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时光之外》京城一十二斋

39、旧事——受罚

　　冷月闲挂窗头，微风习习，顾明远坐到沙发上，旁侧是已经熟睡的李潇，他望着她，思绪辗转万千，眼里光影流泻，忽暗忽明，心底莫名蹿起几分烦躁，起身拿起外套穿好，然后拉开门离开。

　　清晨，阳光透窗而入，李潇睡了一夜好觉，脑袋朦朦胧胧，打了个瞌睡，水雾的眸子才微微转清，她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小叔。”没有得到回应，随即起身，发现餐桌上有一杯冒着白气的牛奶，还有一叠小笼包。李潇走近，餐桌上留有一张字条，拈近细看，上面写着“早餐放在桌上，醒来自己吃。署名——顾明远。”李潇心里微暖，踢踏着鞋子走到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下，然后吃早餐。
　　李潇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八点多钟，这对于初三的学生来说已经算是迟到了，幸好有车洋洋打掩护，李潇才躲过一劫。
　　讲台上的老师讲的绘声绘色，底下嘈声一片，车洋洋将书摆在脸前，头压的低低的，小声问李潇：“你周末回老宅了？”
　　李潇点头。
　　“你和你小叔和好了？”
　　李潇再次点头。
　　车洋洋咧嘴笑眯眯地看着李潇：“那……你小叔肯定给你钱了，借你点钱花花。”
　　李潇心里暗骂了车洋洋一百八十遍，敢情这丫的在这等着她呢，李潇从校服裤兜里随手抽出一张拍到车洋洋面前，抬了抬下巴：“喏，拿去。”
　　车洋洋笑开了花，放下书，将钱揣进自己裤腰带里。
　　第二节历史课，同学们都在议论说是学校来了个新老师带课，听说相貌温婉，很是惹人喜爱。
　　李潇同车洋洋磕着瓜子。
　　“嗨哟，来个娘娘，听说校长都巴巴地伺候着。”车洋洋边扔瓜子皮边学着京腔说。
　　李潇翘起二郎腿：“你这话说的不对，只有娘娘，皇上在哪？”
　　围在他们身边的同学顿时哈哈哈大笑。
　　“顾潇，你还真别说，这次来的历史老师还真是个娘娘。”一个男同学在李潇耳边说。
　　“怎么说？”李潇心生好奇。
　　那个男同学正准备说，突然上课铃声响了起来，于是所有人回归正位，静候佳师。
　　一道清脆的高跟鞋由远及近，教室安静的有些异常，车洋洋表情更为夸张，接连吞了好几口唾沫。
　　终于，那个人传说中的历史老师出现了，李潇却吃了一惊，竟然是席景茹，她现在终于知道他们口中的皇上是谁了，原来是他，她的小叔。
　　车洋洋感觉到气氛有些冷，再看李潇，发现她的面色阴沉的有些可怕，扯了扯她的衣角。
　　李潇收回目光，低声呢喃：“怎么会是她？”
　　“你认识她？”
　　李潇点头。
　　车洋洋张嘴还想说什么，讲台上之人拍了一下讲桌。
　　“肃静！”瞬间教室安静了下来。
　　李潇翻开书，头扬起，看向黑板，那张脸清秀透白，双眸澄澈，在阳光的映衬下譬如星辰，闪烁发光。席景茹勾了勾唇角，扬手一指：“你……起来回答问题。”
　　李潇盯着黑板，神思飘摇，以至于席景茹点她时她都没听见。
　　席景茹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李潇惊的回过神来，车洋洋拉着李潇的校服，低声说：“叫你回答问题呢，顾潇！”
　　李潇闻言站起来，目光坚定的望着讲台上之人，毫无惧色。
　　席景茹压抑住心底的怒火，沉声问：“第一次鸦片战争我国的社会性质？”
　　“半殖半封建。”
