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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修改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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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时间:2018.07.16,12:17.
北京
Double espresso
八号桌靠窗,窗外是水泥地,时不时三两人结伴而过,天空清澈广阔,苍茫无际。
梁樛生一直望着窗外。
他的脊背挺直,双手轻放临膝。
林深入座,观察对面的梁樛生。
沉静的凤眸。
挺直的脊背,双手轻放腿上。
麦色皮肤,白色衬衫,深蓝色长裤局部是梨花白色,裤脚磨损,白底运动鞋上深浅折痕证明它坎坷的经历。
林深想,梁樛生是梁樛生。
林深轻松下来。
梁樛生从设计图中抽离,注意到林深:“我在思考,没有注意你。”
林深回答:“我喜欢它。”
“林深,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
梁樛生笑了起来,说:“‘我’只喜欢自己。”
林深说:“是。
“我喜欢你的性质。
“你可以住我的家,在你找到工作,且可以付起房租之前。”
梁樛生问:“你的证据是什么?”
林深答:“背包。你不住在这附近,你可动用的流动资产不足二千元人民币。你没有拿包的理由。你不会买东西,你没有需要给人的东西。你只有你需要拿的东西。你带着半鼓的包。里面是书吗?”
梁樛生笑了笑:“是。”
“我可以陪你一起吗?”
“可以。”
二人起身。
林深关好车门。他发送消息。
梁樛生系好安全带,拨通电话,汽车启动。
梁樛生说: “陈叔叔,看到转账信息了吗?我是问朋友借的钱。”
“你犯法了?”陈箬火急火燎,脱口而出。
“没有。陈叔叔,你认为对编程与北京半点不懂的人,做什么样的事,可以立刻有一百三十万?入室抢劫,我过不了体育关。”
“你卖器官了?”
梁樛生:“没有。”
“樛生,放弃治疗吧。”陈箬沉声说:“你和你爸要生活,燕乐要上高中。燕乐有出息,是做大事的人。东惠不想拖累你们。”
梁樛生说:“谢谢陈叔叔关心。我是向我的朋友借的一百三十万。没有写借条。”
陈箬狐疑:“哪个朋友?”
梁樛生答: “店里的朋友。”
陈箬说:“樛生,我知道你。孰重孰轻,你清楚。我知道你独立坚定,我知道你聪明稳重,我也知道你敢与虎谋皮。”
梁樛生说:“是。”
“我挂电话。”
梁樛生又按下一串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12:40.
204
秦跖走进寝室的时候,看见梁燕乐从耳边放下手机,她问:“樛生不来家长会?”
梁燕乐说:“不。他认为我可以解决。”
秦跖:“你是不是从来不说谎?”
“我是我。所以我可以诚实。”
秦跖想了想,笑了起来:“我一开始认为你和你家里关系不好——你不说‘你哥’,说‘樛生’,不说”
梁燕乐笑了笑:“”
“你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又想做什么样的工作?”
“······计算生物。”
大地沉浸在一片闷热中难以自拔,空气湿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她忍不住又望了八号桌一眼。
“莉莉?莉莉!”刻意压制过的声音急速清脆,打断她的思绪。
她从期待中惊醒,循声望去,认出靠过来的年轻女孩。女孩作为服务员和她同样在这间餐厅工作,她们曾有过几次攀谈,关系不错。
“你今天怎么总是走神?是出了什么事吗?”
她读懂女孩眼里的关切与担忧,她摇摇头,低声说:“没什么。”
女孩子一噎。
平时敬业认真、开朗活泼,今早签到,不一会儿恍恍惚惚精神不振,你觉得你的“没什么”有说服力么?
女孩先隔过不谈,有客人找,她离开了。
莉莉把低头,在订餐记录里面,愣愣盯了好一会儿,神情木然。
她忍不住又望了八号桌一眼。
原木桌上瓷杯空置。
麦色皮肤,打眼望去叫不出名字的白色衬衫,深蓝色长裤磨损的裤腿与泛梨花白的局部。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白底的运动鞋。这双鞋仿若历经世事的老人,留下岁月赐予深深浅浅的痕纹,正在默数生命倒计时。
这一切都与藏蓝的窗帘、柔软舒适的褐色沙发、干净明亮的吧台……以及颇具创意设计的菜单形成强烈反差。
他的发色也昭示了这种矛盾,浓密的乌发中夹杂几缕鲜明的白。
他的大拇指与食指微不可察的摩挲。
他与这家餐厅的契合点,是他柔顺的发,整齐的衣衫,和他直挺的脊背。
沉静的凤眸。
7.3,21:30.
北京—宇航小区
梁樛生熟练地在诺基亚上按下十个数字,最终按下了“3”。
梁樛生心中默数。
一、二……七……
他数到十七。
梁樛生想:“接通了。”
梁樛生说:“你好。我是梁樛生。”
轻松,带着笑意。
7.16,12:24.
梁樛生喜欢湛蓝广阔的天空。
“先生。”
梁樛生转过头去,年轻的穿着工作服的女孩正看着他。
梁樛生问:“你有什么事吗?”
女孩扑哧笑了起来,向前伸了伸手里的红木托盘,上面放着一杯水。
“林先生交代服务台,如果十二点二十分八号桌没有第二个人,就送一杯水给先生,并让我们转告,他一定会到,请先生一定等他。”说的时候,她将水杯放在桌上。语毕又问:“您没有尝一尝干卡布奇诺吗?它的味道我很喜欢呢。”
梁樛生说:“谢谢。我不习惯喝咖啡。”
“您可以试一试呀,既然在等人,尝试不也是一件很好的事吗?”年轻女孩欢快笑着,说。
梁樛生想了想,笑:“可以。”
女孩子冲他笑笑,为餐厅第二波顾客忙碌去了。
梁樛生他右手执杯,送至唇边,浅浅抿了一口。
7.3,21:31.
