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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修)当朝风流人物谱 ...

  •   柳知县从签筒抽出一支火签扔在地上,“传刘记质库掌柜,记得叫他带上账簿。”

      刘掌柜同骆庭辉交好,两人一搭一档没少在行会挤兑陈晚,这个热闹陈晚还是愿意看的。

      “大人昨日的事纯属误会。昨天我有事外出,在店里当值的是一个老乡介绍来的学徒,他一时大意拿错当物。我回来发现训斥他两句,谁知他受不住直接就收拾东西回老家了。”刘掌柜似是早有准备,还不待柳知县问话就一股脑倒出事情前因后果。

      柳知县:“哦?既是拿错,当物又价值不菲,刘掌柜为何不来报官?”

      “区区小事怎敢劳烦知县大人。”刘掌柜看看站在一旁的陈晚和骆佳言,笑容里颇有些暧昧,“伙计拿错当物在质库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刘某正想和骆三郎私下商量,请他们归还当物,只是尚未倒出工夫。”

      “你就不怕他夜长梦多,他二人不肯认账?”

      “知县大人严重了,质库行最重声誉,骆三郎和陈小娘子都是想成大事的人,必不会为一点小利毁伤自家名头。何况有账簿在此,若两位不肯我自然请大人做主。”刘掌柜躬着身子,将账本举过头顶呈给柳知县。

      “如此说来倒是本县多事了。”柳知县接过账簿随手翻了几下,搁在桌案上。

      “刘某不敢。”

      “本县尚有些细节需要核实,不知刘掌柜可否将当物和账簿留在县衙,过几日定派差人归还。”

      “若大人喜欢,当物就是送给大人也无妨,只是这账簿……”刘掌柜面露难色。

      柳知县正色道:“质库未经客人允许私自处理当物乃是犯法,刘掌柜图谋贿赂本县更是罪上加罪。本县只当刘掌柜是在说笑,你且退下吧。”

      “是,是。”见柳知县摆出县太爷的款儿来,刘掌柜不敢再多言。

      待刘掌柜离开衙门,陈骆二人在柳知县授意下翻阅他留下的账簿。雪白账簿上蝇头小楷把每一笔账目记录得清清楚楚,貂皮裘衣和张安的羊皮袄先后隔一日收入质库,昨日吴小五取走羊皮袄等物也记录在册,貂皮裘衣和其他宝贝还未有人来赎取。

      柳知县问道:“你二人可发现账簿中有何不妥之处?”

      “账目明白,字迹清晰,无任何不妥,这本账簿堪称完美。”陈晚对手中的账簿赞赏有加。

      “真的?”柳知县追问道,语气中竟似有失望之意。

      陈晚笑道:“可这也正是刘掌柜疏忽之处。寻常账目经年翻阅边角必会破损,哪里能如此崭新。况且账目许由当值伙计轮流记录,笔迹定不相同,此本从头到尾写得工工整整,倒像怕我们看不清似的。我猜这本账簿是刘掌柜为了应付我们连夜赶抄的。用一本假账簿糊弄人,还赶走当值伙计,刘记质库肯定有鬼。”

      “陈小娘子高见,本县佩服。”柳知县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奸笑。

      “不敢当。”受到夸奖的陈晚极力压制住内心的得意,给了骆佳言一个看我是不是很厉害的眼神。

      骆佳言心里暗暗叹口气,我的傻晚晚,又招了人家的道啦。

      柳知县只当看不见二人眉来眼去,淡淡叹了口气,仿佛带着无限忧伤。

      “知县大人因何事烦忧,不妨说出来,草民定当尽力为大人分忧。”陈晚刚被夸奖心情大好,又想着若能借机结交知县定将受益无穷,故此显得格外热络。

      这句话可说到柳知县心坎里,他眉心紧锁道:“二位也看到了,莫说魏员外、刘掌柜,就是张安一个小小管家对我都敢阳奉阴违,不过表面恭谦而已。京官难为,可怜我一个七品知县,芝麻粒大的官,平时我连街头小商小贩都不敢随便得罪,指不定谁家有门当官的亲戚,吐口吐沫就能把我淹死。”

      柳知县眨巴眨巴眼,好像真要挤出两滴眼泪来。“就像今天这事,几方证词矛盾颇多,我却碍于他们上头有官员庇护,不敢再查。可身为一方父母官,保百姓安危乃职责所在,良心所向我又不能不查。”

      说到这柳知县顿了顿,他偷眼看看,陈晚双唇紧抿目中多有同情之色,才又说道:“因此本县有个不情之请,想请二位帮忙暗中调查此事,一旦掌握证据,本县豁出这顶乌纱不要,也要严惩枉法之人。不知你二人可否助本县一臂之力,共保钱塘县安宁?”

