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阳》奥德修斯

11、少年游

　　第十一章
　　“回来了。”父亲的声音不冷不热。
　　“嗯。”梁杨简单的回了一句，径直走到了自己的房间。过了一会探出头来，“我妈呢？”
　　“你妈有事，晚上饭咱俩吃。”
　　“你会做饭吗？”梁杨不相信的问道。
　　“不会。”父亲停顿了两秒，“出去吃，我请你。”
　　“哦，那谢谢啊。”
　　“带上驾照，一会先去交警大队。”
　　梁杨不再理他，回了房间。原来是鸿门宴啊，现在驾照一分可是一百块，他的这顿饭作为酬劳太轻描淡写了。梁杨躺在床上纵情的打着滚，这是在家才有的特权。
　　“吃什么？”处理完违章后父亲问道。
　　梁杨对父亲只给自己留下了一分的行为很是不满，“火锅吧。”
　　“好。”父亲淡淡的说。“新开的沃尔玛有家店还不错，沾你的光，我也去尝尝。”
　　火锅店是以邮轮为主题，色调偏冷，可食客们热情很高。等了大约半小时，梁杨和父亲才有了位置。
　　“你点。”
　　梁杨也不客气，赌气似的点了三四人左右的菜量。
　　“点了，就要吃完，不要浪费。”
　　“如果我真的吃不完呢？”
　　“和做人一样，选择的东西如果不谨慎，就要付出代价。”父亲用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子。
　　“你还是没说我会付出什么代价。”
　　“浪费的钱从你生活费里扣。”说罢，父亲意味深长的看了梁杨一眼。
　　菜上得很快，梁杨吃的很慢。因为只有慢慢地吃才能吃的更多，把浪费降到最低。很多人以为用最快的速度把东西吃进去可以把胃袋的容量发挥到最大，可最终的结果是相反的，因为你根本没给胃消化的时间。
　　“学习还算顺利。”父亲吃饱了，开始摸索口袋里的烟。
　　“顺利。”
　　“人际关系还好？”
　　“还不错。”
　　“嗯，那就好。”父亲不吱声了，开始点烟。
　　梁杨吃着东西，默默的想：“每次都是这么几句。”每当父亲问这几个问题时，梁杨总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不能自理的小孩子。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可父亲总是记不住。
　　“明天去看看爷爷，你爷爷很想你。”父亲嘱咐道。
　　“嗯，你不说我也会去的。”爷爷对梁杨很好，非常非常的好。“我很想念他，他身体还好吗？”
　　父亲抽了一口烟，“还不错。上次他还问我你什么时候结婚，他还想四世同堂呢。”
　　咳咳，梁杨噎到了。他连忙喝了口水，“你怎么说的。”
　　“你想让我怎么说？”父亲看着梁杨。
　　老爸，你的陷阱太低级了，“无非是说让他保重身体，迟早会有那么一天的。”
　　父亲的脸上闪过赞赏的笑容，“嗯，迟早有那么一天的。我也希望我和你儿子能跟你和你爷爷一样。”
　　梁杨不在乎地说：“那是你们的事，和我无关。”
　　“好好学习，毋为情伤。”父亲掐灭了即将燃尽的烟。
　　“老爹，你今天说的话好多。”梁杨抗议道。
　　“因为，我要试着把你当成一个男人看了。”

