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塔》白芍

8、皇帝老儿的阳谋

　　唐纂，汴国开国皇帝。十岁从军，十五岁立下战功成为大隋朝西北王汤青军中校尉，十八岁那年在白鹿会战中率两百铁骑深入敌后，深夜奇袭敌部大本营，一骑当千智取金兜国大帅拓跋智项上人头后全身而退。为大隋朝与金兜国之间进行的一场长达四年的战争画上了一个强而有力的休止符。自此一战成名，由当时大隋朝皇帝汤加亲自赐印封为白梵大将军。

　　此后十年间，为大隋朝南征北战立下战功无数。更是在二十八岁那年领军十万西征金兜为大隋收复金夏一十二郡十三乡，将金兜国赶出鞑虏山之界，此后在大隋朝军中威望无人可敌。汤加帝为笼络人心，力排众议将唐纂封为异姓藩王，封地西南十郡，又于此年间将亲侄女月琉郡主赐婚与他。

　　然，大隋虽有如此将才但无奈此时国运已势微，外戚干政勾结氏族腐败,权臣相斗，在短短三年后大隋朝迎来了灭国之灾。外戚郭氏里通外敌，调虎离山，将西北王汤青的军队困于仇山，而后调用亲兵禁卫八千将汤加帝困于宫中意图迫其禅让帝位。

　　唐纂得到消息后立刻率部三万北上勤王，只可惜为时已晚。郭氏此次的谋反筹谋已久，当他的勤王之师离京城只有十里地时便收到消息，西北王汤青在仇山被奸细出卖中了敌人的埋伏战死沙场。而皇城之中的汤加帝悲愤皇后郭氏的背叛，又在听到唯一的希望，他的亲兄长西北王汤青的死讯后万念俱灰自缢于大和殿中。

　　郭氏当即将自己年仅三岁的儿子汤显立为新帝，次日就以新王之命让唐纂三万军队就地安营，十日之内独自进京述职，否则就以犯上作乱之罪处置，三万勤王之师立刻间将成叛军。值此命悬一线之时，西北传来战报。唐纂以军情紧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名，当日就拔营西进离开了京城是非之地，保住了性命。

　　此后五年内大隋朝风云诡谲，各方势力明争暗斗战火四起，百姓更是苦不堪言。唐纂当然也是这各方势力之一，在经过五年的运筹帷幄后，唐纂的军队以清君侧为名，将郭氏一众围困于大和殿中。皇太后郭氏在五年之后于这个被自己逼上绝路的夫君饮毒酒自尽的地方喝下毒酒，最终结束了这场内乱。

　　三年之后年仅十一岁的小皇帝汤显下诏禅位摄政王唐纂，改朝为汴。

　　这是一个汴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故事，这是一个汴国上下都津津乐道的故事。在唐韵养伤期间，小圆这小丫头每日都会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的，讲的最多的也就是这个故事，半个月里反复讲了好几遍。幸好唐韵倒也不觉烦闷，每次都听的津津有味。

　　虽然已经对这个开国皇帝的故事滚烂于心，但是此刻真的见到却又是另一番感想。唐纂比她想象的要年轻，明明应该是一个年近五十的中年人，然而此刻在唐韵面前的这个身穿黑金色便服的美男子顶多是三十出头的样子啊。
　　“你就是唐韵姑娘？”

　　唐韵有些不敢确定，转过头去望了一眼苏逸，用眼神询问了一番，得到了一个默认的颔首后才开了口。

　　“是的，陛下。”

　　“哈哈，不必如此拘谨。”

　　“我这辈子头一次见皇帝，您就让我拘谨一会儿吧。”

　　“哈哈哈哈，唐姑娘果然有趣。”皇帝老儿也是个豪爽的人，对唐韵这样的古灵精怪非常的大度宽容。“那唐姑娘你知道我这次召见你是所为何事吗？”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啊，我问了他一路，可他就是不愿意说，不是故弄玄虚就是扯东扯西的。”

　　“嗯，要从他嘴里问出点事情来实在是有点难。”

　　“哎？他对陛下也是这样吗？”

　　“什么样？”

　　“到了那里你自然会知道。”唐韵像模像样的端着架子学起了苏逸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虽然不一样但意思也差不离。”

　　“那陛下，您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啊。”

　　“嗯，也不是什么大事。”

　　“陛下请说。”

　　“就是想要唐姑娘的命。”

　　“……”

　　唐韵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这个皇帝老儿，刚才心底悄悄夸他的话她要全数收回。啊，不光要收回，还要送他几个大字：人面兽心、面目可憎。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唐韵的眼神在苏逸和萧纂的脸上反复来回，试图传达她无力无辜的抗议。

　　苏逸在这个时候反手朝唐韵身边踱了几步，表情严肃，面带薄霜。
　　“陛下慎言。”

