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鬼医】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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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五年后的一天，顾霖走在繁忙的街道，两个女孩打打闹闹的从他身边经过，有一个撞了他一下，娇羞的道歉离开。
他今日下山，是因为定制的衣裳做好了，需要下山来取。
“你听说了吗，纳兰家被下令处斩了。”
“大将军纳兰？早就听说了。”
两个年轻人窃窃私语从顾霖身边经过。
顾霖停下脚步，扭过头去看那两个人，“为什么处斩？”
两个青年吓了一跳，一个上前示意他压低声音，顾霖顺势掏出碎银塞到他的手里。
那个男人喜笑颜开的接过，拉着顾霖的袖子，“仁兄若是想知道，咱们找个茶馆，好好谈谈？”
顾霖并不喜欢与人接触，指着一个小胡同，“去那吧，我一会有事。”
男人收了钱，自然连忙答应。
三个人快步走向小胡同。
“怎么回事？”顾霖皱眉。
“哎，说是功高盖主。”一个男的压低眉目，纳兰将军自小就跟当今圣上交好，打赢了不知道多少仗，谁能想到发生这种事。
“我听说是因为奸臣挑拨，那个孙什么，他姐姐还是贵妃娘娘，枕边风哎。”另一个说。
顾霖皱眉，这两个人都是听说，并不靠谱。
“我看就是奸臣挑拨，再加上纳兰将军立下赫赫战功，皇上坐不住了呗。要知道那个孙什么的一直跟纳兰家不和。”
“孙什么？”顾霖问。
“你不知道啊？他是当今圣上的宠臣，孙行。”
打听完这些之后，顾霖就离开了胡同，他需要确认这件事的真伪，如果是真的，那么这个孙家是不能留了。
他还记得那个人倒在他的怀里，满头白发，眼神早就没有当年神采，取而代之的是苦涩和对世俗的淡然。
他问：“阿霖，我要死了，你说我死后，还是这副模样吗？”
顾霖说：“什么样子死的，就是什么样子。”
他可惜的叹口气：“我还以为可以变成与你相遇的模样。”
顾霖说：“我还记得。”
他的眼光突然亮起来，咳了两声，“我的那些孙儿们不懂事，还希望你能帮我看看他们。”
顾霖知道，这才是这个人说那么多的目的，但是他没有拒绝，这个人是教他认识世俗的人，他欠了这个人一个人情，迟早是要还的。
他以为他那些孙儿们没什么值得照看了，儿子是大将军，孙子们更是一个比一个出彩，虽然阵营不同，他们内斗他可以不管，可是外人没有资格伤害他们。
他终究还是没有实现承诺。
那一夜，顾霖站在孙府的外面，里面是欢声笑语，主人高兴，下人们也跟着沾光，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顾霖打开盒子，收了所有人的魂魄，他听见无数重物落地的声音，举灯的丫鬟倒在地上，火焰碰到纱幛，立刻燃烧起来。
顾霖站在府外，大火明明灭门，把他的影子拉扯到四面八方，脸上也是一片金灿，冲天的火光吞噬一切，艳如白昼。
他抬脚打算离开，却听见大门被撞开的声音。
顾霖诧异的扭头，一个脸上沾满灰烬的小孩趴在门框上。
他的衣服上是被火焰烧出来的黑洞，头发都卷曲起来。
不应该的，怎么可能还有活人？
顾霖不相信自己会有错误，那个少年挣扎的撑起身子，看见他的时候犹如看见救星，嗓子被灰尘熏得沙哑，他说：“救救我父亲，他们......”
