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羽翼》藤峰影

2、皇家弃子

　　秦，德源四年三月，杰出将领李逸飞进攻西星国，就先后攻下亭街、安定、石城三座城池后，两军对侍于西骅城外。
　　秦，德源四年七月，两军和谈，西星国派使者带大量的金银珠宝前来求和，为了表示诚意，西星国主将最疼爱的女儿，长公主金城嫁给了秦国主秦镜安。

　　三月十八那天，都星城内的大街上被挤的水泄不通，青车牛马，碧树银台，皆是金光璀璨，华美非凡，完全看不出这是一座刚从战争的硝烟中走出来的城镇，此刻，满城的欢愉已经代替了战争残留下的悲痛，公主要和亲了！战事将不会再有了！他们坚信着！
　　金城公主一入宫，便引起轰动，这位公主美的根本不像凡间所有，凤眉青目，纤长娇弱，加上她与生俱来高贵与冷傲，完全的征服秦王的心，集三千宠爱于一身。
　　秦，德源五年四月，册金城公主羽裳为永嫔，一月过后，又册永妃，宠冠六宫。
　　秦，德源六年，秦王不顾众臣反对，册立永妃为后,为永臻皇后。
　　秦，德源七年三月，永臻皇后为秦诞下二子后，血崩而甍，秦王悲恸万常，三月不能理事。