　　“第一次鸦片战争时间？”
　　“1840年。”
　　“睁眼看世界第一人是谁？”
　　“林则徐。”
　　“洋务运动失败的原因？”
　　失败原因，糟糕，她忘记了，没有回答，教室气氛忽然安静下来，李潇目光死死盯住黑板，手却偷偷将历史课本拿了出来递给车洋洋，车洋洋握着课本赶紧翻看。
　　“车同学，你是想陪她一块罚站吗？”
　　李潇绝望，瞪了一眼她的队友，车洋洋这个猪啊，居然将书摆到课桌上翻。李潇顿时想掐死她的心都有，偏偏这厮还瘪起嘴泪眼汪汪地看着她，满脸的委屈。
　　“顾潇，站外面去，记不住别进来！”终于，席景茹下了最后的命令。
　　李潇没反驳，乖乖拿着书站到外面去，而她的心思却不在书上，明明是顾家的准儿媳妇，为何对她竟会如此苛责，令她在班级里这般难堪。
　　教室外面蓝天白云，苍穹万里，茫茫无边，柳树萧瑟，沙沙摇曳。她面前浮现出一双沉静幽深的双眸，那双眼像是透过时光的枷锁，隔着茫茫人山人海，隔着千年万年望过来，幽远宁静。原来这个世间有些人只需一眼便能记住，在浅浅时光的不经意间，在他凝神看向你不言不语间。
　　清风徐来，李潇翻开课本，上面的字体变成了浮体，烟消云散。原来，不知从何开始，她的心思已经与这看似干净实则肮脏不堪的校园渐行渐远，那么她的心到底在哪呢？
　　终于，下课铃声响起，席景茹走了出来，高跟鞋的声音令李潇心里有些发怵，她总有预感，这个女人对她似有不漂。
　　“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席景茹吩咐道。
　　李潇随后便跟着去了办公室，刚踏进，发现办公室竟一个人也没有。
　　“别看了，这是我私人办公室，不会有其他老师来的。”
　　“不知老师叫我来办公室是为了什么事？”
　　席景茹坐在办公椅上，趾高气扬的看着李潇：“我问的问题都会了吗？”
　　李潇点头。
　　“快初考，将心收一收，你的历史成绩的确优秀，不过……还有欠缺，我希望你可以更上一层楼。明白吗？”似乎真的是谆谆善诱的良师。
　　李潇点头，席景茹抬了抬下巴：“行了，没什么事了，你回教室吧。”
　　李潇转身走出办公室。
　　放学后，李潇别了车洋洋，一个人往顾明远的公寓走着，心情有些沉重，街上车流如海，人流穿梭。时光将她的影子拉长，一点一点往前撕扯，忽略了她的心境。她以为她还是小小的李潇，她以为她还是众星捧月永远也长不大的李潇。
　　一阵刺耳的汽笛声惊醒李潇，她回过神去，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了她的身旁，车窗缓落，一张熟悉的面容尽收眼底。
　　顾明远扭过头去，一眼便看见到那个站在马路旁的女孩。助手段舒城替他打开车门，顾明远自车上走了下来，手里捏着还未批好的文件，垂目将钢笔合住，插进胸前的口袋里，文件递给站在一旁的段舒城，抬步走到李潇面前。
　　李潇眼底泛起一圈水雾，眼泪缓缓落了下来。
　　看到李潇这个样子，顾明远平展的双眉微微拢起，眼底光影流梭，几经转变，方定，继而凝视着李潇，那双眼深不见底，幽深浓郁。顾明远缓缓抬起手，指腹轻轻拭去李潇面庞的泪滴：“顾潇，把眼泪收回去！”声线清冷，语气肃穆。
　　李潇闻声，盯着顾明远的衣服纽扣，生生将眼泪憋回去。
　　只听面前之人继续道：“无论遇到什么委屈的事，你都不能轻易掉眼泪，这样……只会让那些心怀叵测之人有机可乘，你的眼泪不能成为武器，反而只会令别人觉得你更软弱！”
　　李潇垂下目，哭声渐消。
　　顾明远抽回手，吩咐段舒城：“舒城，你先开车回公司。”
　　段舒城狐疑地审视了顾明远与他的小侄女，回道：“好！”，转身开车离开。

