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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第128 章 惊变3 ...


  •   大风猛烈地吹着,浓云如羊群被无形的鞭子驱赶,滚滚向东南方移动。鲜红的落日如同一颗心脏,缓缓沉入西海绛紫色的雾霭。

      路上行人绝迹,一只正在狩猎的狐狸被马蹄声惊扰,慌张地躲回自己的巢穴。光秃秃的树枝上栖着一只成年的角鸮,它正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山路上的动静。四下一片宁静,天地间似乎感觉不到人类的存在,只剩下肆虐的风声和逐渐降临的黑暗。

      侯爵勒住了马,在高地上站定:溯河尽头可见一条清晰的黑线,那就是龙见的城墙;赤塔深重的阴影树立在余辉黯淡的光影中,好像一个深红的警告。

      面前的隐修院矗立在正在沉没的日光里,厚重巍峨的石壁利刃般斜刺向天空。它庄严而沉默着,和平时没有任何不同;侯爵一行在四下搜索一番,也看不出一点异样。

      除了一点——

      “大人您看!”埃克森叫着,手指向一个方向。

      一条浅色的布条刺入了众人的视线。它绑在钟楼下方窗口的铁栏上,如一缕幽魂般在长长地在风中飘荡。

      那就是菲蕾亚的房间。

      这一重大发现立刻引起了亲兵们的讨论。

      “这布条有些古怪。”有人小声嘟囔道,“你们不觉得有点太长了么?”

      的确,那长度绝不是手帕、头巾之类,倒像撕破的床单,而且中间还打了个结。

      “是想跳窗逃走吗?可那窗口也太小了,怎么钻得出来?要是我,就把栏杆拆了……”说话的是亲兵中身材最壮硕的阿尔西。

      罗森摇了摇头:“那是你。可菲蕾亚就……”

      “不说别的,猜猜里面藏了多少人?”埃克森舔了下嘴唇。

      “与其猜里面有多少人,不如猜猜这次我们谁能活着出来。”罗森故作轻松地耸耸肩。

      侯爵深吸了一口气,打马走上前去。无论刀山火海,今天也要闯一闯。

      埃克森被派去叫门。因为并非访客时间,原以为叫开门并不容易,没想到才敲了几下门就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女人,四十岁上下,一头蓬乱的白发,脸色苍白得如同幽灵。她手擎着烛台,在来人脸上照了照,哑着嗓子问:

      “你们是什么人,来干什么?”

      “嬷嬷,这么晚打扰很抱歉。”埃克森尽量温和地说,“我们是北海侯爵的人,我们要见你们的院长嬷嬷。”

      “北海侯爵?……”面对一众风尘仆仆的亲兵,女人表现得异乎寻常地镇定。面无表情的脸上,一双灰暗的眼睛在亲兵中转了一圈,终于锁定了侯爵。

      侯爵也认出了她:这不是那个疯女人吗?她怎么会来应门呢?

      “走。”女人眼白一转,沙哑的喉咙只吐出一个字。

      “哎?”埃克森一愣,“您说什么?”

      “我说让你们走!”女人大叫着,就要关门。

      “等等!”侯爵一手挡住了门。他推开埃克森,对疯女人说:“我就是北海的费隆.德诺梅尔。我来这里是为了带走菲蕾亚,请嬷嬷让一让,我不想冒犯您。”

      “菲……蕾亚……”女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一棵在风中摇动枝叶的老橡树般点了点头。“谢谢您来救她,不过……”她咳嗽了声,压低声音道,“她已经不在了……”

      “什么?”侯爵一惊,抓住女人问道,“您说什么?菲蕾亚怎么了?”

      “她……”女人嘴张了张。

      “住口!”

      一个年轻修女从里面冲出来,打断了女人的话。她上来二话不说,抓住女人就往里面拖。然而疯女人的手紧紧扣住门的把手,她竟没有拉动。这时又过来两个修女,三个人一起动手,才把那疯女人拉扯走了。疯女人一路大喊大叫,直到修女用布堵住了她的嘴。

      侯爵心下怀疑,正要追上去,那年轻修女又回来了。她一边抚平被揉乱的衣服和头发,一边向侯爵赔笑道:“大人,请原谅刚才的……事故。只怪我们看管不严,让这个疯子跑出来,惊扰到大人,实在抱歉。”

      “我没事。”侯爵谨慎地看着对面的修女,“我是来接菲蕾亚的。她还好吗?”

