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Begin—
      最漫长的路有多长、以怎样的方式计数?
      这些问题无从思考。
      当我的心找到了归属,我却将踏上归途。

      —1—
      奥古斯特的名字是由父亲取的,为了纪念他的出生。那年夏天,生母诞下他后去世了,葬礼十分短暂,来悼念的人也极少。奥古斯特是私生子,却被父亲的现任妻子当作亲生孩子般对待。他听从父亲的要求缠上绷带,学习骑马、格斗、剑术和拉丁文,父亲说他是被上帝召唤的战士,终有一天要捍卫其荣耀。
      奥古斯特没有见过上帝,他也没有信仰,跟随父亲出入修道院是件无所谓的事。修道院院长摸着他的头发说这孩子将会上帝的仆人,他要奥古斯特加入骑士团并冲着教堂里的雕像发誓效忠上帝。奥古斯特看向父亲,对方严肃地点头,于是跪在石板上说出誓言。他同意加入骑士团是为了感恩,不是信仰。
      “你需要有信仰。”院长说。
      “是的,我将信仰上帝。”
      “孩子,这话是你真心所说吗?”
      奥古斯特微怔,下意识地看向在一边与养母说笑的父亲,视线随即转向院长:“我若是为了自己的目的而撒谎,您是否会宽恕我?”
      “主需要忠诚的战士。”
      “我必将忠诚。”
      “你是否是为了正当的理由而非私欲?”
      “我发誓这是正当的理由。”
      “Ego te absolvo.(我宽恕你。)”
      至此,他将踏上漫长的道路。

      —2—
      1241年冬天,奥古斯特带着海因威尔泰家族的荣耀前往骑士团的总部之一:波兰的马尔堡城堡,他与随行的骑士侍从抵达那里时已是隆冬。
      “我收到了主教的信件,”总部部长友好地拥抱他,“欢迎你,尊贵的骑士,你的信仰与意志必定会为骑士团带来胜利。”
      “您太客气了。骑士团发展之迅速,家父对此深感高兴。”
      “如你所知,几年前,教皇陛下(注:即格利高里九世)颁布黄金诏书,承认骑士团对征服的土地的所有权。我认为这是值得歌颂的事情。接下来,我们将进行在东方的拓展。”
      奥古斯特敏感地察觉到他的意思:“我们要前往何处?”
      “骑士团将与波罗的海沿岸的异教徒和东边的东正教徒作战。是时候收复被异教徒霸占的失地了,解救人民是吾等的职责。”
      奥古斯特记起条顿骑士团的口号:帮助、救治、守卫(Helfen,Heilen,Wehren),父亲告诉他:你要学会宽容与信赖,不可因为私欲和愤怒而杀人。然而,一旦战争打响,多少人将死于荒郊野岭?那么,骑士团和狂热的教徒们是为了什么理由而杀人的呢?这些表面光辉正义的理由,到头来不过是虚伪的掩饰吗?
      他已无力去思考。
      骑士团需要忠诚与信仰,这些,他给不了最纯粹的。

      —3—
      分配到骑士团利沃尼亚支系后,奥古斯特跟随着支援部队浩浩荡荡进入普斯科夫公国境内。不久前,骑士团夺取了这里,很快便实行残酷的强权统治,紧接着,他们要进军诺夫哥罗德公国了。
      “瞧瞧,我的好先生、海因威尔泰阁下,”指挥官愉快地指着情报员送来的最新消息,“我们的老朋友折回来了。”
      奥古斯特粗略地阅读纸片上的讯息:亚历山大·雅罗斯拉维奇,那个领导人民击溃瑞典军队的年轻公爵、害怕与当地贵族发生冲突而一度弃城离去的男人,竟然回来了。
      指挥官轻蔑地评价:“多可笑,逃兵也能上战场,还是个统帅。俄罗斯的异教徒们堕落到了极点,为何还不乞求主的宽恕!”
      手下的骑士们放肆地大笑起来,唯有奥古斯特陷入沉默。
      十六岁时便成为诺夫哥罗德公爵,他一定有自己的手腕。奥古斯特颦起眉,蔚蓝的眸子里翻滚阴云。不可轻敌,他告诉自己。对方是忍受着耻辱回归作战的,这样的人定怀有不胜则战死的决心。
      俄罗斯是极其寒冷的国家,骑士们纷纷咒骂这四月还在下雪结冰的鬼天气,不少战马、骑士冻死在征途中,得了冻疮的人也不在少数,几乎所有人都开始绝望了、猜测何时才是尽头。指挥官——采邑主教一度担心奥古斯特这样纤细的身材经受不住严寒而要为他加衣,他友善地拒绝,解释道如果其他人不能得到相同待遇,这样无非等同于破坏规定。
      一直跟随他的骑士侍从——托尼亚憧憬地看着主人,“海因威尔泰大人,您的品格非常高尚。希望您可以获得胜利。”
      奥古斯特忍不住笑了起来:“既然身在骑士团,定要遵从军队条令和主的意志。”
      “您拥有崇高的信仰,真令人敬佩。”
      奥古斯特摇摇头:“我的信仰并不崇高,甚至……”他想起父亲期待的目光和自己曾经许诺的光耀家族的誓言,“自私。”
      “自私?您为何如此说?”
      “我是为了家族而接受这信仰的,在主的眼中,我一定是不可饶恕的骗子和罪人吧。”
      少年的眼里和语气里充满坚定:“主不会降罪于您的,他一定能理解您的苦衷!”
      微微失神,奥古斯特拢了拢露在头盔外的散乱的金发。视线被飘雪的纯白覆盖,在严寒之中,他却觉得一点也不冷。

