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5章:帝都上焱 ...
-
馆长见了这阵势不免收到了些震慑,一块进来的小厮附耳与他说了几句。在得知了这位少年其实是齐国质子之后,面上神情稍变。他显然没有把一个质子放在心上,只像接待秦宓那样上前,之略微欠身问好,之后便想打发人安排了他去。谁知,那少年抬起脚一脚便踹在了馆长心窝上,踹得馆长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少年伸手解开了大氅,露出里面的猩红锦袍,他理了理袖子,慢条斯理的说道,“如今圣上刚封了齐宁侯,四品以下官员及各驿站应于府邸与驿馆外三里处恭迎。今日夜黑风高,本侯谅解,怎的一进门连大礼都不行,竟像叔侄一般寒暄起来。呵,是了,如今瞧着孟珩是亲召,我便得在这冷地方睡一夜,连你这小小驿馆之长便也敢来欺本侯了。今日本侯便替圣上拿了你,明日朝见之时再请陛下裁夺。”
那跌在地上的馆长早已连滚带爬的起来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嘴里一万个恭敬请罪之词。红衣少年看都未看一眼,径直上了楼。路过秦宓的身旁时,只睁着一双极美的丹凤眼斜瞥了秦宓一眼,然后脚步未停的进了房间。
这便是秦宓与齐昭的初见,他们彼此都不知道接下来的人生中对于彼此来说自己是什么样的存在。
素闻齐文王有个极其疼爱的幼子,生来灵气可爱,至五岁上下,唐诗宋词倒背如流,五言七律信手拈来。长至九岁,更是生的绝世容颜,因素喜穿红色,性情孤傲。世有红潇公子一称。
怎么,他也被选作质子之列么?秦宓躺在床上这样想着。
异乡的夜似乎格外的长,婆子在外间榻上轻声打鼾,只秦宓一人胡乱思想辗转难眠。
差不多三更天的时候,她闭着眼隐约听见外间守夜的人说外面下起雪来了。
秦宓闻言,翻了个身掖了掖被角。她只是觉得,此时此刻该是痛苦的,该是难熬的。不论怎样都不该有心情出门赏这异乡牢笼的雪。
可最终,无奈她还是披衣起身向着外面的雪走去。张德胜的人在秦宓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也未行阻拦。
秦宓立在驿站外的游廊前,赤脚踩上扶栏下飘进来的银白色的积雪,那是她这十三年来从未有过的触感。她低着头浅浅的笑,想起似醉酒后梦一般的柴桑山,喃喃道,“我还能逃到哪里?”
“哼,自古怯者才逃。”一个清冷声音脆生生从耳边传来,语气里尽是鄙夷之色。惊得秦宓猛地回头,只见齐昭不知何时已经立在她身侧,依旧披着那件大氅,趿拉了一双鹿皮短靴,内里还是一袭银红色的软袍子。
“少年经此劫,如何不胆怯。自然比不得齐兄,自有强国撑腰,父王厚爱。”秦宓说完冷冷的看了齐昭一眼,敛了裙裾转身回了驿馆。
躺在床上的秦宓呼吸还有些急促,她真的那样回了齐昭么?这可如何是好,本想要交朋友的,哪知却树了强敌。秦宓一向是反复叮嘱自己要收敛脾气,要韬光养晦。今夜有些奇怪,她是生气齐昭隐在暗处偷听到她说的话,那一瞬间她似乎觉得自己的心事被人看透一般。可是,那句话有什么心事可透露么?
翌日清晨,各有内侍婢子前来服侍各国质子沐浴更衣,教授礼仪。弄至午时,各国车队方启程入上焱城。遣散了各国侍卫及陪侍,只各国质子方可入内。
上焱城作为帝都已有上千年的历史,整个的建筑风格比秦国气派数倍。以黑红为主色系,亭台楼阁鳞次栉比,整体呈现出一种大气内敛的气韵,震慑四方。
从南门德胜门进入,一条约莫有二十多丈宽的长安大道一直向北直通皇宫,城中有一条永乐河将长安大道从中截断贯穿了整个上焱。河上有一座大桥,名为长安大桥。河南岸尽是平民百姓,河北岸也就是接近皇宫的那一面则多为王府官邸所在。
马车从长安大道直行至宫门方停,宫门处自有侍官等候,自宫门入行五百步即见光明殿。光明殿尤其壮观,且不论那金顶琉璃,雕花斗拱。单那一眼望去排立在那里的一百零八颗金座红漆圆柱,就令人顿时觉得气派非凡。到了光明殿之后又有一位侍官等候,领了他们穿过太极殿再往里走三百步方到议政殿。议政殿对比光明殿来说偏小一点是皇帝日常下了朝后处理政务的地方。却也是雕梁画栋,甚是精致。到了阶前,又有一位侍官等候,领了他们进了议政殿带至皇帝面前。
皇帝名讳萧惟见,帝号平隐,四十左右年纪,身材倒是十分清瘦,面色偏白胡须甚少。初见皇帝,秦宓并没有感到多少所谓天-朝皇帝的威严,倒觉得他像是个清瘦的学者,眉清目秀的让人很难联想到他就是拥有整个天下的霸主。而且过于瘦削会让人觉得他身体有些不好,有些多病虚弱。
侍官唱道:“韩蜀秦齐赵卫六国质子觐见。”说完,各国质子都行礼跪在地上。
皇帝只略微一点头,问道:“都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了?”
