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恶》芒果酥和凤梨酥

47、箱中神（9）

　　周一惊得后退半步，想离那巨大镜面远一些。直觉告诉她，不要试图接触，不要靠近。可是就在下一刻，她面前的巨大镜面突然碎裂了！
　　不止是她面前的镜面，就连她踏足的地面也骤然开裂，轰隆隆地坍塌！周一随之掉下了无尽的黑洞——

　　黑色与银色的漩涡中，她如同一只渺小的卑微虫蚁，被推向一面面漂浮于黑暗中的镜子。她撞击在镜面上，没有痛感，而是直接陷进了镜中。她看到很多很多个景象，有她熟悉的，也有从未见过的。
　　镜子里有古见寺，金色的寺庙在熊熊大火中燃烧。
　　僧人们盘坐在蒲团上，笃笃敲打着面前的木鱼，他们聚集在寺庙顶层，身后的佛像裂开一道道幽暗的缝隙。其中一道缝隙突然扩张伸展，深渊般的黑色里，数不清的绿色光点一闪一闪地涌现……
　　她还见过翻涌着的乌黑江水，镜子里的浦江是夜空的颜色，咕嘟咕嘟如煮沸的汤汁，不停往外冒着五彩气泡。气泡炸裂，迷雾里，江水如喷涌的泉水，巨浪成了乌黑的龙卷！

　　这是什么？这些都是什么？
　　千千万万个镜子里，她看到千千万万个不同的画面。它们快速掠过，仿佛一瞬即逝，但又丰富而漫长，每一个细节都完整地呈现在她脑中。
　　现实中并没有过这样的景象，但镜子里的画面都如此真实，真实到让周一感到不安。

　　她不断坠落，在无穷无尽的空间中翻滚，直到再次看见巨大的圆形镜面！
　　[啦~啦……嗯？别怕，孩子，那只是梦。啦~啦……]
　　歌声停止了。
　　[……啊，你醒了啊。]

　　谁？谁在做梦？谁醒了？
　　周一不受控制地一头撞进深灰色的帷幕里——
　　她翻滚了几圈，终于接触到了地面。“呃咳，咳……”她喘着气，双臂支撑起身体。关节太灵活了，反而不太好用。

　　[谁在那里？！]
　　喝问声从漆黑的深处传来。
　　前方是无尽的黑暗，黑暗中，似乎有什么蠢蠢欲动。隐约间，能看到四方形的盒子……巨大的盒子，不知是用来装什么的。

　　周一愣了下，“……K？”她不知该往前走，还是转身离开。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里，然后就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嗓音。
　　她努力爬起来，踉跄着走了几步。那个四方形似乎是半透明的，里面有什么在蠕动。

　　[离开。]

　　前方的黑暗里，猛地刮起狂风，她没走几步就被吹得朝后翻滚了好几圈，身后的镜面随之产生一股强大的吸力，周一的衣角刚刚沾了个边，整个人就被拽了进去！
　　“唔啊啊啊……！”她整个人被卷进风暴中，银色的风暴直冲未知的另一端——

　　周一‘砰’的一声撞上某个柔软的身躯，把对方撞得痛呼一声，跟着滚到石阶上。她滚得头晕眼花，平躺在石板路上，怀里抱着面银光闪烁的镜子。她直起身，镜子就劈里啪啦地碎成石子大小了。
　　“周……周一？”她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惊喜中带着怀疑和哽咽。金慧趴在她边上，额头有块乌青，大概是被撞的。

　　周一还没来得及回应，视线就不由得转向不远处的那个物体……人形的某种东西。
　　赤红筋肉暴露在外，看不见表皮，面部也没有五官。它浑身上下的肌肉组织蠕动着，每一个肉块都像是活的，随时要脱离骨架。
　　“退后，退后！”周一快速爬起来，把金慧往后推。
　　红色筋肉组成的生物迟疑了下，它左手握着一个棕色木盒，右手缓缓举起，按在自己的面部摸索了一会儿，随后像是意识到什么，没有五官的面孔转向了周一……

　　“高奕斌！”金慧对着那东西叫道。
　　周一拉着金慧不断后退，背后冷汗冒了出来。高奕斌怎么成了这个鬼样子？！
　　“……高队？”她试探着喊了声。那东西没回答。当然，也可能是无法回答。
　　她心里骂了一句，把小刀握在手里指着对方。红雾像一丛跳动的火苗，沿着刀刃燃起，蹭地一下烧出三尺，刀锋瞬间拉长了数倍。
　　那团赤红色的肉块……或者说是异化的高奕斌，它踏出了一步。‘噼啪’声从肌肉组织里不停响起，黑红色的粘稠血浆从断裂的肌体里渗出……

　　看样子不能交流。
　　周一眉头紧皱，刚要举起刀，身侧忽地刮起一道凌厉的风！
　　两米多长的树干飞速砸向血肉模糊的怪物！
　　她的脸颊都被风刮得生疼，转头一看，郑启站在石阶上，双手还抱着根更粗的树干，看上去毫不费力。
　　树干打在红色筋肉上，‘啪’地炸裂开！
　　赤红的肉块跟着爆裂，它嘶哑地怒吼，如同野兽般扑来——

　　周一立马拉着金慧朝郑启那边跑，边跑边喊：“是高队！”
　　“知道。”郑启吸了口气，把树干猛地朝那东西一甩，周一和金慧已经越过了他，冲向另一头的树林。郑启转身飞奔，很快跟上两人。
　　“这里有问题，少用灵物器物。”他叮嘱道。“慧小姐跑不动赶紧说，没时间耽搁。”
　　郑启跑动时，随手一拳一脚就把几棵挡路的小树打折了，抓起树干就往后扔。他一边跑，一边眯着眼打量周一。
　　“你活的死的？”郑启忽然问。
　　金慧咳嗽一声。周一答道：“活的，命大。”

　　“他异化了。”周一瞄了眼身后，“很严重，无法交流。”
　　“老高的状态我清楚，没道理这么快到畸变阶段，应该和‘钥匙’有关。”郑启说。
　　金慧连忙补了一句：“就是他手里那个盒子，高队把钥匙装进去了。”
　　周一百忙中回头一看，果然，异化的高奕斌仍然死死抓着木盒。
　　这时，她发现，原本弥漫于松林山中的白雾似乎消散了些，可诡异的是，那只小小的木盒四周却有一层厚重的雾气笼罩。

　　金慧拉紧了领口，问：“郑启，你有看见其他人吗？”
　　郑启摇头。“都走散了。”
　　周一想到那只乌鸦，想到自己变成白雾。那段记忆已经有点模糊了，像是一次额外赋予的生命，懵懂、无知无觉地经历了万物生死与轮回。
　　她好像死过，又活了。
　　那些消失的人可能变成了一根树枝，一条毛虫，又或者一块石头。
　　整个山林……都是活的。

　　可现在，除了身后畸变体的嘶吼声，他们自身奔跑时的喘息声，以及郑启折断树枝时发出的声响，松林山竟然很安静。
　　没有呼啸风声，没有树叶沙沙声，没有鸟雀鸣叫声。
　　安静得让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