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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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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里的对话声音不小,何金凤端着粥进屋的时候,何清欢立刻狗腿地上前接过来,拍马屁的话不住地往外蹦:“哇哦,好香哦,妈你大清早起来给我们做早饭好辛苦,快坐下我给你捶捶背。”
此话一出,堂屋里瞬间静默,何清欢成功收获了几道鄙夷的视线,她可不在乎,将眼含笑意的何金凤不由分说按在椅子上,双手灵活又力道恰好地给母亲捏肩膀,十足的小狗腿一个。
众人无言地沉默着,直到早饭结束去上工,何清喜走之前拉着何清欢小声地嘀咕:“小妹,我觉得今天妈好像心情很不错哎,还有刚刚二姐都快被你气疯了,真有你的,哈哈!”
“憨包欢欢,还和我去放牛吗?”
瞧见凑在一起乐不可支咬耳朵的姐妹二人,何清乐嘴角带着笑意,语气依旧酷酷的。
“去,不过我昨天和小莲约好一起割猪草,四哥你先去,等会儿小莲来了,我带她一块去找你好吧?”
何清乐嗯了一声便走了,何清喜好像跟自家小妹有说不完的话,要不是广播里又播报了一次时间,她还不愿意走。
“去吧去吧,中午见。”
前脚刚送走何清喜,陈小莲就背着竹篓来了,还算遵守时间,何清欢表示比较满意,边走边与她说要去哪儿割猪草。
“和你四哥一起?”陈小莲眼神一亮,语调都不自觉拔高了几分,隐隐透着一股兴奋。
何清欢眉毛微微一挑,哟哟哟~原来是四哥的小迷妹啊,说起来陈家和何家到挺有渊源,陈小莲父亲死的早,她的母亲同样没有再嫁,而是独自一人拉扯大三个孩子。
在生产队上唯一算得上何金凤朋友的就是陈小莲的母亲,比何金凤小六岁,或许是二人境遇相似,因此惺惺相惜,两家子女也多有来往。
她大哥和陈小莲的大哥陈大壮年龄相仿,不过陈大壮却还没结婚,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陈大壮喜欢她二姐,这两人似乎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两家小女儿也是十分要好的手帕交,唯独陈小壮与何家少有来往,前些年陈家日子同样艰难,这种境况却在一年前有了质的改善,因为陈小壮成了县革委会一名红∕卫兵。
搁这年代这是除当兵之外最荣耀的事情,陈家扬眉吐气了,没人敢瞧不起他们不说,还收获了一堆羡慕的眼神和赞美的言辞,最重要的是能吃饱穿暖。
何清欢从小姨婆的记忆里知道了这些事,只不过说到手帕交,她就不由地想起陈小莲昨天的心声,看来也并非如此。
二人到达目的地时,何清乐躺在石头上,双手枕在脑后,嘴巴里叼着草,翘起二郎腿一摇一晃,跟旁边低头吃草的牛甩尾巴的节奏一毛一样。
“四哥!”
“清乐哥哥~”
何清乐懒洋洋地扭头看了她们一眼,从鼻子里飘出一个“嗯”,合上眼眸不说话了,陈小莲脸上难掩失望之色,心不在焉割着猪草,目光不时偷瞄石头上俊秀的少年。
“走吧,我们换个地方,这里快割光了。”何清欢抬手擦掉脸上的汗珠,微微喘着气说。
她揉了揉因为割猪草弯太久酸痛的腰,见陈小莲久久没回应,转头看过去,发现她身旁的猪草里掺杂了大半猪不能吃的杂草,目光一直在四哥身上流连。
何清欢不禁莞尔,萌动的少女春心?
