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陛下爱吃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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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娘的家是万万不能再回去了，以他现在的身份即便李婵娟不追究，他也不敢冒险回去。毕竟，他好歹是一个逃跑的壮丁。眉娘一家待他恩重如山，他现在无能回报就算了，再给人招来祸端就是大大的该死了。
这么想着，他便沿着往大兴村相反的方向走去。从天黑走到天亮，又从天亮走到晌午，最后终于是体力不支，累倒在沿途的一个茶棚边。
开茶棚的是一对年过半百的老夫妻，看他嘴唇干裂，神色疲惫，脚下的鞋子都走掉了底儿。不过好在他穿的虽然破旧却整洁，倒不像一个乞丐。两人琢磨着，可能是哪边的货郎在路上遭了打劫，所以落难了。
人在落难时，一碗凉茶也是救命的甘泉。
老人没有吝啬，在明景德兰狂饮了五大碗凉茶后，又给了他两个饽饽。虽然又硬又冷，棒子面里还有砂子，却是明景德兰长这么大吃的第二好吃的东西，第一个自然是眉娘熬的锅巴粥。
明景德兰喝了水吃了饽饽缓了过来，又想起了眉娘一家，顿时鼻尖发酸。
老人看他眼眶发红，也不在他旁边停留，转过身自顾忙碌去了。
明景德兰擦了擦眼角，忍下喉头的哽咽。
人生真是奇妙啊，他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喜欢在宫里的望星台看星星，看浩瀚的夜空，喜欢听先生讲天地玄学，总觉得这个世界肯定存在很多他不知道却极其奇妙的事情。时至今日，回首发生在他身上的一系列事情，真的已经开始让他怀疑人生。
从这个国度最尊贵的人，一下子变成现在这副蝼蚁一般的德行，老天爷跟他开的这是什么宇宙玩笑？
他愤恨，心累，躺在荒草地上，凝视着天空那白花花的日头，有些自暴自弃地想。
不如就这么死了算了，也许一睁眼，他又是别人了。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贩夫走卒，总好过现在这副样子。
可是闭上眼，脑海里那些纷乱的画面和人像却不停地冒出来。一会儿是母后年轻时端庄贞静的脸，一会儿是李婵娟望着他含羞带娇的模样，再一会儿又是眉娘煤油灯下给他缝补褂子的侧颜，还有灵儿，蒋公子，甚至是……豆腐摊前那道倩影。
他不甘心！
霍地一下坐起来，吐出嘴里的那根衔着的干草根。
他是不甘心的，那么多他在意的人还在这里，他怎么能懦弱的想放弃就放弃？
补充了体力的身子仿佛又一下子蓄积满了力量，他的双眼晶亮，一步步走向茶棚的老夫妻。
那边正在煮茶的老妇人看他这样虎目圆瞪，凛凛生风地走过来，还以为是救了一条冬眠的蛇，此刻要反咬他们一口。
不料他走过来，对着他们就是一大大的鞠躬。
老人愣住。
“壮士无须如此。”反应过来后，老头连连摆手。
明景德兰直起身，郑重地对两人说道。
“二位救命之恩，我明——我张有田铭记在心！将来有朝一日，若我能飞黄腾达。定当以百倍回馈，感激二位的水米之恩！”
言罢，他转过身，大踏步走向大路。一双磨得满是血泡的赤脚，每走一步都如针扎一般，他却咬着牙，尽量让自己走得腰杆笔直。
傍晚的时候，他终于走到了一处城镇。是距离皇城较远的地方，当地人说此处是通州县区。
时近傍晚，夕阳西下。街上的旅人行色匆匆，货郎商贩也都陆续收摊回家。街边商铺上的住户也都开始做晚饭，炊烟袅袅，饭菜飘香，倒是一派祥和温馨。
只可惜，这份温馨和祥和里，独独少了他这一份。他站在逐渐冷清的街头，心里再一次怀念起眉娘家的昏黄烛火。
这时候，他们在做什么呢？他不禁失神，思绪飘远。
眉娘一家此时，却因为他的失踪而忧心忡忡。
晕黄的烛火下，眉娘又重重叹了口气。
蒋思成今日又请假一天出去打探消息，然而直到傍晚才回来的他却什么也没打听出来。
目前为止，他们只知道张公子是被一伙守皇陵的官兵抓走了，应该是拉去做了壮丁。可是到底要做到何时，什么时候能释放，却毫无头绪。
