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会来》盛世翎

4、第 4 章

　　贺峰猝不及防，在她摸了摸他的胃，确定他吃得差不多，连手都已经收回来了，他却还没回过神，保持着受惊的表情。
　　难得见到自己Daddy没有保持住他儒雅温柔的面孔，贺哲男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被人偷袭了的贺峰却哭笑不得，这小姑娘难不成还以为自己是在骗她不成，吃完干粮和苹果，没隔多久又吃兔子，胃再大也不可能还是扁的啊。
　　确定那两父子都吃饱了，齐溪也懒得在管他们，装过食物就开吃，下一顿还不知道在哪里，能吃饱当然就要吃饱。
　　见齐溪淡然自若的拿着他用过的餐具直接开吃，那里面甚至还有他没有喝干净的汤汁，贺峰莫名的觉得有些热。
　　即便是亲如父子，在贺哲男吃过东西之后他也是洗了餐具才用的。
　　等到把一切处理好，齐溪拿出她带的所有的能用来防身的武器。工兵铲杀伤力很大，却又不需要什么技巧，很适合贺哲男。至于贺峰，齐溪分给了他一把刺刀，匕首和枪则留给了自己。
　　贺哲男还不愿意用兵工铲，嫌它没有他们的武器那么酷，等见到齐溪把兵工铲的各种功能都演示了一遍，看得两眼直放光，抱着都不肯松手。
　　自从知晓那群绑匪里有雇/佣/兵后，除了方便之外，齐溪从未让这两父子离开过自己的视线，一方面是为了他们的安全，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监视，现在只凭贺峰一面之词，齐溪不可能真的相信他。能被雇/佣/兵这么看重，除了有他们想要的东西，还有可能是贺峰父子黑吃黑惹来的报复，不论如何，这都是一次打击恐怖势力的好机会！
　　齐溪和贺哲男正在等着去方便的贺峰回来，却突然传来皮鞋踩在石头上的声音。这荒山野岭穿皮鞋的只有可能是毫无准备就被绑架来的贺峰父子，贺峰穿着皮鞋走山路本就不便，不可能还故意踩在石头上发出拖沓声，除非他是为了示警！齐溪迅速拉着贺哲男就地藏好，握着匕首警觉的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果然，很快就看到贺峰被两个男人推搡着往前走。
　　个高的男人推了一把双手被绑住的贺峰，嚷嚷道：“快走！少给老子耍花样！”
　　贺峰做出疲惫不堪的样子，气喘吁吁地道：“我真的走不动了。”在这里还只有两个人，与齐溪联手不是没有可能把他们制服，再往前走，遇到他们的人情况就更坏了。
　　见贺峰确实是走不了了，个矮的便劝道：“大哥，我看他是真的走不动了，这娇生惯养的富豪哪能跟俺们一样啊！反正今天也赶不回营地了，不如就在这找个安全的地儿休息吧？”
　　个高的想了想，便道：“那成，就听兄弟你的！”
　　见到贺峰被人挟持，贺哲男就冲动的想要冲出去，才微微起身，就被一旁留心着他的齐溪一个手刀击晕。
　　最好的偷袭时机该是深夜，但现在贺峰和齐溪都没有时间可以等待，多在这花一分钟，危险也就多一分。也幸好这两个人不把贺哲男放在眼里，并不担心他会偷袭，两人很是放心的分开行动，高个留下来看管贺峰，矮个则去寻找地方扎帐篷。
　　齐溪绕到高个的后面，朝着面向她的贺峰使了个眼色，贺峰立刻知晓她要做什么，齐溪一动，他便立刻撞向了正坐在地上的高个。齐溪双腿交叉抵住高个的胸膛，双手紧紧锁住他的脖子，贺峰便辅助她压制住瘦高个的双腿。却不料两人低估了高个的劲力，即便是两人联手，也无法压住他。
　　高个猝不及防被他们制住，待反应过来便使劲挣扎，发现自己无法挣脱，立刻想要呼救。
　　见他要呼喊，齐溪和贺峰具是一惊，情急之下，齐溪拔出绑在腿上的匕首，想要一刀让他丧失反抗力，可齐溪拔匕首时高个见右手边突然没了阻力，便全身往右边用力，却正好撞在了齐溪刺向他的匕首上，导致整把匕首完全没入。
　　被喷了一脸血的贺峰怔怔的看着同样僵住的齐溪，贺峰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坐到她旁边，给予她无声的支持。
　　那是条人命。虽然两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但真的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手下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能言会道的贺峰一时之间也无法说出什么安慰的话。
　　齐溪闭上眼深深的呼吸了一下，然后坚定的拔出了匕首，松开了再也不可能反抗的人，在裤子上把匕首擦干净装入刀鞘，躺在地上呆呆的看了会儿天空才坐起来。
　　看到被绑着手的贺峰满脸是血的坐在自己旁边，齐溪沉默的伸出手摘下他的眼镜，固执的用衣袖去擦干净他脸上的血，仿佛想要独自一人背负所有的血腥。
　　贺峰也不说话，仍是那个温柔从容的贺峰，微笑着注视着帮他擦脸的齐溪，眼神温和，让人安心。他的心里却很复杂。
　　很挫败，他知道要靠齐溪带领才能走出大山，但他贺峰从没想过有一天真的会要靠一个孩子杀人才能活命。也很难受，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父子，她不用在这么突然的情况下双手就沾满鲜血，她仍然是那个有些调皮，却又自傲的小姑娘。中尉又如何，再高的军衔也无法掩盖她还是一个比Terrance小的孩子。他也很害怕，但不是怕齐溪，他贺峰情绪再极端，也不至于恩将仇报，他害怕的是死亡。这是真实的死亡，在死亡面前，他贺峰也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
