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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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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翡翠的事。
有容斋里的欢声笑语也少了许多。
王昉坐在塌上,手中的笔一落,是问玉钏:“翡翠如何了?”
玉钏把手中的绣活搁在膝上,闻言是低声答道:“昨儿夜里默声哭过两回,今早又起了个大早去嬷嬷那处了...也没喊苦喊累,奴看她这回是真的懂事了。”
王昉轻轻叹了一声:“嬷嬷也是为了她好,若真到了那日...我也护不住她。”
她这话说完,是微微停顿了下,才又说道:“大冷天的,把我屋里的珍珠膏私下给她送一个过去。”
珍珠膏?
玉钏一怔,那可是个宝贝东西。
她抬头看着王昉,嘴唇瓮动了下,是应了,便又跟着一句:“主子心善,翡翠明白的。”
王昉笑了下,却未再说话。她垂眼看着案上放着一串用珠儿线打的结为攒花,形为方胜的络子...出了神。
玉钏见她出神的模样,笑着说道:“昨儿个八少爷见到您打的络子,可高兴坏了,还央着要您多做几个...您这个也是给他的?”
王昉未说话,她把案上的络子握进了手心,想着那句缠绵于耳边的话“陶陶,我的穗子也坏了...”
她想着自个儿竟因着这句话,失神了一夜,便暗自啐了自己一声,不过是个络子罢了...
“随我去母亲那处吧。”
玉钏忙应了一声,她把绣活放到了绣篓里,上前扶了王昉起身,才又小心翼翼的摊开了这件用白狐做领子,下摆绣着折枝玉兰的石榴红斗篷替人给披上了。
手炉是刚换的,倒还热乎着。
王昉便握在手心,由玉钏打了帘子,往外走了出去。
...
有三、两个二等丫头坐在屋外廊下的避风处,手中有的拿着绣活、有的打着络子。
一个穿着嫩黄色袄裙的丫头,手中不停打着络子,一面是低声说道:“咱们表少爷可真俊,才进国公府一日,便把西边那群幺蛾子也引了过来。”
另一个穿着同色袄裙,头上簪着两朵海棠绢花的丫头也跟着说道:“可不是,就连西苑的五小姐、六小姐今儿个也来了好几回...这会听说还在‘落英河’要表少爷说乡试中的题目呢,连抄了一个多月的佛经,还是这般不知羞。”
珊瑚走过来的时候恰好听到了这句话,忙瞪了她们几人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主子们的事,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做丫头的编排了?你们忘记翡翠姐姐如今的下场了?还不继续干活。”
几个丫头一听“翡翠”,皆白了脸,禁了声低着头继续做事了。
...
待外头没了声,玉钏才看向王昉,低声喊了她:“主子?”
王昉淡淡“嗯”了一声,先迈了步子:“回来的时候让琥珀去相看下这个珊瑚,若是得用,便提上来吧。”
自从珍珠被降为三等丫鬟,她身边便只有三个大丫头了。
这个珊瑚她往日见过几回,还算不错,今朝又听了她这番话,倒是个明白事理的。
玉钏扶着她的手一顿,却也不过这一会,便低声应了“是”。
她心里却明白,珍珠往后怕是再没有机会了。
...
“主子——”
玉钏看着眼前的路有些愕然,忙停了步子,侧头与王昉低声说了句:“往飞光斋不是这条路。”
王昉捏着袖下的络子,淡淡点了点头,却未停下步子:“嗯,我许久不曾出来,多走几步路也无妨。”
这可不是多走几步路...
这是绕了个大弯,足足要多花两刻的功夫。
玉钏扶着她的手臂继续往前走去,心里转了个弯,便明白了。
主子,这是先前听了那话,要去“落英河”看看呢。
她想到这,面上的笑便再也遮不住。
王昉虽未曾回头,余光却也能看到几分玉钏面上的笑意。她的脸上也有了几分热意,轻咳一声,佯装淡定道:“我只是去看看五妹、六妹,我身为她们的四姐,自然不能由着她们如此给家里丢面。”
玉钏轻笑一声,却忙又掩住了笑:“是,奴明白的。”
她话虽是这般说,脸上的笑却一丝都未曾退下,反而多了几分揶揄味道。
王昉的脸上又多添了几分臊意,步子却未停,继续往前走去。
两人未走几步,便听到前边传来的说话声。
一个声音温润宽厚,一个却在这寒冷干燥的冬日显得格外清越些。
王昉停下了步子,抬头看去便见程愈和王冀往这处走来,身边倒是没有旁的身影。
不过...王冀。
王昉心下闪过几分恶心。
王冀也看见了王昉,他的面上一怔,而后是温声说道:“四妹?天寒地冻的,你怎么在这?”
