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故声》水漫声

1、峨眉

　　“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自这句口号在武林中流传开来，江湖上便乱了起来，大约也有七八十年了，这倚天剑从郭襄祖师开创峨眉派后，便一向在峨眉派掌门人手中，江湖中倒是没多少人敢打这百年名门大派的主意，只是这屠龙刀，大多人心中，还是能者居之，是可以争上一争的。

　　*

　　却说天鹰教意在屠龙宝刀，殷素素威胁龙门镖局护送武当俞岱岩回山时，被汝阳王府之人劫了镖，俞三侠再次被人找到时，手足经脉具裂，身中奇毒。
　　张五侠张翠山一怒之下奔赴龙门镖局。

　　俞岱岩残废的消息一传出，就在武林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武当七侠，怕是要变成六侠了。
　　也不知是何人如此大胆。

　　*

　　不过这些都没影响到傅清音此刻的好心情。

　　山岚葱郁，倦鸟归林，绝情崖顶，一青衣少女正舞剑，少女生得极为清雅妍丽，柳眉杏眼，唇如点绛，肤若春雪，一双玉手也修长优美，只见她往崖壁上一甩皓腕挽了一个剑花，就留下一行字来

　　——十年习剑恐痴妄，半生不出灭锋芒。

　　这剑气入壁三分，可见用剑者内力之深厚，实难想象这是出自一个十余岁少女之手。

　　而这少女，正是风陵师太于一十三年前所收的小弟子，傅清音。

　　傅清音一双眼睛生的尤其清澈明媚，宛如春水秋濑，据传同郭襄祖师有七分神似，风陵师太当年一见便是心中一动，这才将其收为关门弟子。

　　其时，傅清音正挽剑花，突听得一声赞。

　　“好！”

　　断崖小栈道上走出一个约摸三四十岁的女冠来，面容是极美的，只是两道眉毛又长又诡异，眉尾挂垂下来拖在脸颊两边，眉心还有一点朱砂。

　　傅清音听见这声赞，又挽了个剑花，随手将佩剑一掷，正正好插进了先前立在一边的剑鞘中，低下头双手抱拳，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脆声道：“见过师姐。”

　　原来这女冠正是峨眉掌教灭绝师太。
　　灭绝师太看了小师妹的剑术，心中颇为自得，但是脸上仍旧是苦着，不见一丝笑意，口中也不继续称赞，反而严厉道：“你这前十二招剑法使得确实还算一般，可这后三招怎这么使得这般软绵绵的？”

　　“师姐见谅，我实在是悟不出祖师这后三招的意境。”嘴上这么说着，傅清音内心则是不以为然，郭襄祖师开创的这套剑法为的是纪念杨过，这黯然销魂的滋味她哪里能懂。

　　傅清音自十三年前被风陵师太收养，便一直在峨眉山学武，风陵师太在收养她不久后便故去了，此后一直是灭绝代师教徒，傅清音十三年来不曾下过山，虽说并不是真正的少年心性，可成日里拘在山中，心中也颇感无趣。更何况灭绝师太成日里没个笑脸，就只知道逼着她练剑。
　　傅清音心中腹诽，但是脸上仍没什么不满，只是头垂得更低了，一副低眉顺眼的受气样。

　　“也罢，师姐有事要告知你，武当派俞三侠受人暗算，经脉具断，峨眉与武当又向来交好，此番武当出事，江湖上屠龙刀的消息又隐隐流传开来，师姐有意请你带几个师侄一同下山助武当一臂之力，顺便探听一番宝刀下落，也可会一会那魔教，好磨练一番。”

　　“这，究竟是何人所为？竟如此大胆！”傅清音故作惊怒。

　　灭绝师太摇摇头，不语，只是嘱咐她收拾好行装与徒弟同去。

　　这次因着峨眉与武当一向交好，武当派俞岱岩之事一出，灭绝师太本决定携众弟子共赴武当，但峨眉不可无主事之人，便只得交托傅清音。

　　灭绝师太离去之后却没听见小师妹的自言自语：“果然还是这个时候，接下来就是殷梨亭了，唉…”