　　那只手缓缓落下，扣在李潇脖颈后，轻痒温暖，顾明远目光在李潇身上来回逡巡几许，继而抽回手。方才若不是段舒城发现她，他留神看了几眼，估计她身后那辆车已经撞到她了。
　　“学校是不是有什么事？”见李潇垂着头不说话，顾明远只好试探着询问。
　　李潇依旧垂着头，半晌才小声回了句：“没有。”被席景茹责罚的事她不能告诉顾明远，即使说了他只会认为自己功课没做好，说不定还会亲自去学校一趟。
　　见她一副遮遮掩掩拒绝说实话的样子，顾明远双眸微微闪过几分不耐，今天的李潇明显有些反常，欲说什么，只见面前之人抬起头来，眼角挂着泪痕，眸若星辰皓月，冲着顾明远眨了眨眼：“小叔……我想回家，你带我回家吧。”
　　方才还面脸泪痕的，如今却恢复如常，顾夜白狐疑，视线在李潇面上逡巡，心思几经转变，才淡淡说了声：“走吧。”

　　可能……七情六欲，红尘万象，终究不过是妄念，最终回归虚无。时光其实随心漫长短暂着，而有的人终究无法停留在你身边太久，太久就会失了味道，久到你自己都分不清。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原本晴朗的天气忽然狂风大作，李潇身体温度渐渐流逝，那只手被西装袖盖着，只露出半截，心思几经犹豫。最终快步走了几步，上前牵住那只手，在触及到清瘦的骨肉，顾明远微微倾目，看了眼李潇，目光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然后……缓慢将那只冰凉的手握住收紧，慢慢放进自己的裤兜里。
　　“还冷吗？”顾明远目光落向远处，温声问起。
　　李潇仰起脸看向他，微微笑了笑，摇头。

　　从李潇的学校距离顾明远的公寓没多远，没几步路便到了，他们刚进了门，外面就狂风骤雨。
　　顾明远走进厨房，许久，手里多了一碗热汤，他走向她，将汤放在她的手里，大手握住她的小手：“把这个喝了，暖暖身子。”手指相触，一股莫名的气氛在浮动，李潇被风吹的微红的脸，如今红到了耳根。她垂下目去，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
　　李潇吸了口冷气，小声问顾明远：“这什么汤？”
　　“不是汤，热茶！”顾明远抽回手，转身坐到沙发一侧，翻起报纸垂目聚精会神的看着。

　　李潇依言喝完，身子果然有些许暖意。
　　顾明远的公寓四室一厅一卫，除了他与李潇的房间，其余两个一个是顾明远的书房，另外一个空着，后来成了李潇学习的书房，里面陈设皆是顾明远亲自置办。李潇坐在自己的书房，看着白色冷调的房间想起冬天飘着的白雪。

　　李潇下午不用去学校，因为低年级的同学考试，要占用她们教室，于是捧着书趴在床上看书。
　　期间客厅并未传出任何声音，只有微动的脚步还有翻动报纸的声音。李潇透过门缝悄悄看向那人，发现不知何时顾明远靠在沙发睡着了，手中的报纸掉落在地板上，随风浮动。他头仰在沙发上，闭着目，侧颜温和清冷，李潇多看了几眼，原来有时候有些人静止在时光里竟是这般美好，美好的有些悲伤。
　　李潇收回视线，轻轻关掉房门，捧起课本继续看着。
　　忽然，客厅传来阵阵闷咳声，李潇合住书拉开门走出去。
　　沙发那人还闭着眼，好看的眉微微皱起，面色隐隐透着红，领带被扯开，衣服松松垮垮，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衫。暗色的天际下，他靠在沙发，安静祥和，没有往日的严厉冷漠，没有对人的疏远与淡漠，仿佛这个世界便只剩下了一个他，存在在静止的时空里，美好的有些哀伤，带着时间的沧桑融进李潇的心底。一阵冷风吹来，李潇回头神来，揉了揉冰冷的肩膀。头偏过去，细雨透窗飘洒进来，冷风瑟瑟，李潇快步走过去将窗关注，又折回来，靠近顾明远，手探了探的额头。
　　“怎么这么烫？”李潇兀自说道，忽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那人眸子缓缓睁开，水雾雾的，继而清明。李潇呼吸滞住，很久以来，她离他如此相近，似乎被偷窥了一件不为人知的事情。李潇面色略显不自然，随后快速抽去放在顾明远额头的手，双颊绯红：“小叔，你好像感冒了。”声音低弱，顾明远凝神听后才明了，神思清明些许，随即松开李潇的手，直起身子，轻咳了几声，指了指电视机下的柜子：“那里有盒药帮我取下。”
　　李潇依言跑过去取药，果然有个药箱，取出来后放到顾明远面前。
　　“小叔……我去帮你倒杯水。”
　　顾明远打开药箱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李潇，轻轻点头。