她不得不高声重复了自己刚刚的话,这次陈小莲听到了,她吞吞吐吐面露难色,眼神左右飘忽了好半天嗫嚅着:“清欢,我觉得有点累,要不你先去,我在这里休息会儿就去找你。”
“好,那我过去了。”
陈小莲松口气,压下心底的雀跃,甚至没问何清欢去哪儿割,等好友走远,她把镰刀一丢,小碎步跑向何清乐:“清乐哥哥……”
何清欢都不用去听陈小莲的心声,想什么都放在脸上呢,她懒得理会,全幅心思都在割猪草这件事上,腰酸疼肚子也饿,早上那点粥根本不顶饿。
正当她头昏眼花之际,一只手伸了过来,掌心上躺着四五个绿色的果子,依旧是屌屌的公鸭嗓:“刚刚路上看到一棵东桃树。”
“四哥你怎么来啦?”她朝何清乐身后左看右看,不见陈小莲也不见牛。
何清乐把果子塞她兜里,又从她手里接过镰刀,不耐烦地说:“陈小莲吵死了,下次不要带她来。”
何清欢愣了愣捂嘴偷笑,原来是不堪其扰跑了,不过看到他闷头吭哧吭哧割猪草,她想应该也不全是,四哥是怕她病没好太累,才来帮她割猪草吧。
伸了伸懒腰,何清欢揣着兜里几个果子来到溪边,仔细洗了手,又捧了一把沁凉的溪水洗脸,然后拿出果子挨个清洗。
这果子还没婴儿的拳头大,学名应该叫番石榴,她老家叫东桃,这种番石榴是红心的,成熟后香甜可口。
夏季的东桃口感粗硬味道酸涩,秋天才是东桃最佳食用的季节,可何清欢却觉得这是自己吃过的做好吃的东桃。
此时几里外的树林里,陈小莲坐在地上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她刚刚追着何清乐过来,不知怎么就追丢了。
她靠着树休息时,一条花斑长虫突然掉到自己身上,陈小莲吓得又跳又叫,大长虫受惊一口咬在她大腿上,之后落入草丛不见踪影。
陈小莲又怕又疼,那长虫肯定有毒,她也农村长大的,从小没少听大人们说长虫越鲜艳越毒。
她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心里不由得怨起了何清欢兄妹俩,为什么非要来这边割猪草?为什么不等等她就自己跑了?要不是他们,自己哪里会遇上这种可怕的事。
陈小莲越想越害怕,越害怕哭得越大声,心里恨死兄妹两人了,她想等自己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
“三丫?你怎么坐在这儿哭?”来人是个敦实黑壮的少年,他走近看着陈小莲不确定地问道。
“永才哥我被长虫咬了,呜呜呜!”陈小莲见到人哭得更厉害了,上气不接下气。
陈永才脸色一变,急忙蹲下问她:“咬到哪儿了?快给我看看!”
“我、我不知道……”刚刚净顾着害怕了,陈小莲可怜兮兮地望着陈永才,“永才哥你要救我啊,我害怕!”
“没事没事,我看看。”
陈永才沉着冷静地安慰她,把她的裤腿往上撸,目光顺着小腿往上仔细检查,竟然咬在大腿内侧,幸亏裤腿够宽,不然得脱了裤子才能看到伤口。
“已经红肿发黑了,得尽快处理伤口!”
陈小莲听到这话差点没吓昏过去,拉着陈永才凄凄切切的哭,陈永才神色不明,内心挣扎不已,良久他才看向陈小莲:“忍住!”
说完俯身将嘴巴凑到她的伤口上,猛地用力吸,随后一口黑血就吐到地上,看到黑血陈小莲不敢挣扎了。
等吸出来的血变成鲜红色,陈小莲惨白着脸几乎快疼晕过去,陈永才力气大,三两下把自己裤腿撕了一截,给她做了简单包扎。
“回你家还挺远,你腿不能动,我背你回去吧。”
趴在陈永才背上陈小莲有些不自在,她第一次和哥哥以外的异性这么亲近,但这种感觉并不讨厌,想起刚刚他抱着自己大腿……
心里窜上一种异样感,她不陌生这种感觉,就像她之前对何清乐那样的感觉,但这次更加强烈。
陈小莲突然明白了戏文里,为什么美人会对救命恩人以身相许,那种绝望之下突然出现的光,他像大英雄救她于水火之中。
爱慕和崇拜在陈小莲心中迅速生根发芽,从前自己为什么眼里看不到他,反而看上那个可恶不解风情的小白脸何清乐?她真是被猪油蒙了心,被狗屎糊了眼。
陈清欢绝对想不到,这样一个普通的上午会让陈小莲对她四哥因爱成恨,人心变化莫测,谁又能料到以后的事。
“四哥我先把猪草背回家,昨天答应卿卿去看她,她扭了脚踝怕是好几天不能下床。”
“去吧,猪草给我。”拗不过何清乐,她也只好作罢,抱着他的胳膊晃,“谢谢四哥,我走啦~”
“好好说话……”别扭的少年红了脸,粗声粗气地说道,却没甩开何清欢的手。
知青点在村口,抬头就能看到,两排土坯茅草屋面对面,左右两边用竹子围起了一人高的简易篱笆墙,其中一面篱笆则在中间开了扇门,供人进出。
镇中心哪会有多余的房子给知青们住,这知青点还是好多年前第一批来的知青自己盖的,篱笆墙也是后来下乡的知青慢慢加上的,村边人烟稀少,篱笆墙权当安自己心罢了。
毕竟各地下乡女知青时常出事,在知青圈里并不是什么秘密,最早的下乡的知青甚至可以追溯到十年前,知青真正大规模强制下乡是六八年之后。
知青们不愿意下乡,乡民其实也不愿意接受知青到村里插队,小屯公社地处盆地,可种植的土地不算多,他们来了就是抢饭碗,谁会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