　　*

　　傅清音生而知之，自幼便会时不时做些怪梦，梦中光怪陆离，前尘往事均现，只是再无身受之感，年岁渐长，她才明白过来，自己恐怕有些异于常人的本事，武当之变她在十岁时就已经梦见，此方世界竟不过是一本书，那书中故事具以梦境教她知晓，前日里，她又梦见纪晓芙此次下山要遇见那魔教逍遥二仙里的杨逍，再后来，纪晓芙忤逆灭绝，还被灭绝师太一掌打死，傅清音冷汗涔涔，梦中惊醒。

　　纪晓芙同她年岁相当，傅清音刚来峨眉山时还是个三岁黄毛丫头，成日里由着山上的姐妹们照顾，纪晓芙虽是她的师侄，但平日里与她相处却也情同姐妹，傅清音心中有些纠结，怕自己同纪晓芙说了此事她也是不信的，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纪晓芙这件事。

　　这着实也是有原因的。

　　傅清音的生父生母是峨眉山附近一个村庄里的农户，傅清音三岁那年年荒，父母将她扔在了峨眉派山门下，风陵师太将她捡了回去，不料因着与郭襄祖师神似的眼睛，更有奇佳资质，便被收做了关门弟子，悉心教导。

　　五岁时，她曾梦见孤鸿子与杨逍决战，败北饮恨，灭绝师太更是从此性情大变。
　　她将这梦告诉风陵，却被罚去思过崖面壁悔过四十一天。

　　盖因风陵说她胡言乱语，杨逍也不曾来挑战孤鸿子，只是当时傅清音忘记的是，一来她没同风陵说来挑战的人是杨逍，二来她没说这事儿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无怪风陵觉得她是梦里魔障了。

　　只是第二年风陵便故去了，而孤鸿子在六年后果真被杨逍活活气死，灭绝自此性情大变。

　　虽然后来想明白了缘由，傅清音却也不敢再随意开口了，怕被视作妖邪。

　　大约是孤鸿子的死给她的打击太大，灭绝师太平日里尤为严厉，尤其不允许女弟子陷入儿女私情，峨眉派更是不轻易收男徒，每每碰上有关男女之事的，都要教诲许久，但风凌师太只有他们三个关门弟子，灭绝对傅清音到底有几分慈爱，也不曾有过责罚。

　　*

　　临下山前几日，傅清音思及梦里情景，便忍不住要偷偷告诉纪晓芙，免得她真的同那杨逍发生不耻之事，被灭绝一掌打死。
　　于是早课过后便偷偷寻了纪晓芙往后山去：“晓芙，此番下山，师姐必然会叫你们单独去历练一番，你若是碰上一个武功高绝，行事邪佞潇洒的叫杨逍的男子，可千万别同他搭话！切记切记！”
　　纪晓芙一听就笑了，扯着剑穗，挑眉:"杨逍？那不是魔教的左使嘛？清音师叔怎如此说？我怎么会遇到那魔头？"

　　傅清音难以向纪晓芙解释自己的梦境，心里也明白纪晓芙恐怕不信，但是又怕事情真的如梦里一样，便也只能含糊道：“总之你万一遇上这人，离他远远的就好。”

　　纪晓芙哪里知道内情，只是好笑的点点头，应了小师叔的话，却是没往心里去。
　　杨逍是魔教名宿，她不过是峨眉一个小小的四代弟子，怎么可能扯上关系？

　　看纪晓芙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傅清音心中叹气，但也无可奈何。
　　只好安慰自己，纪晓芙应当再过几年才会遇上杨逍，大不了到时候自己拦住灭绝师太便是。

　　想到此处，又连带着想起龙门镖局即将要发生的惨剧，不由得有些悲悯，但是又自知无力阻止。
　　毕竟她可没有少林寺那些大和尚的慈悲心肠，她对那些人的生死反而漠不关心，反倒在思索着，下山后的去处。

