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笔短篇》时衿

3、一程山水（3）

　　具体会死在哪一件事上呢？
　　她不知道。
　　至少目前还不知道。

　　程水心虚了大半个晚上，连上前搭讪的几个男人她都觉得没意思，他们在左手边，她就把脸转向右边。
　　重新和慕婷婷面对面。
　　慕婷婷托着下巴把她从头打量到脚——头发没扎起来，耳钉也不太能露出来，素着一张脸，就连衣服，今天都穿得中规中矩。
　　果然，脸长得好看，就算穿校服出来，也有一堆人贴上来。
　　慕婷婷叹气，再叹气，本来想感叹几句，结果一掀眼皮，差点吓得从椅子上跌下来。

　　程水没注意到，伸手去拿酒杯的时候，左右两边的人同时开口。
　　左边是男声，极为普通的搭讪台词：“妹妹，你今年多大了啊？”
　　右边是慕婷婷，每日必问的问题：“水水，你哥让你来酒吧吗？”

　　“不让。”
　　程水转头，冲另一边的男人弯了一下眼睛：“十……我去趟洗手间。”
　　话音落下，根本没给几个人反应的时间，程水拿了手机就钻进人群里，她长得瘦，所以过程尤为顺利。
　　到走廊转角的时候，程水总算松了口气。
　　结果不出两秒，身后突然有男声响起。
　　跟刚才搭讪男说的话一字不差，但是强调和语气明显不一样了，带着季衍惯常的凉薄和傲气，“妹妹，你今年多大了啊？”
　　程水差点脚底一滑。
　　“程水，”季衍声音没太大变化，“是你过来，还是我过去？”

　　程水头都没敢回。
　　季衍的声音就响在她身后不远处，程水垂着眼睫站在那里，半秒后，她眼睁睁看着白色瓷砖地板上，那团模糊又清瘦的黑影压过来。
　　一点一点，一毫一厘，直至将她自己的影子都完全罩住。

　　程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她还站着不动，瞳孔一缩，眼睛一转，打算当一回损友，说慕婷婷今天生日非要她过来，结果还没开口，她就听到季衍继续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那声音越发得近，就在耳边上飘，连季衍的呼吸声程水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很轻很轻，又带了一种莫名的撩人。
　　程水脑袋更晕，下意识答了句：“坏消息。”

　　她比较享受先苦后甜苦尽甘来的过程。

　　季衍笑了一声：“爸妈知道你上次模拟考总分249了。”
　　750的卷子，程水一共考了249。
　　连慕婷婷都因为考试的时候旁边坐了个学霸，比她多了一分。
　　程水拧了眉，半天都松不开：“好消息呢？”
　　季衍：“爸妈明天回国。”
　　程水：“……”

　　这他妈的算个屁的好消息！

　　“这个也是坏消息吧？”
　　岂止是坏消息，简直晴天霹雳。
　　“对我来说不是。”
　　“……”

　　怎么说，季衍除了那张脸，每个地方都格外地欠扁。

　　程水今天喝了酒，酒劲儿一上头，话还没过脑子就已经从嘴里蹦了出来：“季衍你是不是有病？”
　　对象是季衍，程水一个脏字都说不得。
　　她倒是还记得这个，结果话一出来，反应了几秒之后，她又猛地意识到这句话跟说脏字没多大区别。
　　果然是和慕婷婷在一起时间久了，连智商都被拉低了。

　　程水咽了口口水，眼睛很缓慢地把左右上下都扫了一遍，从进出洗手间的路人甲，不可避免地挪到了季衍的身上。
　　到底是成了年，几年前的青涩早就没了影，一个眼色扫过来，都浸了成年男人的深沉心思在里面。
　　季衍白衣黑裤站在旁边轻轻一靠，视线定在程水脸上：“你说什么？”
　　程水继续咽口水。

　　季衍：“我刚才没听清。”
　　程水：“我说……您长得真帅。”

　　她睁眼说瞎话的本领见长，但是心里到底是没底——这明摆着是把季衍当聋子了。

　　程水努力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可惜压根不是这块料，眼睛眨了又眨，不像纯情小白兔，倒是像勾引人的狐狸精。
　　季衍往她这边走了半步，手一抬，极为漫不经心地把程水右耳边垂下来的头发撩到耳后，然后他附身，轻声说了句：“你今晚最好乖一点。”
　　程水心脏都被吓到了嗓子眼里，呼吸都比平常快了不少。
　　反应过来时，季衍已经站直身体，他嘴角难得勾了半分笑意：“喝多了？”
　　程水藏在衣服口袋里的手紧了紧，“……没有。”
　　季衍不置可否，抬手碰了碰她的脸，男人生了一双好看的手，骨节分明，干干净净冰冰凉凉，带了很淡的香味和酒味。
　　然后，程水听见他说：“脸红了。”

　　脸红不红她不知道，但她现在是真的热。
　　从内到外，从头到脚都热。

　　程水抬手碰了碰下巴，酒意和温度都在催眠她，她强撑着用力眨了两下眼：“空调温度调太高了。”
　　不等他说话，程水手已经自下巴上移下，落在衣领上，刚要往下拉拉链透气，手就被人握住拉了下来。
　　程水愣了两秒：“……哥？”
　　季衍像是懒得跟她说话，一言不发地就拉着她下楼，然后穿过形形色色的人群，径直出酒吧。

　　从吧台前经过的时候，程水好像还看见慕婷婷在跟前晃了一下，就那么一下下，她连人影都没看清楚，已经被拽出了酒吧。
　　门口霓虹灯闪地晃眼睛，一下子把不远处地路灯衬得黯淡无比，冬夜凉风从四面八方打过来，程水缩了一下，一个用力过猛撞进了身边男人的怀里。
　　季衍穿得也不多，脚上踩着的那双白白净净的鞋，就这么不太愉快地被程水踩了一个脚印上去。
　　程水低着头，看得清清楚楚。

　　然后她在坦白道歉和静静观望两个选择里纠结了两秒钟。
　　就两秒钟，她果断选择了后者——
　　季衍近视，再加上光线不好，他估计到家才能发现。
　　程水咽了口口水，她不大办这种坏事，总觉得内心不安，等出租车的小半分钟，她看了眼季衍白加黑的鞋，又抬头看了眼季衍干净好看的脸。
　　三秒钟后，程水看见他舔了下唇角，她没忍住也舔了一下，“哥，你鞋今天真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