　　毓鎏殿位于皇宫的东侧，不同于秦国建筑一向以高大豪迈的风格，这里满院子郁郁葱葱的奇花异草，西星国样式的飞檐翘壁，还有那氤氲碧波湖中央的凉亭水榭，完全继承了西星建筑的小巧和秀气，道尽了江南的灵气，也灌注了这秦国君王对金城公主这一腔满满的宠爱。
　　可此时，昔日繁花似锦的宫殿被一片的惨白色的素纱代替，原本绿意姗姗的宫殿，此时却透着说不尽的静谧和苍凉，高挂的奠幔在如血的残阳中摇曳，凉风微吹，白色的轻纱跟着梁上的白绢便迫不及待的在诺大空旷的宫殿中诡异的张牙舞爪着，在纱幔的若隐若现中，似乎有抹身影笔直的站在空荡荡的大殿中，远远望去，那坚挺的背影，却说不出的孤单和寂寥。
　　“嗒嗒嗒．．．．．．”一阵脚步声由远至近，有序的步调泛着沉重与无奈，清脆的脚步声成了这死气腾腾的宫殿中唯一的响声，可即使如此，殿中人也并未因此而回头。
　　“皇兄。”秦镜轩停下脚步，伫立在殿门外，或许那人因为在这毫无生气的屋里呆的太久了，久得连同着他自身也带上了那挥之不去的阴影，那样透着浓浓悲哀泛着一身死气的人啊，还是那个被他崇拜着的皇兄吗？
　　“皇兄。”没有回应，他便又唤了一声，只是原本那些劝慰的话，不知怎么，竟找不到一句可说。
　　殿中人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仿佛一头扎进了自己的世界，在彼沉寂，周围一切，宛若无所知觉一般。
　　秦镜轩在心中微微叹气，自永臻皇后的葬礼结束后，那位秦国至高无上的帝王便将毓鎏殿的一干人等全部遣出，将自己关在此一天一夜，不许任何人靠近。要不是母后急的没办法，也不会来让他进宫来劝说。
　　低头看了看在自己怀里安然熟睡的婴儿，一抹疼惜不觉在心底蔓延，这个孩子，又有怎样的将来呢。抬起头，淡淡的冲殿中的那倔强的身影问道：“这个人世间，真的没有什么能让皇兄留恋了吗？祖宗留下来的这万年基业不要了？这些年拼搏下来的安定不要了？母后的养育之恩不顾了？还有．．．．．两位小殿下，皇兄也不要了?”
　　夕阳渐沉，天边的的云仿佛被泼了墨一般，染沉了半个天际。
　　在那个昏沉沉的大殿中，即使白幔有意无意遮挡，依然可以看见那身影在听到最后一句时微微的颤动。
　　果然还是在意的吧！嘴角勾起一抹笑，却依然淡淡说道：“小殿下刚刚失去了母亲，在这诡秘的深宫中，马上就被欺负了呢。”
　　闻言，秦镜安猛地换过头来，连日来的悲痛使原本刚毅俊朗的脸失去了往日的神彩，却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苍白憔悴和满目狰狞的血丝，但即使是这样，帝王的威仪还是不容侵犯，扯着沙哑的嗓子回身怒吼道：“谁！谁敢欺负他！朕要灭了他九族！”一吼完，便看到他怀中的小人儿，怔愣了片刻，目光又缓缓的低了下去。
　　秦镜轩也被吼的怔了一下，随即又有些哑然失笑，进入毓鎏殿之前，他特地去喻栏苑将小皇子接了过来，想以此来唤醒那个还沉浸在痛苦中的皇帝，只是没想到，到了那里，听着以前服侍皇嫂的女官流朱说，皇嫂去世之际，皇兄最恨的便是小皇子，还曾经大喊道“是他！是那个孽障害死了羽裳，滚！让他给我滚！朕再也不想见到他！”可现在看来，果然是气话啊。
　　徐步向殿内走去，直至跟前，微笑道：“皇兄你看，九殿下水灵灵的多可爱啊，你看，这眉，这眼，与皇嫂简直是如出一辙，这还是臣弟见过的最可爱的孩子了。”一边说，一边将孩子向前微递。
　　听着秦镜轩的话，原本平静下来的秦王蓦然抬起头，布满血丝眼眸中，那道阴鸷的目光如同毒蛇一般缠绕在怀中婴儿小小的身躯上，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寒入骨髓，让自小与他亲近，看惯了血腥的靖宁王秦镜轩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扔了！”
　　“什、什么？”秦镜轩被秦王的表情吓懵了，一时没法应过来。
　　“朕说，把那个孽障给朕扔了！”声音平稳，却带着彻骨的寒意，满目狰狞的血丝透着戾厌看着他怀中的孩子，夺人的气势逼秦镜轩不禁后退一步，生怕眼前的人会忍不住扑上前来把怀里的孩子杀了。
　　在秦王怨毒的目光下，背后已经开始冒冷汗，下意识的抱紧了一下孩子，劝解道：“皇兄，你冷静点，先不说这本就不是孩子的错，九殿下他．．．他是皇嫂用命换来的啊？！这是皇嫂留给你的孩子！你怎么可以辜负皇嫂的一番情意！”看了一眼怀中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忍不住为他辩解道“而且，你可以接受八皇子，为什么就不能接受他？”
　　“住口！那个孽障凭什么和朕的皇儿比，要不是他！要不是他羽裳就不会死！为什么他要来到这个世界！我有一个皇儿就够了！为什么他要出现！为什么害死羽裳！为什么！！”连日来的悲伤憔悴加上现在的怒火激动使秦王的身体显得有些摇摇欲坠，却依然倔强的挡开秦镜轩伸来扶他的手，他定定的注视着他，眼深沉的眼眸中透着无法遮掩的恨意，一字一顿仿佛从唇齿间挤出来的：“我恨他！我恨他！”
　　秦镜轩被他强烈的恨意震慑住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同样直直的凝视着他，好久，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双暗若星子的眼眸渐渐露出坚定的光芒，他冲着还迷失在仇恨中的秦王道：“既然皇兄不愿在要他，那么．．．．．．臣弟肯请皇兄将九殿下过继给我！”
　　夕阳渐沉，整个宫殿都被一层灰暗暗的灰纱笼罩着，对恃中的两兄弟，连对方的表情都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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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一片的黑暗，这是岳熙羽自有意识以来的第一感觉，微微苦笑，又到了一个充满黑暗的地方了吗？想要睁开眼，却发现眼睛上黏黏一层什么东西，沉重的怎么也张不开来。
　　“事情就是这样……皇兄他，似乎很恨上这个孩子…没办法，我能做的只有这些．．．．．”恍惚间，似乎有人在说话。
　　“唉………”一声叹息过后，感觉上有什麽东西抚过他脸，接着一个略带苍老的妇人的声音在正上方响起：“暂时也只能这样了，反正你的子嗣也不多，过继给你也好．．．．．．唉．．皇上对羽裳那么强烈的感情，你我都看在眼里，现在一下子失去了……总要有个宣泄的地方……”顿了顿，又问道：“还有一个孩子呢？”
　　“皇兄好像只对这个孩子有恨意，对另一个倒是宝贝的很。”刚才那个声音回答道，半响又有点犹豫的问道：“把他带走真的好吗？万一将来皇兄后悔怎么办？毕竟，这是他和皇嫂的孩子。”
　　“不管目前如何，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一阵沉默后，老妇人带着一点慈爱的声音再次响起：“镜轩，你．．．．什么时候走？”
　　“过两天我就要回封地了，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来，母后．．．．你多保重。”
　　“这么快．．．．．．”听到这边，岳熙羽的意识又渐渐涣散开来，重新投入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