　　将贺峰脸上的血都擦干净，齐溪这才注意到贺峰手还被绑着，抽出匕首准备划断绳索，却又突然顿住，然后将匕首收了回去，费力的用手解开死结。
　　贺峰配合着她，只是单纯的想要安抚受惊的齐溪，他其实并不在意那把匕首染过血。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解开绳子，齐溪便走进草丛将贺哲男弄醒，贺哲男一睁眼齐溪便转身走人。
　　贺哲男摸着疼痛不已的脖子，跟在齐溪的后面走出来，抱怨的话还在嘴里，就见到了一具血已经流的差不多的尸体，贺哲男吓得脸色苍白不已，脚步踉跄的走到贺峰身边，紧紧抓住他的手臂。
　　贺峰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背，然后就带着他往齐溪的方向走去。生死面前，没有脆弱。
　　一路上，齐溪都无比的镇定，甚至很轻松地告诉贺峰父子，他们应该已经到了长白山外围了，毕竟当地人都很清楚长白山脉内部的危险，那些绑匪如果只是两个一组的话，他们根本不会深入，顺着他们来的方向，很快就能出去。
　　贺峰看着她这样却更担心了，将所有情绪都压抑住，只会一生都活在这阴影中，要么再也无法摆脱恐惧，要么爆发。她是一个很优秀很有前途的军人，她不应该就这样被毁掉。
　　第二天清早，为了避免和出来觅食的野兽遇上，齐溪才带着他们找地方休息。贺峰还好，贺哲男却是累的人都快焉了，三个人安安静静走了这么久的时间，贺哲男也想通了，不再纠结于齐溪将人一刀毙命的事情。
　　等到贺峰父子睡着，齐溪却一个人走到了不远处的小溪里，使劲搓洗着身上的血迹。她一走，贺峰就睁开了眼睛，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贺哲男的身上，不放心的跟在她身后。
　　见她穿着湿衣服坐在溪边的石头上吹冷风，眼里的泪水要流出来时就抬头看着天空，贺峰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将她的脑袋搂到自己怀里，摸了摸，道：“没有人会看到。”这么倔强，也不知像了谁。
　　脸埋在贺峰的腹部，齐溪没有任何反应，没哭也没推开。过了许久，贺峰却突然感到自己的腹部被温热的水滴打湿，身体顿时僵住，很快又放松下来，左手抱着她的头，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贺峰从不知道，一个人的眼泪可以这么灼热，烫的他的心脏都觉得疼。
　　从开始到结束，整个过程齐溪都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只是在发泄的过程中，忍不住抱住了身前那个温暖的身躯，借以驱散心中的寒冷。
　　腹部不在感受到温热的泪水，贺峰无声的叹息，开口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是枪，是匕首，是会伤人要人命的武器！你是个军人，你的身份就注定了你只能拿着武器去以暴制暴，而不是像个学者一样用你的言德去感化他们！除暴安良是你的职责所在，你做的只是你应该和必须做的事情！”再厉害，也还只是个孩子啊。
　　难得的直白，却又有着贺峰特有的温和，无端的让人觉得安心。
　　怀里的人动了动，紧抱住自己腰的手臂也卸下了力气，整个人明显放松了不少，贺峰暗暗地松了口气，继续道：“你是为了保护我和Terrance才被迫采取这种极端的手段的，而且你想想，有多少无辜的人曾死在他们手里？若你这次放过了他们，又有多少人会因为这些无恶不作的人承受生离死别的痛苦？”
　　见贺峰这种在逃亡路上都讲究绅士风度的人变得强词夺理起来，发泄过后的齐中尉松开手，很不厚道的沙哑着嗓子嘲笑他：“嘁，你这完全是个悖论，我就不能把他们绑起来交给审判机关啊！”说着还使劲把脸上的泪水和鼻涕一股脑的在贺峰的衬衣上蹭干净。
　　贺峰也不计较，淡笑着看着又变得神采飞扬的人，温柔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贺峰这样温润儒雅的人，不管是恶作剧还是欺负他，只要他朝你微微笑一笑，总能莫名其妙的让你自己感到心虚，这也是为什么一路上齐溪只欺负贺哲男的缘故。
　　齐溪摸了摸鼻子，转开视线，正色道：“你别多想了，我不是在自责或者后悔。从我决定踏上征程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杀人会是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为了迷彩的这份荣光，我无怨无悔。”每一个和罪恶有关的人都站在一条黑白分界线上，不同的就在于我们拿着武器是为了维护正义与和平，是为了阻止妄想越界的黑色侵蚀光明世界。
　　齐溪顿了顿，看着自己的双手，苦笑着道：“可我是个正常人啊，第一次杀人我还是会感到恐惧和慌张啊。”
　　察觉到贺峰有些担忧的眼神，齐溪抬起头，看着贺峰，笑道：“但是这只是一种纯粹的自然反应，不用担心，我会克服的。”
　　贺峰自然相信她，只要她发泄出来，还能有什么过不去的，笑道：“我觉得你现在更该去生火，不然我可没有第二件衬衫给你用来擦鼻涕了。”
　　齐中尉瞪圆了眼睛，却又突然一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没有第二件衬衫？正好，衬衫可比一般的休闲装贵，既然是你自己不要的，可不能怪我。
　　贺峰对于齐溪那一个笑容，直觉她是不怀好意，却也没有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