王昉袖下的手轻轻攥了下,她拘了一个家常礼,声音还是有几分避免不了的冷意:“我也不过是随处逛逛罢了。”
王冀皱了皱眉,他近日少在家中,与王昉的碰面也不多。
上回匆忙,他也未曾察觉出什么...
可这会,他却是明明白白,察觉出了王昉话间的冷淡疏远。
莫非是阿媛又做了什么事,惹她不开心了?
还是...
她知道了些什么?
王冀心下思绪百转,面上却依旧含着一道温和的笑意:“我正带着你景云表哥四处参观,不若四妹与我们一道?”
王昉低垂着眼,看不清面色,声音却依旧有些平淡:“陶陶大病初愈,怕是不能随伴了。”她这话说完,便又屈了一礼,跟着一句:“陶陶还要去母亲那处,便先行告退了。”
王冀面上闪过一丝狠厉,他垂着眼看着王昉...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他这个四妹,竟然如此不听他的话了?
他刚想说话,程愈却先开了口:“正好。”
程愈看着王昉,眉目温和,清越的声调中带着几分笑意:“我也要去给姑母请安,便和表妹一道去吧...”他这话说完,便看向王冀,拱了拱手:“长砾兄今日也辛苦了,天寒地冻,改日景云再请长砾兄小酌几杯。”
天寒地冻...
王冀面色一变,他怎么觉得这位程景云是在拿他的话嘲笑他?
不对,不可能。
程景云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他这些年也打听了他的许多事,无论是先生、还是同窗,大多是说他脾气好,重礼贤...虽是出自顺天府的程家,却从未见他持身份、轻旁人。
许是他想多了...
王冀心下松了一口气,再说话的时候,面上的笑意也多了几分:“倒是长砾考虑不周。”
他这话说完,看向王昉,面上依旧带着笑,声音却带着几分不容置喙:“那四妹就与景云一道去吧,景云是贵客,四妹可别像往日使着小性子轻慢了。”
“...是。”
王昉的声音依旧清淡,心下却是狠狠骂了自己一顿,她前世若不是真的瞎了眼,怎么会拿这个畜生当知心兄长?
她暗自缓了一口气,再转向程愈的时候,声音却已缓和了许多:“表哥,我们走吧。”
我们...
程愈心下磨着这两个词,眼中的笑便更浓郁了。
“好。”
他的声音轻缓,语调是说不出的柔和...
即使聪慧如程景云,怕是也不知晓他此时的心,酥酥麻麻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
两人的步子走得很慢。
玉钏更是低着头,恍若自己不在一般。
走过落英河,是一片花园,如今已是冬日,许多花早已谢了,如今也只有梅树开得正好...行走之间,由风带来一片暗香。
王昉低垂着头,捏着手中的络子,竟有些踌躇...
程愈半侧着身子替王昉挡住了风,而后他低了头,看着她...白狐的毛领遮住了她纤细的脖颈,还有那不知是因为长大,还是生病而不再圆润的脸颊:“你不喜欢王冀?”
这是问句,语气却极为肯定。
王昉的步子一顿,袖下的络子握了紧,她侧身看着程愈,见他负手于身后也停下了步子,风光霁月的面容依旧含着笑。
“玉钏,你退后几步。”
玉钏一怔,她看了看主子,又看了看表少爷...
身为贴身丫鬟,她怎么能让主子和外男独身同站?
只是这个外男,是表少爷...
玉钏心里有几分犹豫,最后还是想到表少爷的好名声,低声应了。她松开手退后了几步,站在一处,这个地方正好能看到主子,又能看到外人。
王昉看着程愈,良久才开了口:“我不喜欢他。”
她说这话的时候,面容平和,声音却还是有几分踌躇:“王冀此人工于心计,不似表面...表哥,你切莫与他深交。”
“好。”
王昉一怔,她想过许多他会问得话...
却唯独未曾猜到,他会什么都不问,便这般应一声“好”。
她看着程愈,袖下的手微微蜷了几分,络子上的两颗圆珠压得手心有些疼。而她平稳的面容上,也添了几分复杂:“表哥为何不问我?”
程愈轻轻一笑,他宽大的青色衣袍被风吹得发出声响,而他站于这数颗梅树之下,风姿竟卓越竟如仙人一般:“这有什么可问的?你是谁,他又是谁?”
“傻丫头,我自然信你所言。”
王昉看着眼前的少年,面色一动,却是说不出的动容。
她想起记忆中,他曾与她说过“只要是陶陶说的,自然都是好的。”
因为是她说的...
所以便是好的吗?
那他可知,前世便是因她所言,而连累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