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豪侠传之紫冥鸿飞记》心源

3、重重叠叠上瑶台

　　本来极为安静的飞檐石壁中间，忽然象唤醒了一只潜藏着的野兽，瞬间咆哮起来，琼霄玉宇中央一个六芒星极速的飞转着，带动整个石殿不住的摇晃。
　　秦少陵长剑挥动，起手转落中间，银光一闪，长剑已经订住了石殿中一处地面，那柄剑没入石地，直至剑柄，那石殿的地面像是被剑光刺痛一般，更剧烈的摇晃起来。只见天宇间星矢的力量不断汇入六芒星中，配合着石殿中潜藏的巨力，像是要冲出地狱的恶魔。
　　柳逸尘见秦少陵起手剑落之间，一招一式竟然全是“北辰诀”。这北辰诀原是因为西域一带多波斯大食人，其中有不少精于占星推卦者，在祭星时合星理的运行进行的剑舞，后来流入中原武林，被武学渐渐融合，所有有了这一套北辰诀，顾名思义，乃是祭北辰星时所舞，只是这普通的祭星剑法，此时在秦少陵手中，俯仰之间，竟然有气吞山河的威力。
　　眼见秦少陵又是一剑掣出，柳逸尘定睛一看，第一剑果然落在了“天枢”一位上。他寻思道：天枢为七星之纽，第一剑天枢，断然无错。天枢又名贪狼，主杀主变，自己闯入大殿的时候，秦少陵正是满身杀气外溢，算来是要与当时的星行暗合。只见秦少陵眉头微皱，凝神苦思，显然是对此事也不敢大意，否则早就应该注意自己了。
　　只见秦少陵又出一剑，如行云流水一般，稳稳的订住了“天旋”。天旋又名巨门，主旋主动，秦少陵剑法灵活柔转，长袖当风，在大殿的微光中竟如飘然出尘的仙人一般，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柳逸尘暗道：天旋一过，当属天玑了。果然，之间秦少陵出手如电，反手又抽出了一柄长剑，钉住了天玑宫位。殿中六芒星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一些，秦少陵又是一剑钉住了天权。那流泻到六芒星中的光芒似乎减弱了很多，石殿渐渐安静下来。只是大殿时日已久，如此一折腾，秦少陵和柳逸尘身上都落了不少尘土。柳逸尘倒也罢了，连日奔波，衣衫早已经石风尘仆仆，但是秦少陵一件华衣，此时看来，未免滑稽。
　　但是他丝毫不以为意，对柳逸尘笑道：“想不到，紫冥剑一出，连名满天下的柳兄也亲自来了。”他一开口，微暗的斗室中如纤华毕放一般，只见他举手头足间都是风流出尘的味道，话语中那些微的嘲讽，反而更增气质，让人觉得他象是天生的王者，任何人一见之下，便都该臣服于脚下。衣饰上的微尘，反而更增加了人物的风采。
　　柳逸尘听出了他话里的嘲讽，冷笑道：“人人都抢那把剑，却不知道对我来说，它连狗屁都不是，我来，只为万华羽衣！”