下有齐昭最先抬头,拱手回道:“臣齐宁侯齐昭,年十五,叩见陛下。”
接着各有蜀国质子回道:“臣蜀宁侯邵琛,年十五,叩见陛下。”
韩国质子回道:“臣韩襄郡主韩疏雨,年十九,叩见陛下。”
赵国质子回道:“臣赵宁侯赵度,年九岁,叩见陛下。”
卫国质子回道:“臣卫宁侯卫仕新,年二十一,叩见陛下。”
秦宓也依礼回道:“臣秦襄郡主,年十五,叩见陛下。”
皇帝点点头,赞许道:“都是好孩子,礼数也都周全。魏荃,各赏白银三千,绸缎十匹。”
一旁俯首而立的内廷大总管魏荃应道:“回陛下都记下了。”
皇帝又接着说:“朕已命人将宫外的一处园子收拾了出来给你们住,以后会有专人照顾你们的起居。你们既然今日同处一地,自是缘分使然,日后要和睦相处少生是非。最后谨记:勿议朝政,婚配不可自行做主。”
众人回道,“臣谨记,请陛下放心。”之后便一起退下,被侍官领着去玄凤宫见了皇后。
皇后谢纨与皇帝年纪相仿,只是保养得非常好。头梳凌云髻,身穿墨缎绣金凤宽袖对襟衫,雍容貌美。态度十分和善,但面相看起来却十分精明狠辣,尤其一双丹凤眼总是眯起来打量人,让人望而生畏。
皇后宣了萧莽,萧莽就是皇帝钦定的质子府的大总管。萧莾是萧室宗亲,质子府归他管辖自然也算作归宗正所管辖。这萧莽身形魁梧,面色黑红粗糙,倒像个武夫。不过眼睛细小嘴唇偏厚,倒是个十分忠厚的模样。
皇后嘱咐了晚上重华宫夜宴,便令萧莽带着各国质子下去安顿去了。萧莾领着个人行至宫门,各有六辆马车停在宫门外,各人上了车便依次向着质子府去了。
约莫一炷香时辰便到了质子府,一下车,便见府檐下一块大匾,上题容定园。匾下六扇扇朱漆大门,门上是纵七横五的鎏金铜钉。自大门入便见一假山,水池环绕崎岖有致。从左边绕过水池,可见池边湖石姿态各样,远望去有亭数座,桥两座。草木间植其中,错落有致甚是赏心悦目。真可谓是咫尺山林,多方胜景。
各人都分到了独门院子,秦宓的是梧院。前庭错落栽着几颗梧桐,树下有一小水塘。后-庭台阁周通更相临望,楼阁亭台曲桥水榭各有千秋,比之秦宓原在秦宫的住处不知宽阔华美了多少倍。
秦宓翘了翘嘴角,她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她以为作为质子住的应该是简陋至极的。到底是帝都上焱,万物自有气派风华。
萧莽送来两名婢女一名内侍。婢女各名素月素水,内侍名叫李贵。素月年纪要稍长秦宓五六岁,成熟稳重,谨慎自持,于是安排了管理院中诸事。素水则是活泼外向,贪吃嗜睡,年纪上稍长秦宓两岁。身材比秦宓胖了些,圆圆的很是可爱。于是便安排了素水行走陪伴。安排了李贵在门房。萧莽特意嘱咐,晚间重华宫夜宴万不能迟到,园内各处各有小厮仆从,有事召来使唤便是。
秦宓应下谢过,送走萧莽。不多时,皇上的赏赐送至容定园,又派了人送至各院。秦宓叫素月收下,点了数目封存起来。连口水都没来的急喝便又急忙忙换了身衣服准备进宫。
秦宓同齐昭比邻而居,相去不过百步。秦宓穿戴好出来正巧碰上齐昭,一件雪貂领子赤红斗篷将他捂得严严实实,倒显得秦宓穿着甚是轻薄。他正巧从秦宓院前经过,斜瞟了秦宓一眼,无不讥讽的说道,“怎么?穿的单薄些好显得更加可怜一点么?”
秦宓本就有些紧张,打定主意一会儿夜宴上少说少动。教齐昭这么一说,更加心慌了。她顾及齐昭跋扈性格,没有回嘴。瞥了他一眼便同他岔道而去了。
一路走至大门处,但见一个束冠男子立在那里,他披了一件灰毛领子月白色的斗篷,气度甚是雍容不凡。见秦宓过来弯眉一笑说道:“你是秦宓吧?门房上的小厮说只剩一辆马车了,咱们两个同乘吧。”
秦宓从没见过他,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的呢?那人看出她心中疑虑于是解释道:“此番质子之列唯有两位郡主,一位十九岁,一位十五岁。”他悄悄将她上下一打量继而说道,“一见你,便猜你是秦襄郡主秦宓了。”
秦宓瞧见了他打量自己的个子,她确实与韩疏雨差挺大一截,随即脸便红了。嗫嚅的问道,“那你是?”
他见她脸红,嘴角笑意更浓了,说道,“我是孟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