“眼看着已经入了冬，张公子被抓走时还穿着那套初秋的薄棉衫，皇陵之地阴寒，也不知监工会不会给他发一套御寒的棉衣。”眉娘出神地望着窗外，喃喃自语。
一向活泼开朗的小灵儿此刻也耷拉着一颗小脑袋瓜，愁眉不展。
蒋思成望着桌上冷掉的鱼，心里也在感怀。张兄最爱吃他娘亲做的红烧鱼了，这一别，也不知还有没有再见之日。
短短两三个月的相处，蒋思成一家已经被张有田幽默风趣的谈吐，气度不凡的为人和胸有韬略的学识所深深折服。他们都觉得，张公子不过是一时落难的猛虎，终有下山威风凛凛之时。
却不料造化弄人，命运无常。
恨只恨，他们不过是一介平民，人微言轻，更没有权贵可以倚仗。只能眼睁睁看着张公子深陷泥淖，却无法施以援手。
这个夜晚，注定又是一个辗转难眠的孤寂冷夜。
没错，是真的孤单寂寞冷啊！
在通州县的破城隍庙里，被眉娘一家心心念念的张公子正缩着肩膀，小鹌鹑一样在墙角里瑟瑟发抖。
饥寒交迫的人生苦逼交响曲正鸣奏在高/潮时刻，明景德兰牙齿嘴唇一起抖着，充满了节奏感。
庙外月光皎洁，透过窗棂，破庙内的残垣断壁，发着幽幽寒光。
在他迷迷糊糊之际，忽闻远处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半掩的破门忽然被推开，随即走进三四个衣衫褴褛的身影，他们有说有笑，手里提着什么，香气四溢。
明景德兰睁大眼，与为首的乞丐四目相接。
那人立马高声叫起来。
“哎呦喂，兄弟们，咱们家来客‘qie三声’了哈！”
其余几个人闻言，呼啦一下都围了上来。明景德兰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乞丐围观了。
为首的小乞丐个子不高，身材瘦削，脸上乌起码黑的看不出个个数，却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叽里咕噜的看着很是伶俐。
虽然看着瘦小，但是其余三人很明显都以他马首是瞻，明景德兰当然会察言观色，立马对为首的乞丐拱了拱手。
“鄙人姓张，途经此地，借宿在贵宝地一宿，明日就走。唐突了各位，还望海涵。”
小乞丐头眨眨眼，上下扫视了他一圈。
“说的什么玩意？叽里咕噜文绉绉的。不就是穷鬼一个没地方去，要在这里蹭一晚吗？”
明景德兰愣了愣，随即点头。
“可以这么理解。”
小乞丐一甩手，嘴里切了一声。
“酸秀才一个，没劲！”
说完，招呼着身后几个人也不再理会他。
明景德兰放下心，继续装鹌鹑。
那边的小乞丐们却不消停。
几个人捣鼓半天，居然就在庙里升起了一小堆火。用的木材和稻草就藏在佛龛下面的柜子里。
冰冷的房间升起火堆，虽然有点烟呛了一些，却分明暖和了不少。
几个乞丐围拢着火堆，笑嘻嘻的将提着的东西打开。
原来是一只烤的半生不熟的野鸡。
“快点快点，早就告诉你拿回来烤，你非要在林子里弄。幸好没被小麻子他们抢去，不然就白忙活一下午了！”
小乞丐头催促。
几人手忙脚乱地架起野鸡继续烤。
油汪汪的野鸡被烤得喷香流油，兹兹的，光是听着声闻着味儿就能把人馋得五迷三道。
明景德兰艰涩地咽下一口口水，下一口却又涌了上来。他拿出十二万分的气节不让自己眼神往火堆那边飘，却总是控制不了自己。
“驴蛋儿，把盐巴拿出一点撒上面，更香！”
一个比乞丐头高出一个头的大块头站了起来，摸摸索索的，从□□那里解出一个布袋子。
从布袋里小心翼翼地抓着一小捏盐巴，均匀地洒在野鸡上。
将盐袋藏在□□里？
这是什么操作？
为了让盐巴更有滋味？
明景德兰的口水因为这辣眼睛的一幕稍稍得到片刻缓解，可是等野鸡烤熟了，众乞丐开始大快朵颐的时候，他的肚子又疯狂地唱起了悲鸣曲。
此刻，他忽然有些痛恨起自己来。
若是昨日挟持李婵娟时他长个心眼儿，随便从她头上身上撸一点首饰下来，现在也不至于饿成这副吊样。
让你装，让你装，非要在女人面前要面子。这下好了，饿死算了！
他懊悔地一头扎到冰冷的地面上，闭上眼。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陛下爱吃鸡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