“店长。你有什么事吗?”
清澈利落,如山巍峨,如溪潺潺。
“是。”
梁樛生说:“我想借钱。”
对方陷入沉默。
梁樛生平静地等待。他非常好奇:林深现在是什么样的人?
通话时间跳到了“00:46”。
对方开口。
“店长,我们见一面吧。”
梁樛生说:“好。”
7.16,12:27.
梁樛生慢慢品着卡布奇诺的味道,他轻轻放下瓷杯。
脚步声起,愈来愈近,愈来愈沉。
步伐很稳。
梁樛生应声望去。
那是一个年轻人。
线条明晰,凤眸狭长,鼻梁高挺,一线薄唇,身形挺拔而清瘦,着整齐修身的黑色西服。
他的面容沉静,是稳重的温和,目光落在梁樛生的身上,打量着他。
他的步子不急不缓。
梁樛生看着他,起身。年轻人亦在他面前站定。
梁樛生说:“好久不见。”
年轻人静静望了他好一会儿,才微微颔首。
7.16,12:35.
林深端坐在沙发上,眼神停留在梁樛生的脸上。
梁樛生饮下杯中的最后一口水。
林深一言未发。
梁樛生放下玻璃杯,问:“你有什么打算?”
两人并肩走出餐厅,外面阳光正烈。
林深扭转钥匙,车门解锁音响起。梁樛生拉开后门,坐了进去。
林深望了他一眼,拉开了驾驶座这一侧的车门。
车驶上了公路。
林深说:“店长,你要是还渴,可以喝矿泉水。”
梁樛生已经看见了,等了一个小时,又喝了杯咖啡,他确实还渴,说:“不用。”
林深默了下,说:“对不起。我临时有事被拖住了,赶上了堵车的高峰期。”
梁樛生说:“我不介意。”
林深笑了笑,忽然说:“店长。”
“嗯?”
“我是不是你找的第一个人?”
梁樛生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迟疑了一下,说:“是。”
林深笑起来。
然后他问:“店长,你结婚了吗?”
梁樛生觉着这问题着实莫名其妙,但他还是答:“没有。”
林深直视前方,咬紧牙关。
良久,他轻声说:“我们先去吃饭吧,家里没有什么食材。”
梁樛生下意识想说不用,有种诡异的感觉在心中蔓延,令他微微抬头,对上了观后镜里林深的眼神。
他的眼睛微微向上右方侧着,两颊紧绷,那眼神执拗又难过。还有……怯弱。
梁樛生脱口:“好。”
他岔开话题:“去哪里吃?我不太了解这附近什么地方的饭好吃,你来定?”
林深眉眼一弯。
他说:“那太巧了,我也不太熟,我们可以百度。”
梁樛生噎了下。
一家小面馆里,梁樛生饮下最后一口面汤,他放下碗,看向对面。
林深正细嚼慢咽一根面条,而碗里汤面降到三分之一处。可能察觉他的视线,咽下食物,淡淡看了他一眼。
梁樛生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有种温暖的气体堵在他的胸口,堵得他的眸光也柔和起来。
林深又继续埋头慢斯条理吃面条。
林深落座,胳膊肘搭了靠背,转过身笑着问:“店长,燕乐怎么样?她应该上高中了吧?过得好不好?”
梁樛生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是,她在北京读高二,住校,活泼开朗,也爱。她想以后考北京的大学。现在……”
梁樛生抬手在自己头部比划了一下:“和我差不多高呢。”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没有原来肥了。”
林深笑出声:“那太糟糕了,掐起来没有手感了。”
梁樛生忍不住翘了翘嘴角,眼里有了几分追忆:“你还想再把她气哭一次啊?”
一言一出,梁樛生才醒出不合适,徒然止住笑容。
林深笑了笑。
“是啊,一直一直都想,不过现在已经气不哭了吧。”
梁樛生一僵,望向林深,那双眸如潭深。
林深笑了笑,收回了身子,转动了车钥匙。
他说:“毕竟是你的妹妹啊。”
梁樛生没有再说一句话,直到迈进林深的家。
林深也再没有说话。
林深拉开门,点头示意梁樛生先行。
梁樛生攥着满手心的湿润迈进了门。
入门是玄关,左手边靠墙立着白色的矮柜。
林深带上门,道:“拖鞋在鞋柜里面。”
梁樛生蹲身拉开了柜门,见到塞满第一格的七八双风格迥异的拖鞋,愣了愣,取了左边第一双,递给林深。
林深怔了怔,才弯腰接过。
梁樛生取出第二双拖鞋,关上了柜门。
梁樛生跟着林深走出玄关。
客厅的整体风格是黑白简约,玄关在客厅的右下角,客厅不大,从左到右黑色沙发,原木茶几,凳子,晶屏电视,电视再往后一段右手是黑色门框的玻璃推门。
沙发往后左边,是个门洞,隐约可见墙上画中深棕色与碧绿交杂。
梁樛生怔在原地。
玄关正前方是一扇半敞的门,入目是一部分二米多高的多层棕色书架,上面挤满了书。阳光倾洒地板,尘埃在光中飞旋。
“店长?”
梁樛生回神,面前林深已不知何时回身,凝望着他。
“什么事?”
“我去热水,店长可以随意看一看。”
梁樛生说:“好。”
林深进了玻璃门。
梁樛生在凳子上坐下,他抬手,指尖轻轻抚过茶几。
林深再回到客厅的时候,入目是微微低垂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的梁樛生。
阳光打在他的侧脸,氤氲了眉宇棱角。颊上浅浅勾起笑容,渐渐鲜明在林深的眼中。
他一时怔。
林深沉默着走过去。
梁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