      “草民义不容辞。”陈晚被柳知县几句话煽动得热血偾张,仿佛下一秒就能变身为正义女神。

      “本县先替钱塘百姓谢过二位,那就等二位的好消息了。”陈晚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柳知县匆匆送客了。

      “我是不是上了柳知县的当。”走出县衙许久陈晚才咂摸过味来,她悄悄揩去一滴适才过度激动流出的泪水。

      还行,我的晚晚还不傻,也就笨了点。骆佳言人前总摆出一副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态度,可他自己知道他脾气不算好,尤其不能容忍事情超出预期。可自从认识陈晚,总是状况百出,久而久之骆佳言竟然觉得习惯了。

      骆佳言:“你为何觉得上当?”

      陈晚:“事情调查到现在本可以结案,没人丢东西,也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当物是赃物,我不明白柳知县为何还要坚持查下去。”

      “多半因此事牵扯到魏员外,而站在魏员外背后撑腰的是陶大人。”骆佳言没再继续说下去,反而问了句题外话:“你可知柳知县为何要我们来查案?”

      事情因我们而起,他不找我们还能找谁。陈晚知道若理由如此浅显骆佳言也不会有此一问,她想了想道:“左右不过党派之争。柳知县和胡知府是同门,而你与胡知府交好,他自然觉得你是他们一伙的,可以信任。”

      骆佳言点点头,“你能想到这一层已经不错了。”

      陈晚:“《钱塘杂要》有个专栏叫当朝风流人物谱,有一期专门画的是大小官员关系图,上面分了七八个派系。别的我也没记住,知道你和胡知府交好,我就特地把他这一支多看了两眼。”

      骆佳言:“这个专栏我也读过,撰写文章的人应该是个久试不第的书生,多做酸言酸语,其中诸多不实之处尽是想当然耳。倒是那张关系图,大体上是不错的。当朝左丞相汤思退和右丞相张浚一主和一主战,天子启用此二人也是有相互制衡之意。柳知县和胡知府皆是张右丞的人,而陶大人是汤丞相门生,相互不睦由来已久。听人说如今天子属意和为贵,主和派在朝中当权,柳知县行动自然要加倍小心些。”

      “几件衣物首饰,就算有何不妥也不是了不得的事,想以此来撬动太师未免有点异想天开。”陈晚有些不以为然。

      “事情虽小,可御史言官们惯会以小见大,顺着一条根须深挖下去就算不动骨也难免伤筋。撼动大树非一日之功,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还有三次,次数多了无论真假,欺下媚上贪赃枉法的印象在官家脑子里就算坐实了。搬倒太师指日可待。”骆佳言似是很熟悉官场那一套。

      陈晚深吸一口气,“这滩浑水我们还是别趟的好。”

      骆佳言笑道:“怎么,怕了?”

      陈晚诚实地点头,“是呀,我就想好好赚钱,享受生活,无端卷入是非,只怕将来有命赚钱没命花。”

      “只怕晚了。我爹早年投靠的周大人是太师一党,我未经他同意结交胡知府,他急着赶我出门正是为了表忠心的缘故。这桩案子算作我们给柳知县的投诚,若办不好我既不容于陶大人,又被柳知县所厌弃,从此在临安难以立足。”

      听完骆佳言一番分析陈晚有点欲哭无泪,她一棵长在红旗下的花朵,可不想被封建黑恶势力摧残。搭档是自己选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放心,”骆佳言看出陈晚心中的顾虑,安慰道:“我私下藏有一笔银钱,他日若有不测你拿这笔钱远走他乡,也可安度晚年。”

      “你都衣食无忧了干吗还要作死?”陈晚问道。

      就算不感动得以身相许,起码也该热泪盈眶吧。能提出这么大煞风景的问题,果然是我的晚晚啊。“不作无谓之死,何以遣有涯之生。”骆佳言觉得自己回答得可真有水平,大有追平魏晋风流之势。

      也对,骆佳言今年才十八岁,又非庸碌之辈,让他过泛舟采菊的隐居生活也太残忍了点。至于依附哪一党派有什么分别,利益之争本无好坏。烦心的事多想无益,还是先解决眼前要紧。

      陈晚问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骆佳言:“刘掌柜已有所防范,质库那边怕是难以查出什么纰漏。刘二姐姐还没见过,可以去探探她的口风。魏家人多嘴杂,这点小事魏员外也未必放在心上,兴许能套出点线索。只是如何接近魏宅我还没想好。”

      “我有个好主意。”陈晚突然福至心灵,眼中闪现出异乎寻常地热情。

      不知为什么,骆佳言心里毛毛的,总觉得事情不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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