顾霖没有听见他说什么，只是眼睛盯着他的手腕，移不开目光。
那是他难以忘记的东西，他亲手编织的，最后亲手戴在那个人的手腕处，里面还有自己的发丝。
他快步走上前，抓住少年的手，声音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是谁给你的？”
少年没有反应过来，以为这个人看上自己的手链了，连忙说：“这是我出生就有的，只要你救我父亲，我什么都给你。”
顾霖深吸一口气，一只手按在小孩的头上，小孩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顾霖咳出一口血，他似看见什么稀奇玩意，看了半天。
耳边是刀剑碰撞的剐蹭声，很难听，但是经久不衰，他连动的能力都没有，这个声音实在是太刺耳了，大脑都产生眩晕。
他想起师父说，不能动情，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动情了吗？没有，他只是想还债。
他抱着小孩，走过焦急的人群，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来的方向，他把小孩放到马背上，自己也登上脚蹬上马，离开了这座最大的城池。
时间多长不长，说短不短，七年岁月又这么悄悄的溜走，对于顾霖这种不老的怪物，这七年能代表什么？什么事情都没有，也什么都不会发生，他熟悉的人，都死了。
他把孙家的所有人放到炼魂瓶里面，每日受着烈火灼烧，刮骨剜心之痛，那些人可不能那么容易放过。
孙衍大老远就看见坐在院子里发呆的师父，走到篱笆前。放下背上的箩筐，里面是他上山采的药材。
他叫：“师父！”
椅子上躺着的人没有理他，闭着眼睛，就跟睡着了一样。
他走上前，拍了一下顾霖的肩膀：“师父，我今天采药的时候，遇见山下的月月了，他还给我了一个香囊。”
顾霖晕晕乎乎的睁开眼睛，“什么？”
“我说，山下的月月给我了一个香囊！我也有女孩子喜欢了！”孙衍贴着他的耳边大吼。
“安静，为师又不是聋子。”顾霖推开那张脸，嫌弃。
孙衍也不计较，拍了一下手上的灰尘，从衣领里拿出香囊，嘚瑟的在师父面前晃了晃，“师父是不是都没有收到过？”
顾霖看着那个香囊，不知道想起什么，一把抓过，扔到地上。
孙衍被顾霖这个举动吓了一跳，看着地上的香囊，又看着依旧是那副表情的顾霖，摸不着头脑，师父这是嫉妒？
“早知道我就不拿出来了。”孙衍抱怨。
顾霖重新躺倒躺椅上，“你喜欢她？”
“还好吧，她挺好看的。”孙衍回忆起月月笑起来的模样，眉眼弯弯，很好看。
顾霖没有说话，心里却莫名烦闷，这个人上一世还说喜欢自己，想到这里，顾霖立马否认，这个人上辈子说喜欢自己，不过是为了得到需要的东西。
“有为师好看吗？”顾霖没有睁开眼睛，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孙衍想着月月，又看着师父，认真思考了一下，“没有，但是月月是女孩子，还没有长开。”
“那就别要了。”顾霖默默的说了一声，很小。
孙衍当然听见了，嘟着嘴：“师父，我好不容易有一个人喜欢。”
顾霖再次睁开眼睛，太阳耀眼，他眯着眼睛看着孙衍，缓缓坐直，伸出一只手揽上孙衍的脖子，让他凑近自己。
孙衍就眼睁睁的看着师父那张脸在自己眼前无限放大，双唇碰到一起，师父的嘴唇很凉，他不敢反抗，就跟师父干瞪眼。
顾霖也看着他，最后先闭上眼睛，他其实不会亲吻，仅有的一点，还是孙衍教他的，他现在全部还给他。
孙衍红着脸推开师父，大口吸气，“师父，你干什么。”
顾霖懒散的再次躺下，侧过脑袋不看他，“你一直有人喜欢。”
孙衍吞了一口唾沫，这句话对他的意义实在是太大了，他从有记忆起，全部都是师父，这个人伴随了他仅有的岁月，虽然不苟言笑，可是真的对他特别好。
然后任由孙衍怎么叫，顾霖都没有睁开眼睛，也没用回他一句话。
孙衍心情复杂的下山，他需要找个人安慰一下自己幼小的心灵，没有看见他离开后，顾霖睁开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摸着自己的嘴唇，眼神逐渐哀伤。
“真的假的？！你师父亲你了？！”孙衍的玩伴竹子不敢相信。
他们两个在后山的小树林中，竹子的父亲有次受伤，被孙衍救下来送回去，遇见了竹子，两个年纪相仿的人就成为了好朋友。
孙衍点点头，用大拇指摸着自己的嘴巴，“你觉得，他喜欢我吗？”
“当然了，他都亲你了，怎么可能不喜欢你！”竹子见过孙衍的师父，跟神仙一样好看，被那样的人亲一口，真的连魂都可以没有了，真羡慕孙衍。