      —4—
      抵达楚德湖岸边时,天气十分恶劣,厚重的阴云将天空染成灰色,越发猛烈的寒风摩擦空气、发出令人厌烦的悲鸣,漫天的雪几乎遮掩了整片视野。奥古斯特的心里隐隐担忧却又不知道在害怕什么,只能一边嘲笑自己敏感一边强打精神。他摸摸胸口,绷带好好地缠着,应该不会有问题。
      新消息送来了:亚历山大将军队配置在了沃罗尼卡缅岛附近。采邑主教兴奋异常,觉得这是将敌军一网打尽的大好时机,于是迅速下令整顿军队、准备出兵。
      “大人,现在出兵恐怕太轻率了!”奥古斯特试图阻止主教的决策。
      “现在不出兵,更待何时!收复失地的时机就在眼前,吾等有主的荣耀守护!”
      不仅是主教,骑士们也被即将而来的战争冲昏了头脑,这样渴求战事的趋势是奥古斯特一人无法阻止的,他只得默默跟上。
      然而,主的荣耀这次没有降临在他们头上,等待他们的不是胜利。
      谁也没料到,战地遍布温泉,春季岸边冰薄,亚历山大就是因此将这里选为战场,甚至撤退己方军队、将骑士团引上结冰的湖面。
      那层薄冰根本无法承受四千多重甲骑士的重量。奥古斯特看着逐渐龟裂的冰面,心里直喊糟糕。
      ——中陷阱了!
      亚历山大是何等聪明和知道忍耐的人物,他可以为了引诱敌人进入陷阱而一直承受兵败的耻辱、牺牲自己的兵力却始终保持镇定。奥古斯特觉得他有些可怕,跟这样的男人作对怎么能赢。
      “主教大人,我们必须撤退!”他大喊,声音夹杂在四周的兵器碰撞和砍杀声之中,显得格外渺小。
      主啊,他有些无望地祈祷,让我们度过难关吧。
      握紧手中的长剑,他奋力厮杀、打落弓箭手射来的羽箭。耳中一片轰鸣,各种各样的声响交织在一起,杂乱而刺耳,仿佛失调的交响乐。
      身上已经多处受伤,虽不严重,但是鲜血流失带来的痛如此清晰。
      ——我要活下去,带着荣耀回德国。
      ——即使这是最漫长、艰难的归途。
      离开家乡、前往异国,明明还未成年,却要面对如此残酷的战争。但是,他告诉自己:不要放弃,已经走到这一步。所以,撑下去。
      终于等到撤退命令,他声音嘶哑地喊:“托尼亚,我们回去!”
      没有回应。
      他慌了神:那孩子根本不在身边!
      余光瞥见陷在敌军阵营中心、依旧协同几名骑士作战的短发少年,奥古斯特咬咬牙。
      ——不能抛下他!
      吻了吻胸前的十字架,他策马冲入敌军中心。在四溅的红色与刀刃折射的凛凛寒光间,他的苍白面容宛如冷峻的神明,斩杀周身之敌。即便金发被血弄脏,即便伤口刺痛神经,他没有任何停顿。
      “托尼亚!!”奥古斯特一边挥剑一边大喊那个名字。
      一把长剑横在面前,他下意识地用剑挡下,抬眼看见持剑的英俊的俄罗斯男人,熟悉的面容让他惊讶——“雅罗斯拉维奇!”
      来不及思考身为指挥官的他为何也上了前线,身体已经做出反应,舞动的剑在空气里留下残影,锋利的剑身砍向对方。巧妙地避开攻击,亚历山大勾起唇角:“相比较这么纤细的身材,剑法倒是凌厉。”
      “不想送命的话就让开!”
      “去救你的骑士随从吗?明明是个可以随时舍弃的仆人吧。”
      “真是令人唾弃的阶级观念。”奥古斯特再度冲向他,长剑左右刺杀,“但是,连一个无辜人都拯救不了的话还算什么‘骑士’!”
      亚历山大怔了片刻,旋即大笑:“这么固执,果然是日耳曼人吗,可是出乎意料的吸引人啊,奥古斯特。”他闪身躲过一击,手腕灵活地翻动,长剑刺向来不及护住的空隙,招招直击致命处。
      无法细想他从何得知自己的名字,奥古斯特忙于躲避攻击。亚历山大完全不似普通贵族的娇生惯养,在战场上如鱼得水、气势逼人。犹如……神祇一般,奥古斯特不禁这样联想,随即责备自己的分心。
      握着剑的手突然间被攥住,奥古斯特下意识地看向对方。
      “年轻的骑士,去救你的随从吧。”亚历山大勾着唇角,“能跟我战上好几个回合的只有你,别死掉。”
      对上他的深色眼睛,奥古斯特微微失神,随即拙劣地掩饰自己的失态:“我不需要敌手的关心,小心你自己的命吧。”
      亚历山大的笑容扩大了,眼眸里填满温柔和无奈。

