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疯狂的小事叫爱情》简四

1、那件疯狂的小事叫爱情

　　沈默说喜欢我，周围的小朋友笑倒了一片。
　　暑假，学生都趁空档学开车，我们十几个又是邻居又是同学，从小玩到大，齐刷刷买冰棒，齐刷刷考大学，如今又齐刷刷考车牌。
　　我瞪他们一眼，从牙齿里逼出话来，“关你们什么事！”
　　那个老男人，小安和我提起他，永远用这个开头。
　　唉唉，残酷的小朋友。
　　小安19，我比他们大一点，20，沈默已经27了。
　　那个已经工作的老男人。
　　有次沈默听见，真的默了一下，摸着下巴，好半天才吐出几个字，弱弱的，“我不是年轻有为么？”
　　当然，在他那个年纪，他是出色的，一帆风顺做到经理。
　　然而对我来说，他来自另一个世界。他很忙，我们抹着汗挂档、踩离合、打方向、回正，他接电话，“什么，电机响声很大，好好，我联系供应商过来看。”“地脚螺栓没到？好好，我叫他们尽快发过来。”“大哥，没办法，卸货台没位，你等一下，总有排到你的时候。”有时和气，有时生气，我们听不懂，然而过几年大概我们也会变成这样。
　　教车的师傅和他聊得起劲，我看见小安、周桥掩着嘴笑，两个老男人。
　　师傅骂我们时很凶，特别对小男生，“一帮小赤佬，说半天啥都没听进去，后排四只角里东倒西歪睡倒三个，六只眼睛作在柴里。”作在柴里是我们那的土话，说人睡得迷迷登登。
　　师傅对他很客气，大概他常常主动请客的关系，一个都不会漏掉。大热天，水，冰红茶，可爱多，冰西瓜。小男生们背后说他，“师傅当然要对他好了，吃饭抢着买单-我们学费里包餐的，还有烟，红中华呢。”小安抢白，“你们不也接过来抽？”他们讪讪的，“反正他是社会人，很复杂的，跟我们不一样。”小安嗤之以鼻，“你们很傻很天真？我看是很黄很暴力吧。”
　　周桥和我，笑得前仰后合。
　　太阳晒得知了的嗓子都嘶哑了，石榴花映在绿叶间，像朵朵火焰，茉莉、桅子、白兰花开得层层叠叠。我们每个人晒成古铜色，沈默更黑了，一笑，两排白牙。外乡人，他不是本地人，很浓重的眉毛、睫毛，眼眶带点凹，深褐色的眼睛，不过很爱笑。
　　“许诺，我喜欢你。”
　　毕竟是老男人，脸皮厚，这种话也可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
　　我瞪那群不厚道的家伙一眼，又瞪他一眼，“我还在读书。”
　　他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怕我不说会来不及。”
　　他说他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毕竟我们只是为考车牌才聚在一起的路人甲与路人乙。
　　他又说他第一次看见我就喜欢我，乌黑的马尾，大眼睛，七分裤裤脚的系带打两只蝴蝶结。
　　这个就是缘分，第一眼的感觉，你就是我想要的人。
　　我说，“我还在读书。”
　　他不管。别人取笑也罢，我的冷淡也好，他全不放在心上。他仍然高高兴兴地第一个招呼我，仍然高高兴兴地和别人说话。
　　爸爸、妈妈听说有这样一个人，“诺诺，不能和外地人好，隔壁小超不是和你一起长大么，还有你那同学叶波也不错。”
　　想到哪里去了？！他只是个老男人，他不懂弹吉它，不会送玫瑰，成熟老练得有点俗。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沈默带我参观他工作的地方，前门到后门，两公里，我们足足走了半小时，那么远。他给我介绍，这是生产车间，这是成品仓，这是原料堆场，这是辅助车间，这是码头。他说得神采飞扬，看上去倒不是那么黑了。他的办公室很简单，□□平方的小间，中央空调均匀打下来，一张大桌子，文件架上粘了他手写的“IN”、“OUT”。那么大大的字，看上去有点丑，然而又和他很搭。
　　他倒来冰水，我喝一口，吐舌，“希望永远不要毕业，工作等于烦恼。”
　　他笑。
　　出去时遇到他的弟兄，起哄要他请吃晚饭，“小女朋友啊！”
　　他悄悄和我说，“行不行，一起吃顿饭？”
　　虽然担心他们取笑，不知为何，看着他的笑意，我还是点了点头。
　　都是毕业一两年的师兄，奇怪，我听他们聊得起劲，居然对工作有点向往。也不错，可以多些朋友。难道人一踏入社会就会变么？我无法想象一年前他们还是小超、叶波那样的男孩。
　　小安曾经说过，P，等男朋友来照顾我，日头好西边出了，他们还等女朋友来照顾呢。
　　虽然她说得很粗鲁，但小超绝不会天天买一支水给我喝。
　　心情不好时他说，你不会自己买啊？
　　心情好时他抓抓头，我以为你自己买了呢。
　　大概他是老男人，所以才会照顾人。
　　我偶尔答应和他出去，他用摩托车载我。
　　夏日的阳光太耀目，我眯起眼，听他拖声拉调地唱，“从你说爱我以后，我的天空星星都亮了。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你要相信，相信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幸福和快乐是结局。”
　　他有付男中音的好嗓子。
　　妈妈说，有时间叫那男孩来家里吃饭。
　　我不愿意，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虽然他人不错，可不代表我喜欢他。
　　许诺和那个老男人谈恋爱！
　　小屁孩们取笑我。
　　小安很BH地说，“关你们P事！”
　　周桥和我说，“其实沈默也不错，年轻有为。”她向小屁孩们呶呶嘴，“他们到他那年纪，还不知道能做什么呢。”
　　唉，说到哪里去了。一拿到驾证，我们就只是路人了。
　　桩考，小路试，终于大路试。
　　顶着师傅的痛骂，我们全都通过了。
　　漫无边际的暑假，我突然没事做起来。
　　看书，上网，和小屁孩们在□□上聊天。
　　“老男人有没有找你？”
　　“人家只比你大几岁，不要口口声声老男人好不好？”
　　他每天晚上打电话给我。
　　“不要上太多网，伤眼睛。”
　　“有没有开过车？”
　　“难得的暑假，好好休息。”
　　很温厚的男中音。
　　我突然有点恨他，为什么他不来找我？
　　他笑，“喛喛，我在你家楼下啊。”
　　真的？我从床上跳下来，趴到窗口看。
　　啊，这傻乎乎的老男人站在灯柱下，向我挥挥手机，笑得见牙不见眼。
　　我冲到门口套上凉鞋，“妈，我出去一下。”
　　唉，讨厌的老男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