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介意 ...
-
言棉想不通，老妈既好强又重利，炒股风险大收益高，而且这波抄底稳赚不赔，放在嘴边的肥肉居然能忍住不去咬？
迎着女儿困惑的眼神，言母犹豫片刻，方道：“……你舅舅，他，他在外头出事了……”
听完了母亲的讲述，言棉颓然。
她这个舅舅，言棉一直都不太亲近，母亲家兄弟姐妹好几个，大舅生得俊性子稳重又喜欢小孩儿，言棉最喜欢这个舅舅。相比之下，与母亲、大舅年岁隔了有十几岁的小舅，言棉对他的印象很浅，只是不喜欢小舅看人的眼神。
小时候言棉不懂这些，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妈妈、大舅、小姨，他们都是大人，都要上班，都住在不同的地方，只有小舅，每次去外公外婆家，他都在，似乎哪儿也不去，既不用上班，也不用忙，成天游手好闲的。
然后有一次，大过年的，言棉一家去探望外公外婆，拎了许多保养品、水果上门，外公待他们淡淡的，外婆拉着母亲在客厅里絮絮叨叨，电视机放着言棉不感兴趣的新闻，她钻进书房，发现桌面上放了一摞方格纸，小言棉抓着笔趴在桌边涂涂写写，开心得不得了，突然眼前一花，蒲扇大掌带起一阵风狠狠刮在了小言棉脸蛋上。
言棉淬不及防，被狠狠扇得摔到了地上，脑袋咣地撞到了墙。
她懵懂不解，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屋里已经一片混乱。面前晃过了母亲惊惶关切的脸，然后是父亲朝她弯下腰来，张开手臂紧紧搂住了她软软的身体。
泪水模糊了视线，言棉慢半拍才听到了母亲愤怒尖叫的声音，低沉的是外公的训斥，还有小舅的辩解，夹杂在大人争吵声当中的，是从她嘴里传出的哽咽抽泣。
那次，母亲为了言棉，跟外公彻底闹崩了。
打那之后好些年母亲都未曾登门，直到外公缠绵病榻，这才打破了僵局。
提起小舅，言棉就会想起记忆里那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十年过去，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女孩，小舅也已经不再是反复考不上大学只好窝在父母身边啃老的大龄巨婴。他有了工作，还成了家，生了个孩子。
起初他凭借不错的外表和灿若莲花的嘴，在外面混得风生水起，外公外婆把他当成宝，逢人就夸。然而好景不长，这一两年，小舅拆东墙补西墙搭出的花架子已逐渐支撑不住，应酬多，开销大，家里还要还房贷，小舅妈生了孩子后没再去上班……为了撑面子，据说小舅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利滚利，根本还不上，追债的人找到小舅任经理的公司，发现那里已经人去楼空，根本就是个皮包公司。
找不到小舅，他们便打上门来，小舅妈被吓坏了，抱着孩子一路抹着眼泪去了外婆家。外公病逝后，外婆一个人住在监狱那套老房子里不肯到城里来跟儿女住一块儿。得知噩耗，她险些气晕过去，缓过劲来之后，搂着小舅妈和小外孙女哭。
可是哭也没用。
那些讨债的人也是神通广大，一路摸到了外婆那里，堵着门要搬屋里值钱的家电、物件去抵债。好在那附近都是老邻居，见势不妙，有人悄悄拨通了电话，通知言母和大舅赶紧救人。
言母既觉得丢尽了颜面，又没法儿撒手不管。
气也气过了，骂也骂过了，还是得帮忙。
外婆哭得两眼跟烂杏似的，又红又肿，她直呼孽障，生了个讨债鬼，又拉着言母的手，悄悄嘱咐他们一定要比讨债的那些混混先找到小舅，把他藏好，或者把他送去外地躲几年。
言母又气又急，责怪外婆到了这种时候还只想着怎么袒护小儿子。
外婆垂泪，她坚持不能让儿子出事，不然下去了没法儿跟外公，跟列祖列宗交代。又说欠的债如果言母、大舅他们愿意帮忙解决最好，如果他们几个当姐姐当哥哥的心肠硬，那她就把自己手里攒的那点棺材本都拿出来，给小儿子擦屁股。
怎么好让老人拿钱出来？
言母他们不管内心有多不情愿，也只能商量着拿出个方案来——怎么帮小舅把钱给还上，怎么安排人手去把小舅人给找到……
“他欠了多少？”言棉气得直咬牙，她冷声打断了母亲的抱怨。
言母一愣，说了个数字。
言棉听了想打人。
一百万！
他也真能做得出来！
没那本事非得打肿了脸充胖子，有意思吗？一百万，他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得花多长时间才挣得回来，才还的上？
难怪要跑了！
“……你大舅工资低，大舅妈又惯来泼辣小气，现在一家三口还住在分的那个旧房子里，实在是拿不出太多。你大姨、大姨爹两口子都下岗了，小姨家小姨爹也没个正经工作，孩子又还小，各处都得花钱。算了算去，这个口子，得我们多出点儿帮着先填上……”
“凭什么？”言棉瞪着母亲，“凭什么要我们多出？都是一家人，既然都得帮着先垫上，那就一碗水端平，大家平分不行吗？”