      暂时摆脱了四周俄罗斯士兵的纠缠,奥古斯特寻找起托尼亚的身影,终于看见在在重重包围中,托尼亚精疲力竭地战斗着,满脸血迹,也不只知是谁的血。奥古斯特冲向他,朝他伸出手。见来者是奥古斯特,托尼亚吃力地支撑笑容,抬起一只手。
      ——唰。
      在清澈的蔚蓝眸子里,犹如水中倒影般,映出托尼亚倒下的图景,就如同向水里投掷石块、打破了那道倒影。
      奥古斯特觉得快喘不上气来了,有东西堵在胸口,逼得他简直要流出眼泪。
      ——什么骑士团、什么“帮助、救治、守卫”,为什么连一个没成年的孩子都救不了!
      他发出一声绝望的怒喊,抛弃了理智与思想,放下了所有情感,独身冲入敌军之中。他的模样与娴熟剑法令人畏惧,一时之间竟然杀得四周敌军不敢围上来。
      他听见士兵的大喊:“不要畏惧,他只是一个人!”
      无力顾及围上来的士兵,因为脚下的冰层已经龟裂,破碎的声音告知了结局,他坠入深寒的湖水里,身体逐渐变冷。
      ——利沃尼亚支系的指挥官副手死于溺水,这可真讽刺……
      ——托尼亚,对不起……

      —5—
      醒来时,奥古斯特发现自己身处温暖的营帐,旁边燃着篝火。低头打量下装束,他庆幸自己还穿着宽松的短衫,胸前的绷带也包得好好的。
      “你好像还是没什么精神。”
      掀开帘子进来的是名年轻的英俊男子,金色微卷头发衬着独属于胜利者的自豪笑容。奥古斯特一见是他,全身戒备,即便对方在战场上放了自己一马。怎么可能忘记这张脸呢:亚历山大·雅罗斯拉维奇。
      “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俘虏。”
      奥古斯特皱眉:“请不要侮辱我。”
      “至少了解情况后再决定措辞。骑士团像丧家犬一样夹着尾巴撤军了,你们有数百人战死、几十人被俘,你是其中之一。放心吧,我会送回那些失败者,我还想看他们受尽群众的白眼呢。”他坏心地说。
      奥古斯特气急:“无耻之徒!”说着便要起身。
      对方赶紧阻止:“我可不想跟你这样厉害的骑士再打一次。虽然我非常欣赏你,但是决斗还是留到以后的好,况且你受了伤还在冰水里泡了会儿,我不愿看见你出什么意外。”
      奥古斯特没有说话。这是在关心我么?他暗自猜测。
      亚历山大凑近他:“怎么不说了?”
      “对于敌人,我无话可说。”
      “你太冷淡了。这是你们的民族特点吗,我亲爱的小朋友。”他露出玩味的笑容,刻意强调奥古斯特其实还没成年的事实。
      奥古斯特毫不示弱:“即便如此,你那些无用的士兵依然死于我的手中,难道俄国人中没有可以战斗的成年人了吗?”
      “啧啧,真是牙尖嘴利的小家伙。”亚历山大亲昵地攥住他的手腕。
      他有些生气:“请你放尊重!”
      “你的眼睛很美丽。”他仔细研究着奥古斯特的面容,“而且面部线条相对于男性来说过于柔和了。”
      “你是在质疑我身为海因威尔泰家族的血统么?!”
      “不,我是在质疑你的性别。”
      奥古斯特咬咬唇。
      “骑士团绝不会允许一名女性骑士的出现。”
      “你……从何得知我的身份?”
      “你的父亲只有一个女儿,对外宣称是儿子,因为他想要光耀家族、想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借着上帝名义斩杀异教徒的骑士。”
      “你特意调查了我?为什么?”
      “你是利沃尼亚支系的指挥官副手。”那个俄国人得意地瞧着奥古斯特,“我需要摸清对手的一切底细。”
      “不愧是亚历山大·雅罗斯拉维奇,我一世的敌人啊。”被识破真身的少女亮出藏在袖子里的短剑,袭向俄国人。
      亚历山大来不及全身而退,手臂被划伤了,没有顾忌伤痛,他伸手直取对方咽喉,将力气完全不如自己的少女按在墙上。他看见她的眼睛里填满愤怒与不甘,身为贵族的尊严与骑士的荣耀在他的囚笼里一文不值。人生中的第一次败仗让她成了俘虏,恐怕也已被急于逃命的残存骑士遗忘在脑后了吧。
      “骑士团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他既生气又心疼:都这么虚弱了还要硬撑着吗?
      “重要的不是条顿骑士团,而是我身为海因威尔泰的荣耀!”她的腰间还藏有匕首,利器带给皮肉的损伤和疼痛使得亚历山大不得不松手,她这才有得以逃脱的机会。
      望着少女冲出营帐的虚弱背影,年轻的俄罗斯人不禁苦笑:“真是倔强到不可爱的女孩啊……为什么不能留下来呢……”