      “好,好,她好着呢。别听那疯子胡说。”修女满脸堆笑着说。

      “我要去见她。希望你们不要妨碍,否则……”侯爵眼光一闪,射出冷冽的光。

      “当然,当然,刚才您的话我都听到了。”修女连连鞠躬行礼,“我这就去请院长嬷嬷。”

      修女说完这句就逃也似地跑了。侯爵把阿尔西留在外面看门,自己进了会客室。

      侯爵在大厅中间站定。他认得这个地方,第一次会见菲蕾亚就是在这里。那一次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哭泣,却不能抱一抱她颤抖的肩膀。这一次他能见到她吗?如果见到了她,他该怎么向她解释?侯爵盯着对面庭院的高墙,看着反射在墙上的天光完全消失。夜幕降临,修道院笼罩在一片黑暗,好像进入了一只巨鱼的腹中。

      门口传来脚步声,代院长赛弗琳嬷嬷走了进来。她脸色有些苍白,脚步略有慌乱,但依然努力保持着镇定。

      “侯爵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您身为骑士,信仰的守护者,却擅自闯入圣母的家园,想干什么?”赛弗琳嬷嬷声色俱厉,试图捍卫自己已不存在的威严。

      “抱歉,嬷嬷。”侯爵也不绕弯子,他直截了当地说,“我这次来是要带走菲蕾亚,请您把她交给我。”

      “这这这怎么可以?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赛弗琳嬷嬷尖叫道,“这是不符合规定的!”

      “我不是在征得您的同意。我是在告诉您,我必须要带走菲蕾亚。”侯爵冷冷地说,“我再说一遍:请您把她交给我。”

      侯爵声音不大,但任何人都能听出来其中的力度。赛弗琳嬷嬷咽了一口唾沫。

      “您真是疯了……”赛弗琳嬷嬷咬紧了牙关。

      “随您怎么想。”侯爵以眼还眼,怒目以对。

      赛弗琳嬷嬷眼珠转了又转,侯爵以为她要说什么,然而她只是喉头滑动了一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好、好……请您跟我来。”她给侯爵做了个“请”的手势。

      “Ser,pmarksomhe,er ville vaere en fael(大人小心,这里面怕有圈套)。”一直跟在侯爵身边的罗森用北海语小声说。

      “我不上去了。请您带菲蕾亚来这里。”侯爵说。

      “这……”赛弗琳嬷嬷气得脸色青白,嘴都扭歪了。她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等待的时候,侯爵走出门厅,把周边环境观察了一番。这是他第一次观察修道院的内部。修道院的中庭呈长方形,四面都是二层砖石小楼,他所在的门厅在管理区,对面是主祷神堂,东面是两层小楼每层有十多个房间,由一条开放式回廊相连,像是修女们的住宿区。回廊朝向中庭。从这里可以看到中庭发生的一切。只有西北角的钟楼例外。这是一座独立的建筑,只有一条短短的天桥将它与二层长廊连接起来。如果封闭了底层的出口,再截断天桥与二层长廊相通的门,钟楼就是一座完全封闭的监狱。

      侯爵眉头紧皱。这时正是晚7时左右,本应是修女们晚课的时间,可是院内却听不到诵经声。隐修院安静得如同一只沉睡的巨龙。

      这时,赛弗琳嬷嬷回来了。可是她只是一个人。菲蕾亚并没有跟来。

      “菲蕾亚人呢?”侯爵问。

      “菲蕾亚……她不肯来。”赛弗琳舔了舔嘴唇,“她说您来得太突然了,她还没有考虑好,她……”

      “您撒谎!”侯爵一拳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水杯都翻倒了。他一把揪住赛弗琳,冰冷的目光似乎能将她刺穿:

      “菲蕾亚到底在不在这里?回答我!”

      “她……她不在了!”赛弗琳嬷嬷一贯引以为傲的庄严形象彻底垮了,她吓得浑身哆嗦。

      最初的困惑终于被证实了。菲蕾亚真的出事了!侯爵眼圈红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是什么时候走的?是不是宫里的人干的?”他抓住赛弗琳嬷嬷的肩膀疯狂地摇晃,好像用利爪撕碎猎物的狮子。

      “我……我……”赛弗琳嬷嬷哭道,“我不知道!”

      “——可恶!”侯爵甩开她,大步冲出门去。

      侯爵才迈出一步,就感觉腰间有什么震动了一下。是冰之刃!侯爵拔剑出鞘,一道冰色的光芒将会客厅照得雪亮。

      夜风打着旋儿从面前一掠而过,那风中分明夹杂着一个细小的声音。

      那声音轻微且胆怯,咯吱吱,咯吱吱。好像一个好奇的孩子推开陌生房间的门,又好像入室盗窃的贼踩上老朽的地板。对于侯爵来说,这声音让他想到了挂着扎卡的绞刑架和那根不堪重负的绳子。但他知道都不是,不是门,不是地板,也不是绞刑架和绳子。

      因为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这正是拉弓弦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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