　　不一会儿，李潇将热腾腾的水端给顾明远，顾明远接过稳稳握在手中。
　　李潇从不知道，顾明远居然会有这么一个药箱，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药，种类很多。
　　顾明远抽出一个小纸杯，将水分了一半，拿出一袋板蓝根，撕开冲进那个小纸杯里，微微晃了晃。然后推向李潇面前，吩咐：“这个喝点，省的跟着我一块感冒。”
　　李潇坐到沙发上，看了眼药名，居然是板蓝根。她拿起纸杯握在手里在顾明远的注视下喝完。
　　顾明远微受风，嗓子有些不舒服，又轻咳了几声，随即冲着板蓝根吃了几个药片。

　　“小叔，感觉好些了吗？”李潇眨眼眼仰视着顾明远。
　　顾明远放下水杯，侧目看了眼李潇，“嗤”地一笑：“哪有那么快！”
　　“小叔，你饿不饿，我……”她准备说煮方便面，可是……病人吃方便面似乎不太健康。
　　顾明远看了眼厨房，再看了看李潇，叹声道：“我做饭，你……把这里整理一下。”
　　“小叔……你会做饭？”
　　顾明远微勾唇角，没回李潇，站起身脱掉外套进了厨房。
　　许久，里面飘来一股浓浓的香味，李潇很好奇，于是走到厨房门口。
　　顾明远正在切菜，他白色的衬衫被挽在肘下，十指修长，犹如飞影，细长漂亮。
　　“顾潇，帮我洗个碗。”
　　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看，顾明远吩咐道。李潇闻言，挽起袖子，露出葱白的胳膊，拿了一只碗走向水洒旁。
　　顾明远菜已切好，似乎是觉得李潇洗的太慢，他淡淡开口：“给我吧。”
　　李潇放开碗，顾明远不经意瞧见李潇的胳膊，莫地抬起手盈盈环住李潇的手腕，晃了晃，像是在掂量什么，李潇心跳了跳，身子不自觉往后仰。许久，那人放开她的手，兀自说了句：“瘦了。”
　　两个字换来李潇一声“啊？”
　　顾明远洗好碗，凝神望向李潇，那双眼深沉浓郁，光影层层叠叠。
　　李潇不知道该说什么，忽然灵机一动：“小叔，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个卷子没做完，我先回书房了。”说完便跑出厨房，顾明远望向那跑去消失的身影，神色晦明。
　　很快，饭好了，李潇闻到香气走了出来，顾明远已经坐在饭桌上。见李潇坐在自己面前，顾明远将已盛好的饭碗推至李潇面前。
　　两菜一汤，还有米饭，着实丰盛。
　　“小叔……你不吃米饭吗？”李潇小心翼翼问道。
　　顾明远抿了一口汤，抬眸看向李潇：“我不吃。”
　　李潇“哦”了声，她尝了一口菜，味道不错，李潇给自己扒拉了很多。
　　“好吃！”长大后第一次尝到顾明远做的饭。
　　顾明远闻言，淡淡地看了一眼李潇，没说话，兀自喝着汤。
　　一道手机铃声打破了和谐，李潇吃饭的动作顿住，耳朵动了动，凝神……偷听。
　　顾明远拿起餐桌上的手机，放置耳边：“喂？”
　　那边说了什么李潇一个字也没听清，只听见顾明远眉头微皱，说了一连串的“嗯”，“可以”，“好。”
　　挂掉电话，李潇看向顾明远问：“小叔，你要出去吗？”
　　顾明远听的出神，竟忘了还在吃饭的李潇，走出去的脚步又折回来，抬眸看着李潇，点头，继而缓缓说：“我一会就回来，害怕的话给我打电话。”
　　“小叔…我能不能和你一块去？”李潇放下筷子认真看向顾明远。
　　许久，听不到回答，李潇失落地重新拿起筷子，继续剥饭。
　　“不是说要出去，还不换衣服？”终究还是不忍看她失落，丢下她一个人。
　　闻言李潇喜上眉梢，放下筷子：“那…小叔你等我一下。”说完便冲进了自己的卧室。
　　李潇穿上顾明远上次给自己选的卡其色外套，出来的时候顾明远已经在等她。