      一个体形纤瘦、身穿单衣的少女孤身一人在雪地里能做什么?除了等死恐怕别无选择了吧,况且身后还跟着俄方的追兵。
      领队的无疑是亚历山大·雅罗斯拉维奇,骑在高头大马上显得十分潇洒。奥古斯特无心顾及他那足以俘获俄罗斯全国少女的芳心的英俊外表,心里只想着如何到达骑士团的临时根据地。
      她听见他在后面指挥:“活捉她,不要弄伤她!”
      知道自己逃不过一战,她认命地转过身来,手里攥着匕首,明明已经又冷又累了还那么倔强,到死都要捍卫自己的尊严。
      几名士兵将她围住。她先发制人、夺取了其中一人的佩剑,先后刺伤五人,最终敌不过人数上的劣势而被再度俘虏。
      亚历山大跳下马,捏住她的下颔逼迫她直视自己,“先后被俘虏两次,你还准备逃么,我的朋友?”
      “无论多少次,只要有机会,我定要返回祖国。”
      对方头疼地叹气,然后强硬地将她拉上马、让她坐在自己怀中,脱下自己的兔绒手套为她戴上。
      她的声音闷闷的:“你说过会送回俘虏。我的这段旅途太漫长,该结束了。”
      “唯独你不行,”他低沉地说,“留下来吧,这里总会有值得你留下的事物。”
      奥古斯特闭上眼睛。“我不能,”她说,“无论是国家还是宗教,你我双方注定是敌人。”
      ——所以,请你让我回去吧。即便我怀着和你一样的感情。主啊,我没有坚定的信仰却成为您的战士、决定效忠于您,可是为什么要让这样的倾慕之情降临于敌对的双方?
      充斥死寂的唯有不知何时开始降落的飞雪。宛若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奥古斯特听见他说:“再陪我一段时间,之后我会送你回去。”
      她答应了。对于这个男人,她没法狠下心拒绝。

      —6—
      1243年,利沃尼亚支系求和。交换战俘后,双方缔结和约,骑士团不再继续东侵,甚至放弃了他们所占领的土地。
      而奥古斯特和亚历山大在不知不觉中竟已一起生活了一年多。
      临别时,亚历山大用俄语告诉她:“我爱你。”
      她微怔,旋即露出笑容,回以相同的句子。
      “再见了,我亲爱的小朋友。”他用的还是那个戏谑的昵称,眼里、话语里满满的是不舍,只好用笑容掩饰。
      奥古斯特迟疑片刻,吻了他的脸颊,说:“我已经成年了,俄罗斯人。”
      终于要回家了,她告诉自己。然而,却要再次分别。
      回到德国时,他们并没有受到冷嘲热讽和排斥,人民依然以迎接勇士的方式欢迎他们的归来、为他们献上最好的啤酒。
      褪下一身铠甲、告别骑士团,奥古斯特返回海因威尔泰城堡,父亲和养母早已在等待。
      “欢迎回来,我的孩子。”
      在奥古斯特的记忆中,这似乎是父亲第一次落泪。
      四千多公里路程,三年时间,经历了长途跋涉、冰雪极寒、战地浴血、痛失同伴,以及分别,这条最漫长的归途,她已经完成了。

      —7—
      同年,奥古斯特·海因威尔泰产下一个男婴,是个漂亮的孩子,他的眼睛总让她记起亚历山大。她给孩子取名为艾里克。
      此外,她隐姓埋名,以真正的身份开始了生活。
      次年——
      外出回来的奥古斯特刚踏进家门便愣在原地,坐在大厅里正在逗弄艾里克的英俊男人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微笑:
      “欢迎回家,我亲爱的小朋友。”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