“那我是不是要负责？”孙衍有点害羞，压低声音问。
“那当然，你以后可要对你师父好，不然他就不喜欢你了。”竹子一本正经的说。
孙衍笑骂一声：“去你的。”
孙衍身上没几个钱。竹子拉着孙衍找个借口问自己爹要了几个铜板，两个人一起上街去给顾霖买礼物，就问长得好看的人适合什么，最后买了一个发簪，那人说好看的人最适合这个了。
竹子把孙衍送达山脚下，鼓励了一番，就目送孙衍离开。
孙衍回来的时候，天色渐晚，可是顾霖还是躺在那里，连动都没有。
孙衍叫了几声，顾霖没反应，他师父总是这样，有时候怎么叫他都听不见，非要他大叫，然后又嫌弃自己吵。
“师父！”
顾霖睁开眼睛，他浑身冰凉，坐起来哈口气，看着孙衍。
孙衍把顾霖的手抢过来，放到自己脸颊上，笑眯眯的看着顾霖。
顾霖觉得好笑，抽回自己的手，问：“怎么了？”
孙衍从袖子里面掏了半天，拿出一个铜制的发簪，递到顾霖面前，“那人说，好看的人都会喜欢。”
顾霖却愣在那里，思绪有点飘远，他当时也曾把许多东西摊到桌子上，让那个人看，那个人脸色很差跟自己解释他不是女孩子。
顾霖以为他早就忘记了，可是回忆的时候还是历历在目。
顾霖接过发簪，却又如触电般的扔到地上，声音冷了三分，“我不是女人。”
孙衍不知道他在气什么，看见自己好心挑选的东西被扔在地上，就觉得很委屈，你的好意人家根本不接受。
“我就是觉得很好看，想买给师父。”孙衍的声音很委屈，他想如果师父安慰我，我就不生气了。
可是顾霖只是冷着脸看着他，就像是无情的嘲笑。
孙衍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顾霖，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这东西没用。”顾霖说。
“可是这是我买......”
“没用。”顾霖无情的打断。
孙衍闭嘴，哦了一声，也不顾地上扔着的东西，扭头回到自己房间。
顾霖一个人坐在那里，夕阳西下，漫天红光，山中只有他一个人寂寥的身影。
他看着那掉在地上的铜簪，做工粗糙，也就只能哄哄他这种没眼力劲的小屁孩，换做是谁，都不会送给自己心爱的人这玩意。
他还是起身把那把簪子捡起来，上面雕刻的是一朵盛开的牡丹，还镶嵌着一颗廉价的宝石。
“俗不可耐。”顾霖说了一句，却还是把簪子放到怀里。
耳鸣声再次响起，比以往的都要大，夹杂着恶鬼的哭嚎之声，头痛欲裂，他觉得有无数鬼魂从地狱里面爬出来要自己偿命。
顾霖快喘不过气，他张嘴想求救，用头撞着躺椅，不要命的使劲。
他太痛苦了，那种声音实在是太吓人了，就在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嘶吼，要他偿命，要他下地狱。
孙衍虽然很不开心，但是回到房间一想，师父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就还是出去跟师父道个歉，如果师父一生气，就不喜欢自己了怎么办？
他走出房间，就听见了奇怪的声音，加快步伐，就看见师父在用后脑勺撞着躺椅的背部。
他想都没想，跑过去抓住抱住师父，阻止他自残的行动。
顾霖疼的浑身麻木，感觉不到孙衍的存在。
在厉鬼的哭嚎之中，顾霖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一只手从暗无天日的夜色之中伸出来，紧紧的把自己护住。
顾霖大口呼吸，如同即将溺死的人重获新生。
他全身都是冷汗，他知道自己迟早会死掉，已经快了，那些人要来找自己复仇了。
“你怎么过来了？”顾霖还是有点喘，问道。
孙衍瞥过眼睛不看顾霖，“我觉得那东西的确没用，过来道歉。”
顾霖没说话，只是盯着孙衍，要把他看透。
孙衍被盯得不自在，尴尬的问：“看什么？”
“看我养大的。”顾霖回答。
“以前没看够吗？你要想看，以后我天天躺在你的被窝里面让你看。”孙衍下意识就说出这句话，说完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他看见顾霖笑了一下，比山下月月笑起来好看多了，就像严寒的冬日过去，初春的柳树发芽，温暖人心。
顾霖亲吻着他，闭着眼睛，他看着师父颤抖的睫毛，也闭上眼睛。
孙衍想此时此刻死掉都值得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鬼医】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