　　“妈，我走了。”
　　“吃过早饭再走。”
　　“不了。”
　　“不行。”母亲的语气很坚定。
　　梁杨无奈的走到餐桌上。
　　“你几点回来。”
　　“不好说，晚上吧。”
　　“都快中秋节了，还乱跑。”母亲抱怨道。“L市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在家多陪陪我。”
　　梁杨抱歉地笑了笑，“在家呆了好几天了，有点闷，出去转转。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L市呢。”
　　母亲不再多说，只是示意他多吃点。可能全天下的母亲在儿子出门前都希望他们多吃点。
　　熙熙攘攘的人群让梁杨感觉自己无比渺小。明明十分钟后有一班车，可售票员给的票却是一小时后的，梁杨只好找个地方孤独的等。
　　梁杨拿出手机，找到了514的群，发问道：“胜航，最近研究什么呢？”
　　“薛定谔的猫。”胜航回得很快。
　　“是薛定谔的处女吧，哈哈。”起哥又挑起了少儿不宜的内容。
　　“薛定谔的处女？便宜了那个姓薛的小子了。”大伟哥也开始冒泡。
　　“梁杨，你干什么呢？怎么想起在群里聊天了。”江盼问道。
　　“车站候车。”
　　“去哪啊？”江盼继续发问。
　　“L市。”
　　“去了能找到她吗？”小强也掺和了进来。
　　“我不是去找她，只是想到这样可以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就够了。”
　　胜航感叹道：“情到深处自然痛啊。”
　　“我也想情到深处情转薄，可是我做不到。”梁杨看了看表，“到时间了，我该走了。”
　　梁杨感觉大巴车走的还不如自己跑着快，它好像一个提不起气的病人一样，无力地前进。”何必呢？梁杨自己问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可能已经化为我的执念了吧，成了一种理想，一种追求。可是就像胜航说的，人丢了理想，和咸鱼还有什么差别。”想到这里，梁杨释怀地长舒了一口气。车子上了高速以后开始堵车，走走停停的，让人的胃很不舒服，困意也悄然袭来，梁杨不知不觉地睡了。
　　“先生，醒醒，L市到了。”耳边传来了乘务员温柔的声音。梁杨慢慢地睁开了眼，发现自己在高速公路附近的一个加油站。
　　“不进市区吗？”
　　“先生，不好意思，最近线路调整，我们到这就要停车了。”
　　乘务员温和的话语让梁杨有火也无处发，只好悻悻地下车了。四处荒无人烟，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加油站伫立在这，黑云也开始聚拢，打算教训这个远来之人。梁杨自言自语道：“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曾经走过的路。”
　　梁杨打开手机地图，打算查一下接下来的行进路线。这时一辆白色丰田开了过来。司机探出了头，”小伙子，坐车吗？”
　　“好。”梁杨没有多说什么。
　　“你去哪？”梁杨上车后司机问道。
　　梁杨一时无话可说。
　　“小伙子，你不是本地人吧。”
　　“对啊”梁杨如实答道。
　　“来找朋友的，他家在哪？”
　　“师傅，去H市一中。”
　　“一中有两个校区，你去哪个？”
　　梁杨有些懵了，“那就去市中心吧，市中心就好。”
　　“好嘞，30啊。”说罢师傅熟练的踩离合挂档，载着梁杨离开了。
　　我一直在你身边，远远比你想象的要近。梁杨的心变的很平静，他打开车窗，放肆地欣赏着一路的景色。海洋馆，也许她在这和海豚有过亲密接触；游乐场，仿佛回荡着她悦耳的笑声；蜿蜒的河，或许她爸爸曾经带她在这钓过鱼吧；黝黑的柏油路，也有着她行走过的残留的印记。L市哪里都好，因为一草一木都可以和你有联系。
　　“小伙子，天气不太好，你尽快和你同学会合啊。”司机友好地提醒道。
　　梁杨苦笑，“好的师傅。”
　　司机打开收音机，是周杰伦的歌－－《搁浅》。风筝在阴天搁浅，想念还在等待救援。
　　告别司机后，梁杨望着周围的建筑，心里有些茫然。“Follow your heart。”梁杨漫无目的的迈开了脚步。走在广场上，无数的青年男女在街头挽手相伴，丝毫不在意天气，而很多家长则开始催促孩子们早点回家，不同的爱总有不同的表达。
　　“小伙子留步。”
　　梁杨转头望去，是一个摆摊算命的大爷。如果放到平时梁杨肯定不会理睬他的，可现在他百无聊赖，就凑了过去。“怎么了，大爷。”
　　“我看你心事重重，不如算上一卦。”大爷抓住了梁杨的手，攥的死死的。
　　看来是走不了了。“多少钱？”
　　“二十，童叟无欺。”
　　梁杨按大爷的指令抛硬币，看手相。大爷沉吟了半晌，“小伙子，你情路不顺啊。”
　　“废话，要不我找你。”梁杨暗自想，嘴上却说：“哦？”
　　“你得结束两段感情后才能结婚。”
　　“哦。”梁杨应付道。
　　“看你像有点学历的。”看来梁杨呆呆的书生气暴露了自己。“不要沉溺于情网，好好工作才是王道。大爷我不是吹，感情的事别在意，有了票子，才有妹子。你看大爷我年轻时也是你们小年轻嘴里的男神，那追我的姑娘。。。。。。”
　　梁杨实在受不了了，“大爷，我赶时间，咱们山水有相逢，有缘下次再聚。”他扔下二十元钱，立刻逃开了。
　　又是十字路口，最讨厌的就是十字路口，因为梁杨又要做出前进方向的选择。这么多行人都有他们的目的地，可梁杨没有。走东面，梁杨做了决定，可这时绿色的灯变换成了红色，他只好等待。梁杨盯着地面上自己的脚大约半分钟后抬起了头。细致白皙的脸，夺目的唇，纤瘦的身材，含情的眼睛，这是梁杨脑海里浮现过最多的脸庞。他还没有反应的机会，她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五点多了，该回去了。”梁杨萌生了这种想法。汽车已经没有了，于是他订了八点四十四分的火车，估计到家肯定免不了被母亲唠叨。
　　眼睛下方有些湿润，男人也会哭吗？不，他没哭，是雨滴落到了他的面颊，下雨了。梁杨无意再继续探寻这个城市，也不想打车去火车站，他此刻只想一个人静静地沿着路边走下去。“见到了，已经是生活给你的惊喜了。你还想怎样，为什么不开心呢？人总是那么患得患失，自寻烦恼。”梁杨内心自己数落自己，丝毫不在意雨落下的频率越来越快。
　　好痛！梁杨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崴到脚了，这就是不注意路况的结果。“还好没大事。”梁杨自我安慰道。这时手机响了，梁杨无力的把它拿出口袋，号码很熟悉，他无数次的拨打过，又每次在接通前挂掉过。真正的通话，只有那一次吧，那一句“对不起”。
　　“喂。”声音很轻。
　　梁杨没说话。
　　“喂，是我，沐阳。”
　　梁杨当然知道是谁。
　　“在吗？”
　　“嗯，在的。”
　　“你在哪？”
　　“街头。”
　　“有伞吗？”
　　“我不喜欢这种东西，因为我本来就很矮了？”梁杨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啊？”
　　“我们那的人都说淋雨可以长高。”
　　电话那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给我个位置，我去给你送把伞。”
　　“不必了，路况不好，天也快黑了，你安心在家吧。我没事的，谢谢你的关心。”
　　“你什么时候回去？”
　　“八点四十四。”
　　“ 那你打车去车站避雨吧。”
　　“好。”梁杨识相的赞同她的意见。
　　“那你注意安全。”她可能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继续说下去的了。
　　“谢谢。”梁杨说完，电话被挂断了。
　　九点钟梁杨登上了迟到的火车，雨已经把气温带的非常低。“要说再见了。”梁杨望着窗外如同夜光虫般的灯火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