（五）

　　后殿。熏香轻浮，暖炉袅烟。贤妃屏退了奴才，与诸葛黔私下独处。
　　“黔儿，委屈你了。”她温娴的眉目间，透露歉疚。
　　是皇家薄待了她，是诸葛族薄待了她，是他们的自私将她沦陷如今窘境。
　　诸葛黔神情淡静道：“姑姑言重了，身为父亲的女儿，身为诸葛族人，黔儿明白自己要背负的重任，从无怨言。”
　　一声姑姑，甚是亲昵。
　　不过诸葛黔是国师府青龙门族长的嫡五女。贤妃是诸葛族朱雀门的小长老的嫡长女。
　　二人虽同是诸葛氏，但同脉分支经历了数百年的变化，分门的血脉早不相同，只按辈分而言，是得唤贤妃一声姑姑。
　　况且她幼时，贤妃也甚疼她，看着她与元涣一起长大。两个都是心头肉，两个都不舍得伤害。
　　贤妃目色倏地冷凝，青梅相许的感情被拆散，怎么会没有怨言呢。
　　连她自己都有怨言。
　　世人都说生帝王家总有无奈，可生在国师府才更是无奈。族里的每一人从一出生就会被批命，一生都要按自己的命数去执行。
　　黔儿的命卦是母仪天下，却又为红颜祸水，而涣儿的命卦是天生反骨，命里还有红颜大劫才会只有半条真龙命，难以成为帝王。
　　此事，只有国师府才知，诸葛黔自然也知晓。他们没有把黔儿的命卦告诉暨帝，否则暨帝一定会杀了黔儿。
　　于是国师府暗中诱使太子去向暨帝求娶黔儿，假意会支持他。其实是利用黔儿的祸水命遭殃太子，顺便让元涣能死心，将来还有一丝机会翻转，成就帝王霸业。
　　再者，暨帝也不希望瑞王被感情牵绊太深从而迷失自我，所以准了太子所请。
　　总而言之她们注定是没有结果的，注定是彼此的祸。为了元涣的一世安然，诸葛黔俯首天命运，将自己推向一条无底的深渊歧路。
　　万般皆由命，半点不由人，贤妃不再多说什么，说再多也是枉然。
　　未几御医来了，直接到后殿向贤妃和太子妃见礼。
　　元涣在前殿不放心，向暨帝请示想入后殿听听御医所言如何。
　　元承亦是要去。
　　元涣直接驳他：“太子此时还是静待着吧，万一太子妃见你在有什么话不敢说，不就和那时一样了吗。”
　　那时两字，众人皆会意。
　　指的就是太子妃滑产那时的事，瑞王明明已经查出可疑的小内侍，可内侍被太子一个眼神恐吓后，毅然咬毒自尽。
　　“元涣，你什么意思！”元承猛地拍桌，瞬间暴怒，复竖指朝向她继续低吼道：“故意针对我，无中生有！况且黔儿小产的事也是父皇定夺的，你难道是质疑父皇吗！”
　　元涣朝他欠身，润唇一扬道：“太子宽宏，望谅解本王酒后失言。”
　　元承冷声哼哼，还击道：“你一句醉酒胡话，就挑拨我夫妻情份。劝你别再自作多情了，顾念自己的身份，也別把为兄当瞎子，谁会看不出你別有用心……”
　　“都给朕住口！”暨帝突然喝止道：“你们两嫌脸丢的还不够？”
　　元涣颔首道：“父皇，儿臣失态自愿领罚。”
　　“父皇。”这时，元涣身旁的小女孩起身向暨帝见礼，天真无邪的一张小脸，与世无争的纯净，连声音都是软甜软甜，她说：“翾儿有些担心姐姐，想去后殿看望太子妃。”
　　暨帝目光转向诸葛翾，紧绷严肃的脸缓和三分厉色，这十岁的小丫头还真聪慧，知道挺身出来帮元涣解围，有她一言，暨帝自会看在她是太子妃亲妹妹的身份而准许。
　　他便正声道：“去吧。”
　　诸葛翾嘻嘻一笑，再一礼，拉着瑞王的衣袖一起离开。
　　待离开人前，她遂松手，与瑞王保持了一些距离。
　　她虽还小，可她什么都知道，知道瑞王爱的是姐姐，知道她会娶她一个乳丫头，不过权宜之计。
　　不过嫁谁都是嫁，她们诸葛一族的女子命运又从来不随自己心愿。
　　认命吧。
　　元涣满心在意着诸葛黔，步伐疾速，忘了诸葛翾还是个小丫头，根本跟不上她的脚步。
　　不一会，小丫头就被她丢在身后。
　　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小丫头的身影，在偌大寂寥的皇宫里，孤独而萧瑟。
　　她不禁眼红，鼻酸。
　　已完全看不到元涣的背影。
　　不见了，不见了。
　　她完全不见了。
　　幼小的心灵刹那空荡。
　　极落空，极慌荡。
　　除了名分，她一无所有，连一个回头，一个担心都没有。
　　小人儿的泪，再难控制的坠落脸颊，一滴，又一滴。
　　心底阵阵钝痛。
　　可她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为什么会心痛。
　　她连情是何物都不懂的乳丫头，到底在伤心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