　　秦少陵眼中闪过一些诧异的神色，却笑道：“万华羽衣？恐怕柳兄不为剑而来，却要追剑而去了。”
　　柳逸尘一怔，却听秦少陵又道：“江湖传我秦少陵嫁妹子，万华羽衣既然是天下最贵重的嫁衣，我怎么能不让她带着去当陪嫁呢？那样不显得我秦少陵太小气了吗？”
　　柳逸尘眉头一皱，他来刀锋镇之前，听到一个传言，说秦少陵的妹妹带着传说中的那把紫冥鸿飞剑嫁入南宫世家，但是他却并不深信。一则是因为此事被传的甚为真实，反而让他有些怀疑，二则自己并没有听说秦少陵还有一个妹妹，虽说女子深居简出，但是此时唐朝风气较为开放，女子出仕都有，江湖之中，女侠也比比皆是，况且他出师之时，师父曾告知过他江湖人物谱，包括成名人士的家人在内——按理说不应当不知道——但是秦少陵为后起之秀，师父整理的不一定详尽，而且秦少陵行事一向亦正亦邪，不拘于常理，再说多厉害的人也事爹生娘养的，真有一个妹妹也说不定。只是，柳逸尘想到自己到这里之前，曾想过用各种方法得到万华羽衣，就算是用偷用抢也想过，最坏也不过是浴血奋战一番，将万华羽衣弄到手，只是如此一来，自己倒不好办了，自己可以在秦少陵手中去抢，却不至于在他送给他妹妹了，再到一个女孩子手里去抢吧？
　　秦少陵见柳逸尘沉吟不语，道：“怎么，柳兄来我天煞之前没有看到红轿吗？”
　　柳逸尘沉声道：“轿子是空的，想来不过是你用来掩人耳目罢了。”他心思机敏，若不是早就看出轿子是空的，怎么会不查探一番呢？而且天煞盟多毒物诡道，自己要偷东西，就算不偷，总也是使用不大光彩方法，与其偷溜进来对付防不胜防的毒物，还不如光明正大的从大门进来拜会，再伺机而动。这样倒更好防备一些，凭自己的武功，断不至于对付不了一般的天煞帮众。想到这里，他不禁一笑。若不是看见天煞盟众死在门口时，当不会这样冲进来的。想到这里，他猛一抬头，向秦少陵问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秦少陵头也不抬，道：“我杀的。不，或者说，是我命令他们自杀的。”他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仿佛说这件事情就像说我吃过饭一样简单。
　　柳逸尘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竟然是秦少陵做的，他一怔，只听秦少陵又道：“那帮老家伙们早就看我不顺眼，总得做一件让他们称心如意的事情吧。唉，要不是因为我还有用的着他们的地方，真想现在就把他们的舌头割下来。”他伸了个懒腰，像是说话也会累似的，转身斜倚上了一把椅子，接着道：“若是没有他们血祭，天煞星神哪里能这么容易就现身呢？这下那帮老家伙们再也说不了什么了。只可惜还要他们帮忙，唉，算了，暂时把他们讨厌的舌头记在那里吧……”

　　柳逸尘心中一惊：此人把人命一事，看的如同儿戏一般。只是他看似不经意，却明确的告诉了他一点：他大肆的革出天煞的长老们，非但不是胡作非为，反而是变相的保存了天煞的实力，只是，这些事情非一朝一夕之功，到底从何时就在谋划了？而且，那些天煞的年轻弟子，死的也太无辜了一些。人命，在他手中竟然一钱不值。而且看他的样子，他也并不在乎那些天煞长老的生命，到底这个人想干什么？
　　秦少陵像是看出了柳逸尘的心思，冷笑道：“对他们来说，血祭是再光荣不过的事情了——等我接引天煞星神，天地万物都可以因神力复生！”他眼中忽然精光一现，重新精神抖擞的站了起来。
　　柳逸尘暗道：难怪天煞帮众竟然能无声无息的死这么多……他曾听闻天煞盟历代帮主最大的愿望便是召唤天煞星神，并以接引星神为最高荣誉——只是星神之力为星矢宇宙之力，非人间所有，也非人力所能承受。邪派中的东西，他并不甚懂，而且，这些在他看来不过只是个传说而已，为了一个传说，要那么多人送命，实在是让人费解。
　　他见秦少陵眉间隐隐有些黑气，顿时明白他为什么说还要那帮老家伙们帮忙的意思了。
　　他一身的功力，竟然全部都是药力催成！
　　难过他如此暴戾，难过他短时间之内能有如此之高的成就……柳逸尘曾暗叹自己亦是聪明勤奋，可是比起秦少陵终究差了一些，心下未尝不曾暗感过。此时看了，不但不羡，反而有些恐怖的意味了。若是自己也如他一般，怕是早就已经疯了吧？
　　他见秦少陵如地狱中的恶魔一般，在大殿中如魔君临凡，不禁问道：“你为天下吗？”
　　秦少陵道：“天下于我何用之有？”他象是在回答柳逸尘的问题，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像是回应秦少陵的话一般，石殿中的六芒星竟然有以数倍的光亮亮了起来，天宇中无数的星矢仿佛要在一瞬间落下，都汇聚到这个小小的石殿当中。秦少陵喃喃道：“来了……颜儿，我终能再见你了……等我一会……”
　　他眼中精光暴长，反手三剑钉住了玉衡，开阳和瑶光三个宫位。无数的剑影在大殿中摇晃起来，逐渐汇聚到六芒星的中央，他飞身踏了上去，那光影似乎因为他的翩翩丰姿也突然一暗。天煞盟众的鲜血象一条河流一样汇聚到六芒星的中央。
　　那石殿俨然一座森然的地狱，在刺眼的光影中吞噬着更多的鲜血。
　　柳逸尘飞身冲出殿外，也许，在这里多待一刻，他都忍不住要吐出来。
　　只听“轰”的一声，天煞盟的主殿，竟在身后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