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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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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生感觉浑身血液都要冻住了。
即使图片再糊,他也能一眼认出来,那是自己的亲妈,叶娟。
在这一瞬间,林生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很魔幻。
现在他就好端端地坐在家里,而他的亲妈,竟然对着媒体说,自己走失了。
林生大脑一片空白,几乎难以思考。
冷汗顺着鬓角大滴大滴的滑落,林生用力咬了一下嘴唇,立刻就有血丝渗出,腥甜的味道顷刻间顺着舌尖溢满口腔。
他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之后开始回忆今天一整天经历的事情。
这则新闻发出来的时间是晚上六点左右,也就是大概两个小时之前,但林生清楚地记得他当时已经到家了。并且在自己回来时,叶娟正在厨房做饭。
当时看没什么,但现在回想起来,发现那时的母亲似乎完全没有任何焦急的迹象。但按照报纸里的说法,自己失踪后母亲到处找自己,几乎快要急疯了。骤然看到自己回家,怎么可能这么镇定?
林生心中疑窦丛生,几乎下意识地就要拿着手机冲出去问叶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刚要迈出步子的腿忽然停住了。
他的脑海里忽然重新浮现出新闻照片中那个一脸焦急的女人……
一个想法在林生的心中诞生。
他用指尖下滑屏幕,之后看到了新闻最下方标注的如有线索请联系当事人的电话。
一串11位的数字,林生只扫了一眼,便再确定不过。
那正是自己母亲叶娟的电话。
林生定了定神,下定了主意,打开拨号界面,输入了这一串数字。
与此同时,他打开门,深吸一口气走到客厅里。
父母都在沙发上看电视,看他出来愣了一下,表情齐齐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又重新掩饰好。
叶娟语气温和地说,“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林生摇了摇头,强行维持表情不变,“没事,我就是出来看看还有没有吃的,说着往冰箱的方向走去。”
林母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目光重新移向了电视。
但林生清晰地用余光看见,电视的屏幕上正停留的是开机界面,换句话说,电视是他们发现自己出来后匆忙间打开的。
那么刚刚自己在屋子里的那段时间,他们在干什么?
林生脑海中浮现出两个面无表情的人并排在沙发上,对着黑屏的电视静坐的画面。
他咽了咽口水,手指扣在冰箱上,骨节发白,强忍住没发出一点声音。
拉开的冰箱门背后,是他握着手机的颤抖的手。
林生深吸一口气,盯着那串自己刚刚打出来的号码,按下了绿色拨通键。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十米开外的客厅沙发。
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沙发上躺着的那个手机。
这是叶娟的手机,她每次来客厅看电视,都会顺手把手机放到旁边的沙发上。
两秒钟后,“嘟嘟”的提示音从听筒里传来,电话通了。
但林生看见,沙发上的那个手机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响铃,也没有震动。
大颗大颗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林生抱着最后一丝可能,希望叶娟的手机只是静音了。
但下一秒,手里电话的“嘟嘟”声中断了,取而代之的电话被接起的有些嘈杂的电流声,和一个女人虚弱而又有些焦急的声音。
“喂……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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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母亲的声音!
在这一瞬间,林生感觉脑子好像炸开了。
他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惊恐,浑身颤抖地向客厅看。而沙发上,“叶娟”依然保持着僵硬的坐姿,一丝不苟地看电视。而她的手机,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原来的位置。
听筒那边,女人的声音还在继续。
“是哪位?”
见久久得不到回应,女人的声音有些焦急。
林生捂住听筒,看着客厅里那两个人,他浑身颤抖着不敢出声。
他想快步走回自己的卧室,然而下一秒,电话另一边再次传来的声音一下子将他定在了原地。
女人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焦急,声音中甚至有了哽咽,她说:“儿子……是你吗?”
林生的泪一下子不受控制地流下来了。
他的心脏像是被人用一只大手狠狠攥紧。
但正在此时,电话里的声音不仅仅传进了林生的耳朵,在沙发上的两个人也同时齐刷刷地转过头来。
二人灰白的脸上还维持着相同弧度的微笑,乌黑的瞳仁却幽幽地看向林生。
林生被这一幕渗得头皮发麻。
他们也听见了!
