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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三星布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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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刷着红色涂料的十余艘快船驶来西陵峡,绣着江月楼专属的“江天残月”图案的赤色风帆在暗夜的冬风中猎猎作声。
“沈大人真乃神算,这些人都完了。”一名身穿黑衣的江月楼从者称赞道。
这片水域上,漂浮着近百具冻成冰尸的人与冰块散落在一大片支离破碎的大船碎木之中,那些负载财物却无主的小船随着水流波动而不转撞击着沿岸石砥。四周除了流水声,一切噤若寒蝉。
看起来,一百三十名彝陵老贼,被宁静远一人全部冰封在了这西陵峡。
沈晏面无表情地应道:“是么。”从者的火把照映着他的侧颊,却显得其脸色极为苍白,他左臂的黑袖口正在不断地渗血,似乎是刚才遭遇了一场恶战。但由于天色昏暗,没有被属下所察觉。
“不愧是被称为云部天才剑客的宁静远,好可怕的寒霜剑气。”他赞叹一句。
“大人,追吗?”
“准备马匹,上岸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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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楼群建在扬州西子湖畔,分成东、西、中三楼,主楼江月阁位于楼群中央,整体以红木构筑,东楼主外,名曰玉亭阁;西楼主内,名曰高榕阁。阁与阁之间皆有曲桥相通,风景秀美,又被人称之“三星江月楼”。
扬州有家著名酒楼,名叫“弥望长安”酒家,酒菜如其名,极有京城地区的高贵风味,因此被江南地区的富贵人家所青睐。酒楼的包厢也极尽奢华,无论是角落摆放的珊瑚树、墙壁悬挂的琉璃灯、案几上搁着的银白长剑、或是桌上青瓷壶内那一泓翡翠碧茶。
雕花小桌北侧坐着一名身着月白色衣裳的清雅女子,梳着轻柔秀美的长发,白皙无瑕的手提起青瓷茶壶,正为眼前人优雅地倒茶。她垂眸盈盈说道:“风庭,楼主与武林联盟那边的人会谈再即,你却半途调走沈晏,不怕他起疑么?”
七日之前,江月楼主杜陵北动身前往巴陵,原本将带着西楼阁领沈晏一同,但沈晏以事推脱了。看来,沈晏推脱的原因和叶风庭有着密切的关系。
对面之人是现今江月楼的副楼主叶风庭,一位弱冠年纪的少年。身着一袭青衫外披苋红色褙子,俊气雅致的容颜与雍然沉静的气质显得大气谦和、明睿尊贵。“他必然起疑,却为时已晚。”叶风庭端起那一盏雾气腾腾的碧波,茶中明净的倒影轻轻一晃。
“你对沈晏还真是信任至极。”浅衣女子则是东楼阁领静无瑕,两人在楼主外出之际,坐镇楼内事务。
叶风庭没有太多表情,只是抿了一口茶,眼睛稍带慵懒地半眯半开着“此前我已经够狼狈了。本以为三年前施下‘黄泉烛’之毒已令李青舟非死即残,谁料杜家那片得天独厚的寒霜白竹林竟派上了用处,将火毒完全压制。害我半年前,不得不潜入白竹林深处。”
静无瑕面露讶异,声音微微压低:“白竹林?那里不是布下了只有杜家人通晓的‘长渊阵’,稍有不慎就会被阵法化出的剑气切碎。李青舟中毒之后就被带入此地,为防再受害,再不出此林。”
叶风庭的神色也稍显严肃,他沉默了数息,随后说:“我的确是孤注一掷,踏入长渊阵不到半刻,四周阴风怒号,劲风与错落劲竹交错,产生数十道刃风聚集而来。若强行破阵,必两败俱伤并留下磨之不去的痕迹。”他举盏品茗茶香,沉沉地说:“但我在乱风之中听到了竹林深处的琴声。”
静无瑕看着他手中茶杯里荡起的涟漪,会意地点点头“不愧是你,见微知著。长渊阵我和沈晏都领略过,既阴森又凶险。”
叶风庭淡雅从容地笑:“是,我意识到李青舟定是在某一处抚琴,而我多停留一刻处境就凶险三分。所以拼力挥起一剑,用剑气携带寒血珠无声无息地袭去。”
静无瑕恍然彻悟,赞叹地说:“你为了不让李青舟继任这楼主之位,真是算尽机关。如此,李青舟再中寒毒,绝不能再待在那阴冷的白竹林中。”
叶风庭伸出一根手指探在茶杯上方的氤氲中,随后用指在光滑的木桌面上划出一条线,“我想他很清楚自己已经成了眼中钉,所以只有楼主能保护他,才能免于一死。可惜楼主这次去岳阳楼已是死局。”
静无瑕一愣:“死局?”