　　“哈哈哈哈，苏爱卿何必紧张，这事我们不是已经商量好了的吗？”皇帝老儿继续大言不惭，带着一丝戏谑之意。

　　唐韵明显能感觉到这两个男人之间的空气温度骤降，有种剑拔弩张的感觉。

　　“难道爱卿还没有告诉唐姑娘？”

　　“想从你国大祭司嘴里讨到点消息，怕是比登天还难了点。”

　　“嗯……有道理。”皇帝眼里尽是戏谑，夸张的将苏逸从头到尾瞄了一遍“你到底是给人吃了多少软钉子。”
　　苏逸眼神沉了沉，面上无色，朝唐纂供手作揖，道“陛下若无正事，那微臣就带唐姑娘回去了。”
　　“无碍，朕想说的已经说了。”

　　“哎？”唐韵楞了一愣，具她为数不多的礼仪常识来看，区区一介臣子，能这么和皇帝说话的吗？
　　而且，“陛下刚才只说了一句有用的话。”她额头的冷汗细密的冒了出来,皇帝想说的那句……

　　唐纂收敛了笑意，点了点头，“是，朕想要唐姑娘的命。”

　　唐韵抬头细细看了皇帝一眼，看到皇帝眼中并未有一丝戏谑之意，一时有些理不清当前的状态，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左手轻轻抚上右手小指上戴的尾戒，转了转，又转了转。“那我可以拒绝吗？”思量了片刻，唐韵打算先搞清楚状况。

　　唐纂轻轻楞了一秒，他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这让他觉得有些意思，好心情的笑了笑，又摇了摇头“不能。”

　　“为什么不能。”唐韵想好了，如果皇帝老儿说因为他是皇帝，没有人可以拒绝他，那她就说自己并非他的臣民，甚至都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并没有必要从他的皇命。还有，这皇帝大老远的把我喊来皇宫，就只为了和我说这句话吗？这事儿有些蹊跷啊。

　　“为什么？”唐纂大约是从来没回答过这种问题，他瞥了一眼苏逸，然后皱眉憋嘴歪头思考了两秒。

　　“因为你要回去就必须死。”这个时候苏逸在一旁淡淡的吐了一句话出来。

　　这种耸人听闻的话语该是让人惊骇的，然而唐韵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甜蜜的情话似的，睁大了双眼，脸色潮红，三两步走到苏逸身边，拉住他的袖管用颤抖的声音问，“回去？你指的是回我原来的世界吗？”

　　然而苏逸显然并没有什么高兴的情绪，不着痕迹的把袖管从唐韵手里抽了出来，往边上退开了半步，然后淡淡的点了点头

　　“死了就能回去？”苏逸虽然态度冷淡，但是唐韵顾不了那么多，她是多么的想要回去自己的世界，过上正常的生活。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唐韵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肌肉都因为兴奋而在颤抖。全力昂起头，想要看清苏逸的脸，想第一时间从他的嘴里听到一个期盼已久的答案。

　　“是的。”

　　沉默……

　　苏逸的嘴里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偏殿的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唐韵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慢慢放大，放大。苏逸和唐纂一起望着唐韵，神色复杂喜悲难辨。而唐韵陷入了自己的想法中，并没有察觉他们的异色。

　　“那，赶紧杀了我啊。”唐韵此时有些绷不住，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和情绪。她望向苏逸，上去扯住他的袖口，用祈求的眼神望着他，“赶紧啊。”苏逸眼中闪出一丝不忍，扯出袖口转过去头并不理她。

　　唐韵见苏逸这样，不暇细思，转过去对着偏殿中第三人。“皇帝你不是要我的命么？给你，给你，你现在杀了我啊。”她只想着要快些回去，完全不想管苏逸眼神中的含义，也不想去考虑皇帝为什么大老远的把自己喊来，更不想管皇帝和苏逸之前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是一定要回去，马上，立刻。

　　这会儿皇帝却也不知声，坐在那儿也不看她。

　　“你们为什么不理我，杀了我啊。”
　　“你冷静一点。”苏逸终还是开口劝慰情绪越来越激动的唐韵。

　　“我不要冷静，我冷静了那么久了，你以为我是真的那么坦然就接受了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事情了么？”
　　唐韵眼中含着泪，在这个世界的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她从来不快乐，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举目无亲文化不通，每天寂寞的像快要死去，每天醒来都希望一切都已经回到了原样，自己只不过是做了一个长久的梦而已，然而每次都是失望。
　　“我之所以没有疯，就是因为我太想回去了，我不能疯！冷静？我不！你快杀了我！”唐韵觉得自己连站立的力气都快失去了，她坚持不下去了，拽住苏逸的袖口死死不松手，仿佛那是溺水者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好。”
　　话音未落，苏逸拔出腰间佩剑，毫不犹豫的向唐韵的胸口刺去。宝剑锋利，苏逸内力深厚，这一剑干净利落，剑尖穿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