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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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雪终究不能抵挡煤球可怜的眼神。
他转身朝院门走去，去了一趟厨房，朝管事要了几根萝卜，装萝卜的箩筐还是满的，山雪心下一定，又往回走。
走廊多了群人走在前方，他们走的慢，山雪急着回去哄煤球，自然走得快。快到台阶的时候，山雪与他们正遇上，领头的石臾，后面几个侍女围着个人，是个陌生面孔。
那人穿着一身锦衣，手拿折扇，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桃花眼，看起来很像是人间常见的浪荡公子，又低头打量了山雪几眼。
山雪微微皱眉，他不喜欢这样的眼神。
那人移开扇子，朝山雪笑了笑：“真奇怪，他最讨厌这种有器灵的刀剑了，你怎么会在这？”
山雪停在台阶上，没有回答。
那人接着道：“看来外面的传言也可信几分。”
他的话音刚落，谢重寻便站起来，对那人道：“不要欺负他。”
那人便不再多言，反而打趣起谢重寻：“几百年不见，你也与当初大不相同了。又配刀了，还是个美人。”
山雪听了这话，不自觉地想，原来主人原来是有刀的吗？他没听谢重寻说过这些。
原来的刀是什么样的？
山雪忽然很想知道，这在山雪一贯的观念里是不对的，他不该探求那么多。
在来鹿厌山之前，山雪的求知欲和好奇心并不多，少到几不可存。因为没有一任主人同他签订死契，自然也没有谁那么相信他，不会让他知道机密的事，以防泄漏出去。
山雪对主人的一切都不好奇。其中有一任主人是伪装成道修的魔修，偷偷藏在帮派中，在事发之前逃了出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门派里的人搜查那人的屋子，唯一能开口的便是山雪这把遗落的刀。
那时候山雪还不会骗人，面对着灼热的铁水也不过摇摇头：“我不知道。”
上一任主人并没有同他签订契约，离开的时候丢掉了山雪，已经算不上一周山雪的主人了，山雪没有必要再为对方隐瞒、献上忠心。他不害怕刀山火海，也不害怕被融化成铁水，不回答是因为真的不知道。
那些审问的人气急败坏，要把山雪投到炼器的铁炉里，融成铁水。
山雪并不害怕刀山火海，也不害怕被融化，因为他是一把钝刀，没有签订过契约，不知道疼痛是什么滋味，这些折磨不了他。不回答是因为真的不知道。
有位长老瞥了吊在半空的山雪一眼，阻止道：“不过是一把刀，真融了它，反倒显得我们没气度了，不如封起来，撂到藏宝阁里吧。”
山雪觉得这些人很奇怪。要他开口说话的时候觉得他像是个人，现在对待自己又像是把无知无觉的刀。
大约过了十多年，山雪被一个年轻人从角落里捡出来，那是一个年轻的弟子，朝师父要了这把漂亮的钝刀。
山雪又有了新主人。
他胡思乱想了一会旧事，直到谢重寻走到山雪面前，将煤球递给他，特意叮嘱道：“拎着他的耳朵，别抱他，毛还没干，到时候沾你一身的染料。”
那陌生人大笑起来，指着无措的煤球：“你怎么把好好的一只笼月兔染成绿的了。”
谢重寻没有看他，从容道：“不行吗？”
魔头说行，自然没有不行的道理。
谢重寻同那人说话，叫他“方秘”。
他们似乎有话要说。
山雪站在原处，用萝卜喂吓傻了的煤球。他经历了八任主人，还是不会看人脸色，讨人欢心，或许这也是没有人和他签订契约的原因之一。
石臾却很明白眼前的情景，他勇于替主分忧，朝山雪道：“今天来了新的仙草，您要喂给煤球吃吗？”
山雪想要摇头，说等一会再去，却听谢重寻先一步对他说：“山雪，去吧。”
他才明白过来，原来主人要谈不能被他知道的事。
山雪不像往常那样温顺、听话，听明白谢重寻的意思便立刻离开，而是缓慢地逗着煤球吃完那根萝卜，才点了下头，走上台阶。
方秘迫不及待地问：“你怎么挑了把脾气这么硬的刀？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用刀剑了。”