林生什么都来不及想,拔腿就往自己的房间逃。
他“砰”地一声关上门,大口喘着气,声音颤抖,“妈,是我,你在哪啊?”
电话那头的女人听到林生的回应,顿时激动得无以复加,“我在家啊儿子!我在家等你呢!你快点回来,不不不……你告诉我你在哪,我这就去接你!”
“吱嘎”
在电话中女人说话的同时,林生清楚地听见自己的房门传来了一声门锁被打开的声音,他眼睁睁地看着门上那个圆圆的把手转动了一周,之后一条手指宽的小缝徐徐打开。
林生头皮发麻。
他确定刚才进来时自己是把门锁上了的。
而现在,这扇门被轻易地打开,而门外的人……
林生血液上涌直冲头顶,语无伦次地冲着听筒大声喊,“我在……我就在家啊!但是,家里……家里不是你!”
“还有爸爸,他们长得跟你们一样……报警,快报警!……他们进来了……”
嘟嘟嘟,电话就此中断。
*
城南,幸福家园小区。
晚上九点,叶娟在自家的沙发上接通了来自自己儿子的电话。
没说几句,通话便被意外中断,任叶娟回拨无数次,但只听到了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号码不再服务区。
心慌意乱的她立刻开车直奔警察局。
循环播放电话录音,警察也感到十分不解。他们再次出动了大批警力在叶娟的家周边进行搜寻,甚至将这户80平米的公寓翻了个底朝天,连卫生间墙壁上的瓷砖都撬了下来。
但失踪的二十岁少年依然下落不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很快,这踪悬案成为了A市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人说这个男孩是遇到歹徒被残忍杀害了,也有人说这是被掳到地下黑市挖心卖肾了……各路猜测中最不起眼的,当数一个街边的算命大爷。
他穿着破旧的看不出颜色的衣衫,头发凌乱,看起来与乞丐无异。有人问起时,曾看见他翻着泛白的早已蒙上一层阴翳的眼睛,说,“这个男仔,去到另一个世界了”
**
一个月后,省精神卫生中心。
一对中年夫妻架着一个青年,跟主治医生说:“医生,您给看看,我儿子最近精神出了问题。总是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甚至还说我们不是他的亲生父母……”
医生微笑点头,“这是妄想症的症状,您儿子现在已经难以分清想象和现实。不过您放心,经过我的治疗,一定会有好转。”
这对夫妻点头,“谢谢萧医生,那我儿子就拜托给您了”。说着转身便走,灰白的脸上挂着与其忧伤语气极不相称的笑容。
在他们身后,青年剧烈挣扎,边上立刻有等待的护士一拥而上,钳制住他的同时,在其颈侧轻车熟路地推了一针。
冰凉的液体顺着脖颈渗透进四肢百骸,青年浑身瘫软,很快就没有了力气。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挂着“萧然”姓名牌的主治医师和这对中年夫妻微笑,之后便被一群护士带到了一间四面封闭无窗的屋子,四肢被固定在安置床上,整个人动弹不得。
“喂,放我出去!放我出去!”青年奋力挣扎,然而回应他的只是空荡荡的房间里自己无力的回声。
“放我出去,他们不是我爸妈!”
没有人听他说话,在拼尽全力的挣扎后,他像一只涸着的鱼,张着嘴无力地喘着粗气。
然而,就在意识即将陷入混沌之际时,他目光无意中一扫,忽然发现屋中的墙角处竟然还蹲着一个人。
那人一头花白的头发,衣衫不整,扣子都扣错了一排,断了一边的细框眼镜斜斜地卡在鼻梁上,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
“老师!李老师!”青年大惊失色,这不是他小学老师李长卫么!
相比于一个月前见到的那次,面前的男人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青年既惊慌又痛心,但身子被禁锢住没法动弹,只能扯着脖子喊,“老师!您怎么了?您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学生啊,一个月前我们还在门口的草坪上见过……”
老人转过了头,似乎是在看着青年,但他的瞳孔却不聚焦,仿佛早已经失了神志。
此时此刻,他张着嘴,喉咙发出“嗬嗬”的声音,嘴角不住地流着口水。
无论青年如何呼唤他,他只会冲着对方傻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