　　灭绝的态度其实已经很明显了，所谓俞三侠的事情只不过是个借口，更重要的是屠龙刀的下落。

　　*

　　几日后，傅清音同师侄们一同下山，她的辈分虽然高于同行的一干弟子，但是她江湖经验不足，也很有自知之明，因此万事都交由灭绝的大弟子静虚定夺。

　　由峨眉去往武当路途不短，行至汉水，同峨眉山的钟灵毓秀相比，又是另一番沧阔舒朗，一群女弟子常年拘在山里，哪里见过这些景色，一时间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

　　傅清音自幼气度沉稳，便与静虚一同询问渔家租船事宜：“船家，你这大船租不租？”

　　“嘿！你们知不知道王盘山要办宝刀大会？”
　　“如何不知！我听说天鹰教也在其中插了一手……”

　　旁边几个汉子的交谈让傅清音心中微动，王盘山之事便是一切的开端，那金毛狮王谢逊的第一次出场就在王盘山，傅清音心生向往，恨不得立马去见识一番，思忖着该如何找借口同静虚一行人分离。

　　*

　　峨眉派众人租了一条大船，第二日昏晓时分，傅清音正在打坐，忽听得一阵打斗声，原是一群水上贼子拦道。
　　那为首的大汉使得一手铁钩，招数并不花哨，看路数，有几分像是海沙派的人。

　　傅清音心下不喜，朗声道:我等乃峨眉门下，不知各位兄台所来何为？
　　这几年巨鲸帮在水上作威作福就算了，竟敢劫到她们峨眉头上！

　　那几人见一船的貌美尼姑，竟是失神了片刻，然而随即目光变得淫邪起来，口中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峨眉众弟子大怒，两方人马一言不合便开打，谁知那巨鲸帮的贼首虽然武功路数不正，但招招诡谲，静虚与他对掌，不敌。

　　傅清音轻身上前接住静虚，斥道：“退下！”

　　那头目本不在意，出招随性，根本不把傅清音放在眼里，只是未料傅清音内力深厚，混不似一个十几岁少女，反倒像修习了几十年的行家，不出二十招便被擒下。

　　巨鲸帮其余弟子见头目被擒，皆吓破了胆，被她们扔下了船，傅清音嘱咐师侄们几句就带上被擒的头目下了仓库，她一问才知，这被她擒住的竟是巨鲸帮少帮主麦鲸。

　　麦鲸被这女郎擒住之后自觉不是对手，便十分老实，对方问一句他便答一句。

　　谁知这武功奇高的女郎竟是直接问了他:”屠龙刀是否在王盘山？”
　　麦鲸心中一惊，刚要否认，对方就笑盈盈点了点头:”果然不错，既然如此，你便带我去王盘山。”
　　麦鲸心下一喜，对方既然有求于他，那他目前看来是性命无忧了。

　　然而，下一刻——

　　傅清音从怀中掏出个竹筒来，放到麦鲸面前，拔出塞子，里面居然爬出一条鲜红的小蛇，麦鲸面色一变，这蛇的颜色一看便是有剧毒，果不其然，这女郎笑嘻嘻的说道:”我怕你不肯，便只好用这法子了，不过你别怕，这赤焰蛇毒只有我能解，只要你安安分分带我去王盘山，我到时候就给你解药。”

　　小蛇冲着麦鲸的脖子重重咬了一口，麦鲸顿时感觉气血一阵翻涌，忍不住突出一口黑血:”姑娘何必如此狠毒，麦鲸技不如人，定然会带姑娘去王盘山。”

　　他万万没想到，这名门正派的女郎竟这般狠毒，不过是怕他半路跑了，就要给他下这种剧毒。
　　傅清音微微一笑，心道:她可不是什么好人。

　　傅清音第二日便借口灭绝暗自嘱托，同峨眉派众人分开。
　　众弟子因着辈分问题不敢有所阻拦。

作者有话说

　　纠错，麦鲸是巨鲸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