就像是他们很熟悉，谢重寻以前的事都知道似的。
谢重寻漫不经心地回答：“那是以前。”
山雪听的有些出神，连煤球都差点没抱住，从胳膊上跌下来，被石臾捞起来送回怀里。
他隐约听到那个叫方秘的讨厌的人问：“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山雪没有停下脚步，一直往前走，他走的太远，连风都送不来谢重寻的回答了。
石臾告诉山雪，那个叫做方秘的浪荡子竟也是个魔王。他本来是去别的地方请医官的，方秘听闻后，亲自赶来。由于路途遥远，通信不便，谢重寻醒来的消息还没来得及传出去，方秘已经到了。
山雪抱着煤球，听完后点了下头，没有多问。
到了中午，石臾为难得的来客准备丰盛的午膳。
鹿厌山里的人都知道，山雪是鹿厌山魔王最美丽的装饰品，几乎没有分开的时候。
石臾便问山雪要不要一起去。
山雪闻言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又吃不了东西。不如喂煤球。”
石臾不敢多问了。
方秘没有在鹿厌山做客很久，傍晚时分，石臾便告诉山雪，方秘离开了。
山雪问：“那主人是在送他吗？”
石臾说不是，谢重寻没有时间，正在地牢审问上次捉到的道修。
山雪想了片刻，决定去谢重寻所在的地方。
他是佩刀，本该一直陪在主人身边。
地牢门前守了一圈侍卫，进去的门有三道，侍卫一一打开，送山雪至最后一道门后。
这是守卫最森严的地方，可在鹿厌山，哪里山雪都能去的了。
地牢的楼梯很长，一直向下蔓延，望不到头。
每隔一段路，墙壁上会点一根白蜡烛，连光都是模糊的。
煤球没到过这种阴冷的地方，有点害怕，缩在山雪怀里不敢动，却还是忍不住要看外面的情景。
山雪一步一步往下走，楼梯上没有一个人，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荡。
终于走到尽头，山雪看到谢重寻站在正下方的牢房，周围围了一圈侍卫，还有几个不成人形的道修被绑在刑架上，周围满是血，还有断掉的残肢。
煤球害怕地“吱”了一声，山雪捂住了它的眼睛。
他听石臾说过，这种天生就有灵力的灵兽同人类一样，需要精心照顾，它还是个幼崽，不应当看到这些血腥的情景。
虽然隔了很长一段台阶，煤球的声音还是引起了地牢里其他人的注意。
山雪看到谢重寻偏过头，眼角溅了血，大约是看到了自己，微微皱起了眉。
他只看到这里，因为下一刻，地牢里的蜡烛全都熄灭了。
地牢里与外界隔绝，除了蜡烛，再没有别的光源。
山雪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见，扶着墙壁想要往下走。
他听谢重寻说：“别动。”
又停在了原地。
然后那阵脚步声逐渐接近，大约是谢重寻走到了身边。煤球本来就害怕魔头，在此情此景下对谢重寻的恐惧翻倍，忍不住从山雪的怀里挣扎着跳下来。
山雪着急抱住他，不小心一脚踏空，往下栽去。
谢重寻伸手扶住山雪的肩膀，揽进自己怀里，他与山雪不同，在这样的黑暗中也能将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山雪还是捂着煤球的眼睛，微微瞪大了眼，下巴尖尖的，抵在谢重寻的胸膛上，他问：“主人，灯怎么忽然全熄了？”
他似乎有些不自在，想要从谢重寻的怀里挣脱，又想起刚才煤球挣扎引起的后果，怕再次发生，便动也不敢动，只能别扭地呆在原处，不停地眨眼睛，睫毛扫过谢重寻粗糙的、没有感觉的指腹。
谢重寻忽然觉得山雪很可爱，连坦然地接受拥抱都不会，大约是并没有被任何一个主人抱过。
但他顿了片刻，什么都没说，依旧责怪那只不安分的兔子。
“不是说不喂了，怎么还是这么胖，抱都抱不住。”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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