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恶》芒果酥和凤梨酥

33、受难者之殿（3）

　　柔软的表皮和其下的血肉轻易地被刀尖扎入，周一下意识地想拔出小刀：“不！”但她立刻又反应过来，刀尖扎进了脖颈动脉处，如果现在拔出……她的手抖了下，可覆盖在手腕上的另一双手掌却仍坚定地握住她。
　　纤长的手指捏紧了袖口，爱丽丝握住她的手腕，猛地把小刀拔出！
　　“不……”平静的金色竖瞳里映照出一个惊慌失措的人影。周一的影子被浅棕瞳仁拉长，轻柔地裹住，随后慢慢消散。

　　不该是这样……不是这样的！
　　“K！！”周一转头，对墙壁上镶嵌着的镜子大吼。她扔下沾满血的小刀，颤抖着手覆上爱丽丝的脖颈，紧按住不断喷涌出鲜血的创口。血液从她指缝里流淌，流向手背，流向灰白的地面。她已经按得很紧了，但鲜血还是不断地喷出。
　　“K！我知道你在看！！”周一喊道，“救她！！不是这样……我没想这么做！”她急切地要脱下外套包住爱丽丝的脖颈，却苦于不能松开手掌。

　　镜面中的模糊轮廓晃了晃。
　　“这是她的请求。”

　　周一单手脱下了一半外套，连忙按住血孔。她一时有点恍惚，觉得自己听错了，或是没听清K的话：“什么？”她想，无论结果是什么她都能接受。在来之前，她已经想好了，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但不是这样的。
　　“她不想杀我？她不在乎何晓予了？！”荒谬。“那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她眼前只有不停喷涌的血液，渐渐地，连外套的半边袖子和衣领都被染成了深红。

　　“爱丽丝和我的协议只有一条，她为<秩序>效力，击杀017号、036号畸变体，我帮她找回何晓予的尸骨下葬。”K说。“她没有问的，我也没有答。”
　　周一错愕地看着镜面。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而已？！
　　“之后，她请求我联系你，希望你能成为‘执行人’。”镜面闪烁着，五色的流光隐隐约约地在影像里浮现。K的目光似乎停留在爱丽丝脸上，又似乎游移不定。“最早的一批玩家对异化的了解都达到了一定程度，逐渐就有了一条潜规则。那些预感到，自身近期内将发生畸变的玩家，通常会去找另一位值得信任和托付的玩家作为‘执行人’，在没完成最后一阶段异化前，了解自己的生命。”

　　“你……！”周一的头快要炸开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扔掉了那件外套。已经没用了，金色的双眼再也不会睁开。
　　当她做好了死亡的准备时，却忽然得知，自己才是那位死神。口袋里的手机不停地震动，周一瞪着镜面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她几乎控制不住想砸碎镜子的冲动。她拿出手机，是游乐场app发来的一条推送。
　　……当初她杀死何晓予后，也接到过这样的推送信息。

　　［区域0045－编号210009－称号暴虐者－玩家周一因称号特性获得额外休整天数42天，现剩余休整天数102天。］
　　周一立刻关闭了app，她觉得这条消息刺眼极了。

　　“这样对双方而言都是最好的。”K回答。
　　“你什么意思？”周一看着镜子里的身影。“什么叫对双方而言都是最好？你不就是想让我顺顺利利地杀死爱丽丝吗！你不想让她知道真相，因为万一她了解事实后发生畸变，你还要安排人手去围剿她，可能会造成更大的玩家伤亡和资源浪费，而且还有一定风险会暴露于公众视线下。”她冷笑道。“为了秩序，对吧？”
　　K沉默了一会儿，摘下礼帽低下头，似乎是叹了口气。
　　“很抱歉，对你隐瞒了爱丽丝的请求。”他说着，伸手按住了镜面的另一侧，原本平静的镜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个穿着紫色连衣裙的女人。
　　镜面中，她穿着朴素的白色平底鞋，从一个偌大的停车场走进电梯，搭乘地下二层的电梯直达某个一站式百货的3楼，在一家奶茶店买了杯饮料后，与售货员笑着交谈了几句。随后这个女人走进了同一楼层的花艺礼品店，与一名店员打了招呼后进入更衣室，出来时换上了一套粉色的工作服。
　　“作为赔偿。”K的脚尖轻轻点了下镜中的地面，那段影像就消散了。

　　K最在乎的东西是秩序，但周一呢？她问自己：我在乎的是什么？
　　她应该拒绝，狠狠地把面前的镜子砸成碎片。可这有什么用呢。这样的反抗和冲动有什么意义呢？爱丽丝死了，她再怎么怒斥K，再怎么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事情也发生了。但那个欺骗了姚萱的人还活着！那个女人，她还活着！
　　没错，事到如今，周一已经没有退路了。为了那个真相，她杀了何晓予，杀了陈潇潇，杀了爱丽丝……可能以后还会杀死更多的人，但她没有退路了啊。
　　周一握紧了拳。“我会去找她的。”她一字一顿地说。