　　顾明远看见自己挑选的衣服被穿着，似乎很满意，微勾起唇角。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雨已经停了，太阳露出半边脸来，李潇的心情不由的明媚。
　　顾明远去车库开车，李潇在原地等着。
　　上车之后，李潇忍不住问顾明远：“小叔……我们要去哪？”
　　顾明远转着方向盘，听到询问，微微倾目：“一个朋友家。”莫地想起什么，继续道，“一会儿你跟在我的身后。”
　　李潇不明所以，仰着脸双眼朦胧：“为什么小叔。”
　　顾明远轻笑，没回答，等到了之后李潇才明白顾明远为什么让她跟在她的身后，郊区的别墅并不像顾家那么好找，此间的别墅分了三个巷子，且四通八达，流水环绕，如若初来此地，怕是真的会迷路。
　　顾明远带着李潇走了许久，方才在一座狮子头像的门前停住。
　　李潇惊疑的自顾明远身后探出脑袋：“小叔……这个地方为什么这么复古？”
　　“以前这里是革命老区，在这里的几乎都是宗氏大家，代代相传，故而你看起来有些古老。”
　　“是不是像我们家这样？”
　　顾明远微倾目，弯了弯唇角，似乎对“我们”这个词很是满意：“可以这么说。”
　　说话间，自里面走出位白面少年，见到顾明远笑意更深：“明远，真是好久不见了。”
　　李潇看见那个白面少年，赶紧缩起脑袋。
　　许向楠自然也看到一个小脑袋蹿来蹿去，走近些，不免失笑：“明远，你身后藏了个什么东西。”
　　李潇听到东西二字，站了出来：“什么东西，我是人。”
　　顾明远微微咳了几声：“顾潇，这是你许叔叔，别没大没小的，打招呼！”
　　李潇憋嘴：“我才不！”
　　“不许胡闹。”耳边传来肃穆的声音。
　　李潇看着那张微怒的面容，不情不愿的说了声许叔叔好。
　　许向楠看着李潇，不太确定问：“顾兄，这位就是你那小侄女？”
　　顾明远含笑看了眼李潇点头。
　　“既如此，那便进来坐吧。”许向楠侧身让开一条路。
　　李潇跟在顾明远身后，抓着他的衣角。等到了内厅，李潇发现与拍古装电视剧的陈设无疑，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顾明远坐到沙发上整个身子陷进去，李潇也跟着坐到他身旁。
　　这时，自许家二楼下来三位身着鲜丽的男女。
　　许向楠斟茶完毕后逐一向李潇介绍：“两位小弟，一位小妹。”
　　这时，他们走了下来，与许向楠他们一同坐在沙发上。
　　许向北长相清秀，带有几分书生气息，言谈举止间格外儒雅。许向东则有些沉静内敛，不大与人说话，许西萌倒是话多，扯天扯地，幽默风趣。
　　顾明远只是静坐着，并不发言。
　　李潇觉得无聊，便以上厕所为借口去了许家后花园，早知道就不来这个地方了，她现在有些困，还有些想念公寓的暖气。
　　黑夜缓至，还未春来，风中夹杂着些许暖冬的寒意，李潇坐在摇椅上，垂头晃着脚，享受着风的惬意。复又心烦意乱，干脆蹲在地上，来回捋着草身，嘴里不停念叨着困困困。
　　“想回去怎么不跟我说？”
　　李潇听到那声不平不淡的声音后，惊喜回头，站起身喊了声：“小叔。”
　　就那样远远站着，眸子悠远宁静，仿若流水。
　　顾明远踏着星光走向李潇，脚步缓缓，最后停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那双目落到李潇脏兮兮的手上：“在等我吗？”
　　李潇看着顾明远，视线交汇，缓慢点了点头。
　　“走，我们回家。”顾明远说完便转过身走向前去。
　　李潇唇角弯了弯，赶紧跟上去，走的时候，许向楠一家人还给李潇送了不少礼物，大多都是吃的，惹得李潇不禁向顾明远嘟囔：“小叔……他们把我当猪了。”
　　顾明远轻声“嗤”笑：“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
　　李潇傻傻的笑着，不说话。