叶风庭颔首,“武林联盟的实力是江月楼的十倍,云玄门卿若笑更是江湖人称‘剑王’,棋不是只有我们在下,对方同样也在落子。我猜,砚家那位已经布好了局。”
静无瑕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口气:“不过你怎么知道沈晏敢动李青舟?那可是楼主的人。”
叶风庭侧目透过雕花木窗朝酒楼外的长街望去,一家卖饰品的摊前,买家和摊主正激烈地讨价还价。他似是无奈一叹:“这家伙只管钱,不管人命。我只是告诉他,那条船上钱多。”
静无瑕饮尽杯中茶,不平不淡地说:“楼主此前花重金请云玄门的人护送李青舟,你有暗中通知砚家的人做了手脚吧?如果云玄门接了护送任务,怕是沈晏和彝陵老都不敢轻举妄动。”
叶风庭的视线回到桌前,一杯碧水清茶已然见底。他还不知道其实有两名云玄门成员恰巧在那条船上。
“砚家三小姐,一直在暗中和砚零溪夺取砚家大权,她先助我当了楼主,我才能更好地帮到她。总之,只要李青舟死了,我就再也不用担心来自杜家人的威胁。”叶风庭对着门外说:“店家,可以上菜了。”
然而门外却走进来一名黑衣客,穿着干练的黑劲装,右手握一把朴实有余的直刀,正是西楼的沈晏,“叶风庭,这次你失算了。”他的左手臂似乎比右手粗了两圈,应该是包扎过的缘故。
叶风庭瞄了一眼沈晏,看得出来他此番风尘仆仆,定是飞马赶回江月楼;他脸上气血不畅,应是受过大伤。他放下茶杯,站起身说:“那条船上有意料之外的人?”
沈晏点点头,脸色并不太好地说:“嗯,梁十三和他徒弟。他徒弟保护着李青舟不知所踪。”
叶风庭眉头一蹙,盯着沈晏那苍白的脸颊:“梁十三?死了么?”
“没有。”沈晏很干脆作答,他的眼神中却闪过一缕惊悚,说:“我与他在岸边缠斗,突然刮起大风,随后四周燃起漆黑的大火,我俩在大火中均被不知名的刀法所伤。我逃得快,并不知道梁十三如何了。”
“找到李青舟和梁十三徒弟了吗?”叶风庭冷冷地问,似乎不太开心。
“他徒弟一个人正欲去巴陵,未见李青舟。”
“有同行的吗?”
“有一位蓝襦白裙的少女跟着他。”沈晏一五一十汇报了。
“少女?”叶风庭皱眉,脸上泛起一丝疑惑,想了一会似乎没想明白,随后他语气变得平缓:“沈晏,你这次虽然受了伤,反而为江月楼赢得了转机。静无瑕,备马,去巴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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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联盟的船靠上了岸,卿若笑在中、砚零溪在左、暮百里在右,三人几乎并肩走下,剑室派副掌门天水成碧与江月楼主杜陵北一齐恭敬作揖,杜陵北礼至文雅地说:“久仰武林盟主之名,今日……”
卿若笑简单作揖后抬手打断了杜陵北的话语,“陵北兄,多年不见,你这书生问候倒是越来越客套了。”年龄上来说,杜陵北与卿若笑均是四十岁左右,不同于卿若笑很早就扬名天下,杜陵北一直以来默默无闻,只是安心经营平静的江月楼。二人身居高位之前,曾数次协作。
卿若笑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令杜陵北一时语塞,杜陵北身后的江月楼成员听了,怒气冲冲地想上前,被杜陵北无声地伸手示意之下拦住。
“卿掌门,移步上这岳阳楼一坐,如何?”杜陵北随后说道。
“嗯。”卿若笑看着他,微微颔首。
天水成碧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头以表赞同,抬手作请姿势。
“十一少。”武林联盟北风派掌门慕容依墨友好地向砚零溪行了个礼,说,“这次怎么不见令尊以及令兄令弟?”北风派是武林联盟最靠近北部边塞的门派,常与胡人有些小摩小擦,平日受砚家照顾甚多。
砚零溪本来还戴着帽兜,闻言之后将之摘下,他不过十七岁,却有着一头花白长发。其手握折扇,恭恭敬敬回以一礼,浅笑着说:“慕容掌门有段时间不见,更显神骏老成了。家父年事已高,家兄腿疾未愈,家中诸事还需仰仗三姐多多操劳,吾十二弟又甚小,皆是不便出远门呐。”
跟在他身后的砚家人群中有一人极为显眼,那人身高近九尺,一袭描金黑衣,年纪也不过与砚零溪相仿,他瞥来一眼:“盟主都上楼了,你还慢吞吞的。”
砚零溪露出遗憾的表情,“那慕容掌门,我们楼上再叙。”
慕容依墨连连点头道:“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