　　离开第六街会所后，周一定了返回尚海的高铁票。
　　前往高铁站的路上，她打开游乐场app，思考了下，编辑了一段文字，以私人任务的模式发布在<秩序>的玩家群里。
　　很显然，从K提供的影像里可以看出，那个女人隶属于某个组织，组织成员信奉某些奇怪的教条理念。既然是个组织，就意味着周一有可能同时面对复数的敌人。她想找几位目前在尚海的资深玩家作为协助者，然后去接触那个女人，搞清楚事情始末。

　　任务发布后没多久，周一就收到了一条信息，竟然是来自李铭炜！
　　[大佬，要拉人？]
　　她想了想，回道：[你有可靠的人选推荐吗？]李铭炜虽然不是最资深的那一批玩家，但是从周一的角度来看，这个人还算是可信，至少目前是这样。一个好的合作者可以不是最厉害的玩家，但必须是能让人信得过的玩家。
　　[有啊，绝对靠得住！给我20%的返佣就行。]李铭炜很快就又发来了回复。
　　说到底就是钱。周一翻了个白眼：[圈内推荐返佣都是10%，你别驴我。]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对付这种人，先诈他一下再说。
　　[夭寿啊大佬，谁和你说的10%啊？/哭//哭//跪地/怎么说也要15%才对！]李铭炜过了好几秒才发了这条信息。
　　好了，那就是15%了。周一回道：[一口价，15%，人品一定要可靠。]

　　等周一下了高铁，坐在一家网咖里时，发布在秩序大群内的任务信息，有两位玩家主动给出了答复，表示只要周一给出丰厚的报酬，任务难度不超过A的情况下都可以接受。此外，李铭炜也已经找到了三个候选人。这家伙有了金钱动力干活非常利索，很快就自发地建了个小群，在群里做起介绍。
　　这五个玩家里，有三位是经历过四次游戏，两位是五次，其中两个人似乎还彼此认识，进了群后马上交谈起来。周一看了他们发来的基本介绍，一个名片标注为‘金慧’的玩家写着‘侦测及感应型器物-数量1’，她心里一动，打断了群里的交谈，问：[金慧，你的侦测器物能做到什么程度？]

　　在围剿错位演奏者的任务中，周一对柳珊的能力印象深刻。这个女人虽然没能活下来，但她所拥有的两种能力都非常实用，且符合团队需求，无论是侦测型的紫烟香炉，还是那个不知名光幕灵物，都很大程度减少了团队战斗危机。
　　群内金慧发了一条信息：[呃，很难以文字形式详细说明。如果可以的话，见面后我愿意直接演示给各位看。不过我想先确认下，这次任务的难度是……？]
　　周一沉默了。她决定和这些玩家实话实说：[其实目前我手头的信息有限。可以明确告诉各位的是，我需要各位协助我找到并控制一个人，这个人隶属于一个组织，组织成员自称‘受难者’。]她犹豫着，不确定要不要把K给她看的影像内容说出来。

　　[卧槽那个神经病组织！]叫‘陈骏’的玩家忽然说。
　　[什么玩意儿？]
　　[没听过……]
　　李铭炜发了个问号，没说话。
　　周一激动地问：[陈骏？你知道这个组织？]
　　[一群疯子，鼓励成员献身给一个什么神，其实就是自杀。还说死了之后灵魂能超脱，不受游乐场控制，那不是废话吗，都死了当然一了百了！]陈骏说。[也就那些智障才信，一个个都被忽悠瘸了。]
　　周一怔楞了一会儿，下意识反驳道：[不是的！肯定有其他原因。]姚萱怎么会因为这么荒谬的理由加入这个组织呢？什么献身给神，灵魂超脱，姚萱不会信的。

　　这时，金慧突然发来好几个感叹号。周一和陈骏都没有再回复对方，等着金慧说话。
　　[冒昧问一下，周一，这个任务很迫切吗？]金慧说。
　　有那么一瞬间，周一产生了疑惑和强烈的动摇，就仿佛这不是一个问句，而是一个放在她面前的选项，是一条即将分岔的道路。她握紧了手机。
　　[我必须去做，立刻，越快越好。]
　　她没有退路了……在杀了那么多人之后，在进入游乐场之后，在获得人偶之颅后。她早就没了退路。

　　金慧发了个无奈的表情。[好吧，据我所知，这个组织具有高度危险性，组织成员有近三分之二是经历了三到六次游戏的资深玩家，他们有自己的联络方式，组织结构粘性很强，想抓一个人就要做好面对多人的风险，很难对付。]
　　[我愿意付给各位每人1w+的酬劳。]周一马上说。她早有心理准备，这可能会变成一个难度较高的任务。[视具体情况，还有额外补偿。]她又说，同时点击下拉联络人名单，给K发送了群邀请。没过两秒，K就通过了邀请，出现在这个小群里。
　　周一松了口气。
　　[愿意接取这个任务的，请在三小时内到这里集合。]她发了定位信息。[不愿意接取的，也请各位暂且不要离开本群。按照任务原则，请不要对外透露任何信息——<秩序>管理员K将作为见证人。]
　　……也是监督人。她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