　　第二天，李潇同车洋洋讲了她的经历。
　　车洋洋拍着桌子大笑：“顾潇，你是抽风了居然跟着成年人玩闹去。你小叔要是听到你这么说他的朋友，估计要被你气死。”
　　听到“小叔”二字时，李潇不禁扬起了唇角，那般冷冷清清的一个人，真的会被气到。
　　“话说……你小叔真是神一般的存在。”
　　“怎么说？”李潇竖起耳朵凝神听。
　　“长得帅，活的清心寡欲，难道不像神仙。”
　　“哎……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上课了，有同学提醒她们，李潇赶紧挺直身板，车洋洋忙摊开书，顺走抄李潇文具袋一只笔，李潇气的火冒三丈。

　　　顾氏集团——
　　　许晶晶因为一个项目来找顾明远，二人不咸不淡的聊了起来。
　　“听说老爷子给你找了个女朋友？”许晶晶掩唇笑意盈盈，却生生忍住。早就听闻顾老爷子想抱孙子，着急忙慌的替顾明远选媳妇，差点找到她这里来，虽然说她是喜欢顾明远，奈何落后有意流水无情，许爸爸也知道这事，一口给否决了，许爸爸同顾家老爷子是故交，两人碰在一起免不了家话，许爸爸就说你要是能找到儿媳妇，不用你找，我豁出我这张老脸我给你找儿媳妇，不成想还真找到一个。
　　顾明远轻声闷咳几声，面色稍有不悦，许晶晶敛去笑意，看着顾明远说：“你怎么想的啊？”
　　顾明远抬眸看向许晶晶，思索片刻：“实不相瞒，没想好。”
　　“你要是脱单了，我们这一帮朋友可是放心了。”许晶晶叹了声说道，换来顾明远一声询问。
　　“我们这群里只有你和我一直单身。”
　　“我现在没什么想法。”顾明远轻笑一声。
　　“话说……你要是结婚了，你们家那小丫头怎么办，听说……是你姐姐从外面抱回来的，你总不能养这小丫头一辈子吧。”
　　顾明远拿水杯的手顿住，眸色稍暗，继而想起那道小小的身影，无可奈何的失笑：“她啊……太不让人省心，交给别人管我不放心。”
　　“你对这孩子挺上心的。”
　　顾明远温润的眸怔了怔，缓笑：“曾经有人也这么说过。”
　　“谁？”
　　“席景茹。”
　　“她啊……就我爸给你找的女朋友。”
　　一听女朋友这三个字，顾明远轻咳几声，笑意敛尽，眸子暗沉。
　　察觉到顾明远面色阴沉，许晶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摆摆手：“soory，我说不错话了。”
　　顾明远闻言润了润喉：“不碍事。”对于许晶晶这个朋友，顾明远并不排斥。
　　许晶晶看了眼时间：“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开个会去，夜白，你记得我那个项目。”
　　顾明远没说话，看着许晶晶点了点头。待她走后，顾明远才认真想了想适才的谈话，微蹙起眉头，他用二十几年的人生沉淀自己，南来北往，从不孤独。可是……李潇的出现打破了他认为无坚不摧的原则，难道真如许晶晶所言，要将她推离自己的世界？
　　或许是因为初遇时她小小的模样令他心生怜悯，或许是因为她总跟在他的身后让他有种不可或缺的错觉，亦或是因为那一抹纯真看向他如小鹿般湿漉漉的双眸，轻易的划过他的心尖，令他心生柔软。
　　顾明远自高楼眺望，街上人车川流不息，而他竟也学会享受这样的繁华，那种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