“傻孩子，”言母面现无奈和疲惫，揉了揉女儿脑袋，“因为我们家条件最好，你爸跟我都有体面工作，住的房子是兄弟姐妹里头最好的……你看你大姨他们家，几年前的衣服缝缝补补还穿在身上，好几年没敢买新外套，平时都舍不得吃肉……上次咱们家里请客，把他们叫来吃饭，他们家孩子见了肉就跟饿了好几顿似的，不要命地往嘴里塞，拦都拦不住……你小姨跟小姨爹前些日子刚吵了一架，也是为了钱的事儿……”
是，道理她都懂，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其他亲戚家的境况确实不能和自家比。可言棉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太窝囊了，太憋屈了！
有好事的想不起他们，一有了坏事就得他们家来扛。
凭什么啊？
小舅闯的祸惹的麻烦，偏要让早就跟他结了梁子的他们家来填窟窿。
外婆外公的心早就长偏了，偏得太离谱了！
儿子是宝，女儿是草，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紧紧抓着，没利用价值时就一脚踢开……
一想到那些钱原本是自家的，丢到股市里去滚一圈，过两三年能翻十倍不止，言棉就肉痛得两眼发红。
“棉棉，先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儿了，”言母擦了擦眼角，拍拍女儿的手，“怎么样，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吗？”
“嗯，”言棉没精打采，“出来了。还是第一。”
“真的？真不错！”言母顿时喜笑颜开，“今晚你想吃什么？妈给你做……不，咱们上外头吃，你想吃什么都行！”
“算了。”挣不了钱，言棉整个人都蔫了，只觉得世界灰暗了，脸上压根没有半分考了年级第一的喜色，“不想吃，我减肥。”
言母顿了顿，软化了表情拉着女儿劝：“怎么能不吃饭呢？瞧你，最近复习很辛苦吧，人眼瞅着又瘦了一圈，还把头发给剪了……对了，上回我打电话问你们班丁老师，他跟我说如果你考了第一，就能被保送到帝都交换学习，这件事……”
言棉看了母亲一眼，有些不情愿地点了下头。
“您别没事总给老丁打电话，他忙着呢。”压了压眉梢的不悦，言棉努力让自己语气听起来没那么冲，“下学期好像就要过去了，我在等学校通知我去办手续。”
言母喜上眉梢，拿了手机就给言父打电话通报这个好消息，两口子晚上在屋里关起门来算账，为了钱的事情免不了又是一顿吵。
女儿要去帝都念书，这是好事，两口子都支持。只是这去了帝都，人生地不熟的，他俩怎么能放心把如花似玉娇滴滴的闺女一个人扔在那儿？
谁去陪读？
言父刚被晋升为代理副局长，他昂首挺胸表示自己走不开，忙着呢，里里外外都是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肯定不能请假。
言母不乐意了。你的工作是事，我就不是了？把责任推给我，那你怎么不想想，你能晋升是谁出的力？再说你们那清水衙门能挣几个钱？别人当副局长富得流油，你老言敢收好处吗？收不了好处，我再不去上班，家里谁来挣钱？
两人闹了个不欢而散。
不过因为这件事，言母留了个心眼。
人都是有私心的，原本她就不太乐意掏那么多钱去给弟弟擦屁股，眼下，宝贝女儿要去外地念书，正好给了言母一个好借口。翌日，她下了班就去了言棉外婆那儿，关起门来说了好半天，出来的时候眼圈红红的，但眼底压不住闪烁的喜色。
听说言棉特别争气，每次都考第一，这回还能被送去帝都“留学”，外婆立马就动摇了，犹豫了半天，在言母的游说下，她决定私底下补贴大女儿五万块。明面上，言母还是出二十万帮弟弟还债，其实那里头有五万是从外婆那儿拿的钱。
人人都打了手好算盘。
言棉不知道母亲拿自己做筏子的事儿，她瞒着家里人，去了趟售票窗口，给自己订了前往北京的卧铺车票。捏着那张粉色的车票，言棉心里仿若揣了只兔子，她一路小跑进了家，将自己甩进床里，长长舒了口气。
摸出手机，她笑眯眯地给姜乐发短信。
“在忙什么呀？”
没等多久，手机叮地一声，姜乐说：“在训练，一会儿去吃个盒饭。”
“好辛苦呀，你那边是不是很冷？我寄过去的手套和绵羊油你收到了吗？”
沉默了会儿，姜乐拍了张照片发过来。
彩信里，他张开五指，指尖通红，指间残留着干涸蜕皮未痊愈的豁口。言棉一看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心疼地皱紧了眉，翻身坐起来，轻轻抚摸屏幕，只恨自己没办法钻进去，亲手抚平那些细小的伤痕。
“笨蛋！为什么不戴手套，不抹我寄过去的护手油！”言棉柳眉倒竖。
姜乐无奈地笑笑：“傻姑娘，戴手套怎么弹琴？抹了油，手指不停打滑……你别生气，乖，我晚上会戴你送的手套，很暖，很舒服。手油我也抹了，不然你看到的更糟……小野他们可没有手套和手油能用，冻伤开裂比我更厉害。棉棉，我看他们手疼得厉害，把你送的那个手油分了他们一点儿，你不介意吧？”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介意
，还差 